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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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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帘声传来,宋胭脂手里抱着暖炉,谢闻安脸色煞白,对上她一双平静如水的皓眸,半晌吐不出一个字句出来,谁料宋胭脂只堪堪行礼道:“贱妾问侯爷,老夫人万安,多日不见老夫人,不知之前害的风寒可还好些了?”

秋月移步走上前来,手里拿着几包包好的药材,宋胭脂又一屈膝,道:“这是贱妾这些日子在院子里头亲手调配的药,听闻母亲风寒有些厉害,偶有担心,闲来无事,也就跟着做了些,问了问院子里请脉的郎中,这些药,却与之前的并不冲突。”

谢闻安接过婢子手中的茶盏,耷下眉眼来,心思却不知是飘向何处了;老夫人刚刚说了重话,如今也不知宋胭脂是否听去,一时尴尬得紧,好在一旁的管事却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先一步接下了秋月手里的东西来。

甫一闻见药材气息,老夫人便立刻和颜悦色起来,“说起来院子里头还是你最细心懂事,那侯府里头的大夫倒是如何也比不上你的医术了,瞧瞧,闻着这药材的气味,老身便觉得好上许多了。十三,还不快给胭脂赐座。”

宋胭脂谢过恩后,便寻了个位置落座,谢闻安净手之后,便命人去唤人将菜上了来,宋胭脂将擦手的锦帕轻轻递给他,谢闻安与她面对面,却从她的眼睛里头只看出些平静出来。

大抵方才那些话,她是没有听见的。

这般作想,谢闻安不禁有些喜悦——即便他也不知这喜从何来?约莫也是为着如今压了宋胭脂一头,他如今也就高兴了。

宋胭脂自从被他锁在侯府后院里头,折不去的依旧是一身的傲气,如今全都偃旗息鼓下来,谢闻安以为不过只是因为她发觉自己生活不易,屈服于众多苦难,却不知宋胭脂如今对他不过是彻底失了念想。

有些时候生出情爱之时,宋胭脂也不是不能觉察是谢闻安断送了她的后路,如今看清楚谢闻安的意图,她这才明白,他心里头最在意的东西不过也只是权势滔天,纸醉金迷,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可笑她长安百宴楼名动四方的奇女,如今却落得个与别的女人争宠,弯下身子恭顺给他人屈膝行礼的地步。

她宋胭脂不愿,那即便是没了后路又如何?谢闻安如今让她步履维艰,那她倒不如鱼死网破的好,有的一身傲骨铮铮,总比得过低眉顺眼,阿谀奉承之辈。

“再没个几日就是殿下与相公大婚之日,妾到那时,也备上一份好礼,要送给相公,这几日老夫人疲累,府里头这些个琐事,就交予妾打理,也好令母亲这几日安心养病的好。”

宋胭脂语罢,谢闻安却是连吃饭的心思也失了,对上她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谢闻安忽而觉得,里头掺的不是祝福,不是体谅,而是生生积攒了四余年囚禁侯府的绝望之色。

这场宴席很快就散了,老夫人心满意足的去了,临走前也不忘提点宋胭脂几句,宋胭脂低声一一应下,行礼后便回了绛雪斋。

谢闻安惊觉,半年不见,他与宋胭脂初一见面,竟是半句体己话也说不上来,直到宋胭脂走,他没有给她夹上一筷子菜,没有给她递过一块锦帕,更别说与她说说夫妻之间寻常的问候。

可她不一样,依旧事事念着他,那他是不是可以以为,宋胭脂而今是真的冰释前嫌,愿意留在侯府好好过日子了呢?

“胭脂……你究竟在想些什么?”谢闻安抬首,却见外头淋淋沥沥地,却是第一场初雪,从辰时起在没停过,他忽而想起宋胭脂一句话来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宋胭脂名动长安,与“着墨”并称长安双绝,名动之时,千金难换一顾,不仅有着惊艳绝伦之姿,更天资聪颖,若有疑难,只消一盏茶的功夫,屋里只坐上片刻,便能得出个所以然来。

百宴楼里头归属着千万宾客,或是江湖人,或是朝野家,宋胭脂一介妓子,能够在其中明哲保身,料得是再蠢笨的人,也能知道其中的厉害之处,饶是有人觊觎美色,倒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开玩笑。

“月娘,这深秋时候,最是凉意入骨,您若是病着,着墨公子那边奴也不好交代,就将这大氅穿上吧……”

