冬日最忌云雨。
然如今，雪琼不停，外加三云两雨，无所欢喜。
观自在张了张唇，深深地看了一眼落叶韵。
人群如水墨色的残影，在这水墨色的阴沉世间匆匆而过，脚步声嘈杂无比，一脚一脚踩在早就肮脏不堪的雪地内，踩得如泥似的。
他们的欢乐突然间停止了，面对这一场细雨绵绵，只道是江南特色，就连冬日也不曾停歇。
寻找着避雨的地方，大家拿袖子挡着头顶，纷纷弯下那高贵的身躯，避讳自然界的馈赠。
观自在转身离开。
落叶韵提步跟了上去。
他站在雨幕内，清墨山水被雨泼韵，在他挺拔的身躯上拉开一道又一道的序幕。
两个人就站在一家酒楼的屋檐下，看着人来人往的慌张神色。
这才是人世间，鲜活。
人就该这么鲜活，情绪多变，会恐惧会害怕会厌恶会欢喜，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活力。
“阿韵。”观自在眯眸看着，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
“嗯？”
“我照顾好你们了吗？”
他说着，声音哽咽了。
他当了一个好徒弟吗？当了一个好师兄吗？当了一个好丈夫吗？当了一个好父亲了吗？
大家都很羡慕他，也羡慕他教出来的子弟，各个武功绝顶。
可是他照顾好他们了吗？
成为一个鲜活的人了吗？
茫茫雨幕，落叶韵抿唇，微微颤抖着，第一次感觉到心里发酸。
傲苍生就在远处看着，不敢过去。
“阿羽和阿吟，是我的孩子。”观自在说，“我当年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她身死的真相，因为那些人说她死了，说的很简单，只是说不想和亲......后来我潜入了大启皇室，那里是她的家，我想我应该能知道一些什么......”
观自在说着，停顿了一会儿，喉咙里的哽咽消失了，随之取代的只是平静如死水。
“你知道了什么？”
观自在摇摇头：“我跟她的兄长...也就是当今大启的皇帝对上了......”
落叶韵眨眨眼：“他们关系好吗？”
这个问题问的真好。
观自在无奈苦笑，他真的不知道要回答好呢还是不好呢。
“总之，她是不愿意和亲才选择自杀的。”观自在说，“我看见了供奉了她的牌位，那个皇帝日日叫人上香跪拜，光明正大地不顾礼法地把她放在历代皇帝死后才能入内的祠堂内，甚至以皇后之礼将其下葬。”
“这......”落叶韵张大了嘴巴。
前面几点说是关系极好到了没边那么落叶韵还相信，可是以皇后之礼下葬......
“阿韵。”观自在喊她，偏头看着她，眼神直勾勾的，里头的深潭被搅成一团乱遭，晦涩不明，“这个世间的人性和肮脏，总是你比想的要令人恶心的多。”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落叶韵一惊，恰时惊雷四起，狂风大作。
雨飘如丝，冷如寒冰。
观自在把脑袋转了过去，双手抱臂：“我没有证据，我也找不到证据，那个皇帝或许是个演技高超的，又或许本是我多想。总之，我没有证据，也没有结果，只当是世人所说，轻鸿长公主不愿下嫁受辱，选择自戕。”
“后来我又调查到了一个从宫内被放出去的老嬷嬷，她照顾过你...师娘，她知道我的存在，看我年年岁岁都不肯放弃地寻找真相就告诉我她曾经生下一对龙凤胎，但是皇帝容不下，要他们处死这一对龙凤胎，公主苦苦哀求，老嬷嬷也于心不忍，就换了民间一生下来就是死胎的一男一女，把那龙凤胎换了出来，为了避免追踪，老嬷嬷也不敢带在身边，只是把他们放在一家农舍内，剩下的听天由命。”
“寻找他们就成了我生命中唯一的动力。”观自在笑了笑，“也许真是上天有眼，我在偶然一次回山的路途中遇到了阿羽和阿吟，他们是龙凤胎，剩下的也都能符合——说实在的那些年我几乎没放过任何一对龙凤胎，他们的背景我都会仔细查找对比。”
他们是她生命的延续，跟她长得十足十的像。
她封号是轻鸿，观自在就分别给他们两个取名轻鸿羽和轻鸿吟。
观自在也曾误会断鹤吟是她的孩子，不过断鹤吟确确实实是独生子，有自个儿的父母，但这个世间是很奇妙的，观自在得承认自己偏心断鹤吟多一些就是因为他的长相。
落叶韵默默地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悲哀。
“如果这次见到阿吟和阿羽，师父，你打算跟他们坦白吗？”
坦白......你是他们的父亲，是因为你没有能力保护好他们的母亲，才导致她的死亡，才导致他们年纪那么小就失去了所有，被凌辱，驱逐，四处逃难，还要学着吃人喝血，沦为野兽。
观自在没有搭话，只是望着雨出了神，仿佛融入这一片山水画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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