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片黑暗中醒来，不知道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呆了多久。
惊醒时，以为他不在自己身边只是一场梦，想要抓住身旁的他，却是一手空。
为了她，他还是去了。
身上的衣物已经换过，浑身上下被清洗了一遭，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一身缟素，如同送葬。
外头月影轮轮，竹影摇摇，风影飘飘，里头烛影燃燃，帘影浮浮，静影沉沉。
安静，从未有过的安静，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平缓地跳动着。
这儿……是金陵城，他的小阁楼里。
满屋都残留着他的气味儿，她在床榻上翻身，闻着软枕上他的气息。
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模去腰间，那里的空荡让她瞬间不安了起来。
那被重金折扇……他留给她的……
急匆匆从床榻上下来，走出里屋，帘卷西风轻影外，美人出尘靡靡来。
大厅内，她呆在当场。
那被火光照亮的墙壁上，满满的都是一封又一封书信。
黑字白纸，用狼毫浸润松烟墨，落笔于夹道宣纸上。
并不好看的字迹，比不上那些书法之家，亦没有被收藏的价值。
可是落在那人眼中，没什么比这更珍贵。
家书抵万金。
落羽捂着嘴唇，瞬间热泪盈眶。
沿着墙壁而去，那一封一封家书上都有红墨标记过的痕迹，或是某个错字，又或是某个典故用错了地儿。
“教了你这么多次都还写不对儿，回去可得好好教训你……”
“且行且珍惜是这般用来形容爷的吗？爷何时找了旁的女人了？该打……”
“我也想你啊……”
走到最后一封，那一封被单独放置了一面墙上。
她想起来，那一封没有诉尽思念和担忧，只因他一封信都不曾寄回，她便赌了气，在里头骂他。
红墨潇洒落笔：小落羽儿啊小落羽儿，爷这般念你，你竟然都不写想爷了……你这个坏丫头......
那刺眼的痕迹，仿佛就真的是他在耳边暧昧，带着那低沉的魅惑音调，啃咬着她的耳垂。
她想啊……日日夜夜的，若是不想他，怎么千里而来？
可是既然他这么念她，为何连信都不回一封？
身子微微抖动，含泪的目光垂下，只是这么一眼，边看见了书桌之上的物品。
走过去，那是一枚同心结，中间镶嵌了一颗东珠，正面刻“衫”，反面刻“羽”，一旁还有翻开的用开编织同心结的书籍。
这是他原本要留给她的生辰礼物。
紧紧握在手心里，哭泣之声溢出喉咙。
念她、思她、想她，却不敢回她。
不敢开了那满是相思之苦的闸门，怕如洪水猛兽一发不可收拾。
底下，压着一封未装成的书信。
彻夜难眠，只剩风声拍打着竹叶沙沙。
第二日，她坐在那儿，也是独坐了一夜，握着那枚同心结，想着那个男人当时的心境该是多么难熬与纠结。
晨光熹微，将她那沾了雾水的长睫照的虚幻缥缈。
收拾好那封信，塞入怀里，将同心结系上自己的腰间，再度一一掠过那些书信，这条路，很短，似乎也很长。
打开门，新鲜的空气入了满肺，对立的阳光在层林之中被分化成一束一束，引纤尘显露。
有执站在台阶之下，手里捧着那把重金折扇，满是敬意。
“夫人，您决定了吗？”
这一去，可能有去无回。
那个男人知道，可他还是去了。
这个女人也知道，可她还是来了。
她踏步下了台阶，接过那重金折扇。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这是他答应我的，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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