冬月手中捏着大氅跟在宋胭脂身后,宋胭脂喜爱朱红,身着单衣,冬月苦劝不得,只好一咬牙,便将厚实暖和的衣裳拢在宋胭脂肩上,宋胭脂顿了顿步子却并不惊吓,冬月只听得一声轻笑。

宋胭脂转过身来,墨玉一般的眼眸温润得过分,噙嘴笑道:“秋月若是伺候在我身边,可不敢这么对我,若不是她病的厉害,委实不能下榻,我身边缺了个人照顾,着墨也不会将你找来。”

宋胭脂生的好看,言语之间的嗔怪之意十足,但到底是笑着,冬月红了脸,低头下去,轻声道:“奴也不过是担心月娘,您可是百宴楼的顶梁柱,若是再染了风寒,着墨公子怪罪下来,只怕秋月姐姐也是不会放过我的。”

“罢了,你是新人,自是不懂得的,你……”

话还未说罢,只听得外边一阵骚动,宋胭脂眯了眯眼,大氅一掀,皓腕轻转,将冬月拦在身后,纱白的窗户纸立破,几枚轻巧的镖飞速而来,擦过冬月的发丝,钉入身后的木板之中。

“有贵客。”

宋胭脂不知何时摸出一把短刃,“你从木橱柜后头暗道抄小道去找着墨公子,此人有些功夫在身,我大抵能够挡着几十招,你先离开这里。”

冬月从未在百宴楼遇见如此阵仗,立马便哭喊出来,“月娘!奴不走,奴若是走了,您可怎么办?着墨公子会怪罪奴的,您快从暗道走罢,奴留下应付!”

宋胭脂竟还在这时候笑得出来,墨发被她轻轻拢起,她握着冬月消瘦的肩,“无碍,我自应付得过来,你先去,否则我们一个也走不了,你留在这儿,只会束住我手脚,这会儿贼子既然还没动静,你便还有机会逃出生天。”

言罢,宋胭脂一袭鲜艳红衣,立身前去,冬月眨了眨眼睛,看着宋胭脂的背影似乎无端生出些许光芒,冬月咬了咬牙,提起裙摆去房后拧开机关,衣裙消失在暗门之后,宋胭脂捆好发丝,静静盯着窗户纸上头两个黑色的小孔。她看了半晌,站的有些脚跟生疼,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方才的事从未发生过。渐渐地,骚动声停了,宋胭脂松了口气儿,却有人撞开房门,着墨身后跟着不住喘气的冬月,她白净的脸上还挂着几道泪痕,见了她无恙,总算脸上多了几分轻松神色,却立身不稳,立马倒了下去,着墨一手立马接住了她,这才静静看向宋胭脂。

冬月立刻被侍婢扶了下去照顾,着墨手中捏着一柄还未出鞘的长剑,宋胭脂笑,“这么大阵仗,我该是谢谢公子出手相救,还是应该请罪打搅了公子清净呢?”

着墨将长剑靠在梨花木椅旁,白衫上头画满了山河,衬得他气宇轩昂,站在一处自成气势,他稳步走上前来,墨发低垂,“听冬月说得厉害,我倒是奇了什么东西能吓得你花容失色、惊慌失措的,如今看来,定是那丫头虚报了。”

“冬月刚来,没见过这等阵仗,言过其实了些,你平日里思虑周全,怎么今日也跟着犯了糊涂?”不等着墨回答,宋胭脂接道,“不过今日是怎么回事,这间房间可是百宴楼最难深入之处,你尚且还在楼中坐镇,怎会有人挺入?”

着墨沉吟片刻,却问她道:“胭脂,这长安城里,唯有你的消息最为灵通,你觉得什么人能够破除重重机关,并且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寻至你这一处?”

宋胭脂把玩着手中的薄刃,抬首十分隐晦地望了着墨一眼,“寻常江湖人么自然是不会的,就怕这件事官家插了手,或者……”

宋胭脂贴在着墨身前,低声道:“或者说朝堂上因着东宫之事,命各路人马前来此处找些可用的消息来。”

“是吗?”着墨眸光潋滟,“只是可惜了,那人只身一人前来,并非你口中所说的,‘各路人马’。”

宋胭脂答错了却并不恼,利刃回鞘,她沉了沉脸色,“既然不是为着朝野、东宫或是江湖,对我们而言,威胁却更大。除了这百宴楼内争,楼主之位易主之外,恐怕就是为着军机要密,无论是哪一件……似乎对我们来说都极为不利。”

着墨听罢,却看向宋胭脂身后那两枚钉得齐整的暗镖,缓道:“如此看来,我们也只能请君入瓮了,既然是为着官家办事,自然能够借刀杀人。”

食指轻轻碰触镖身,着墨缓道,“明日我便入宫一见陛下,请他派人相助。”

着墨取下暗镖,折身回了听竹苑,宋胭脂捏了捏有些酸软的手臂,抬头却见着谢闻安一身墨色,紧紧攀在房梁之上,冲她有几分傻气地笑着。“你好啊,胭脂姑娘。”

百宴楼并非第一次被人撞破机关深入宅院,这是谢闻安第一次不顾安危深入百宴楼内院,也是宋胭脂同谢闻安第一次见面。

冷汗淋漓,宋胭脂忙从回忆中惊醒,肺里的空气似乎变成催人性命的毒药,一寸一寸侵袭她的身体四处,夜凉如水,她院子里头早没了炭火,她身子畏寒,此刻睡梦乍惊,竟生出几分热意。

她轻轻动了动指尖,却不小心碰着一旁熟睡的谢闻安,宋胭脂定了定心神,低头系好了胸前的盘扣,谢闻安睁开眼睛,眼神还未聚焦,似乎还在梦着。二人静声对视,他轻轻握住她放在心口并未撤去的手指。

“做噩梦了?”谢闻安刚醒,眼神无法聚焦,声音还有些沙哑,“月娘别怕,闻哥儿在……别怕……”

宋胭脂冷笑一声,却并不说话,只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命秋月将耳房粗略收拾了一通,同她一起挤在并不大的床铺里头,秋月盖好棉被,并未多问,只是往她手中塞去一包装了暖石子的布囊,她轻轻摩挲着上头粗糙的绣花,不知何时才沉沉睡去了。

宋胭脂自待在百宴楼起睡眠就极浅,故而听见花瓶碎裂声起了之后,便立刻醒了,秋月闷声将冷茶倒进香炉内,道:“原是怕主子睡不好才点了安神香,谁知谢闻安那厮,清晨起来便发起火,晦气。”

宋胭脂从床榻上坐起身,喝了一口秋月递上来的茶水,这才道:“自皇上赐婚旨意下来,侯爷早便如此了,我能习惯,你怎么就不能忍?”

“主子若是想,咱们大可离开此处,往外去自然有一片天地任主子闯荡,就算他谢闻安将前路都堵死了,那也有着墨公子相助,主子,这侯府那公主没来之时生活便如此艰难,如若真的等那一日……”

秋月住了声,宋胭脂看着门外立着的谢闻安,缓缓站起身子,谢闻安本心忧四处寻她,奈何无意间便听见秋月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话,心下气愤,不等宋胭脂再过多说些什么,一记巴掌便闷声迎了上来。

宋胭脂一个趔趄,站立不稳,秋月身上藏着些功夫,稳稳地将自家主子接了,怒道:“侯爷不分青红皂白就伤害夫人,何曾想过夫人如今病重,晚夜里最是受不得凉寒?那些个下人都是看着主子的脸色行事,侯爷不曾关心夫人病痛,又怎知绛雪斋里头又是有多少时日不曾再用过火炭?”

掌心被宋胭脂一双略带凉意的手紧紧握住,秋月疼惜她,替她擦拭干净嘴角一抹殷红,扶着她站直了身子,“奴一心向着夫人,最是见不得夫人受苦落难,夫人若真的想走早在三年以前陛下赐婚就应离去,何苦留于现在?侯爷如若当真因着奴的话怪罪夫人,那倒不如先将奴打出去!”

“秋月!”宋胭脂拧着手帕,福身道,“侯爷勿怪,秋月也不过是关心则乱,一时糊涂……”

谢闻安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意味深长地看了秋月一眼,转身便走了。

适逢落了雪,宋胭脂扶着秋月的手,命人给谢闻安去送上一把油纸伞去,并嘱咐道:“这把伞是初识侯爷之时便跟在我身边的,仔细着些,送过侯爷之后别再忘记拿回来。”

秋月不明白宋胭脂心底在想些什么,她如今惊魂未定,身体颤抖得过分,宋胭脂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一个字却也没说,直到秋月稳定心绪,她才说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来。

“秋月,我决计再不会步入后尘,再失去一次你。”她轻柔地理顺了秋月有些凌乱的发丝,“我们还得再留着性命过后头的日子,如今忍辱负重,也是为着之后临人之上,我们的身份,也将会比百宴楼那时候更加尊贵。”

秋月,莫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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