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吟踉跄着，似乎快要倒下，墨雨扶着她的身子，挑眉道：“小将军，您这么不怜惜自己也就算了，可别给我们这些日日忙夜夜忙的属下再多添些事儿啊，您这样下去，小命就要没了。”
“呼……也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姜吟疲倦闭上眼睛，墨雨道：“您真的不陪他去吗？他一个人知晓了刚刚的事情，恐怕……对于柳洛书，不会太过于客气，您要不还是再想想？”
“羸弱之躯，难堪大任。我在他身边，恐怕也只会适得其反，洛书他并非冷血之人，沈暮云自己心里有数，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大计功亏一篑？毕竟现在……沈盛之一事，刻不容缓。“
“咳咳咳咳……”
姜吟呕出一口污血，沾上了杏色衣衫，墨雨裹紧了她的衣衫，拦腰将她抱起，“小将军，得罪了。”
姜吟窝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
千机阁
墨雷正调剂着手上几位极为罕见的毒，屋门被粗鲁踢开，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传来，墨雨道：“小将军方才呕血，墨雷你医术好，快来看看吧。”
墨雷面色一黑，呵斥道：“我同你说了多少回，不要随意来千机阁，小将军晕倒了，你可以带她去医馆，找太医，找少爷，为何非来找我？”
“少爷出门去了，如今太医院怕也不能找，恐怕只有你能够相助。”
墨雷顿觉事情不对，询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沈盛之兵变，陛下如今深中剧毒，二殿下今日妄图说服柳洛书相助，就连三殿下，也被困在皇子府不得出现，京城如今一团乱麻，这么大的事情，千机阁竟然会不知晓？”
墨雷摇头，“的确没有消息，静雅阁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比平日里安静了不少，至于你说的事情，我未曾听说。”
墨雨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这可都是些什么事啊，谁的权势这么大，连千机阁的消息也敢锁？！”
“恐怕是红袍长老，如今也只有洛灵鸢与常氏，但现如今……恐怕不能妄下论断，你先把小将军放下，我替小将军疗伤。”
墨雷从柜中拿出几味药材，“这几味碾碎冲水，替她服下，我给她针灸。”
“好。”
椒房殿内，皇后把玩着手里的团扇，目光玩味，“没想到啊月妃妹妹，事情到了而今会变成这样，盛之这样的好孩子，真是可惜了摊上你这样一个娘，你这么做，也不怕毁了他？”
公孙尚舞掩唇笑道：“皇后娘娘，您的身份也不简单啊，我们公孙氏历来便是如此心狠手辣，您也并非第一日知晓，您曾经放过臣妾的性命，臣妾这一次便放过您的性命，也算是相报了。”
“相报？”皇后看着面前的华裳女子，“算了吧，公孙氏与我们这一支，有什么值得相报的，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会放过你，这并非是什么怜悯，而是族人之间的承诺，只是可惜了，公孙氏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这种东西。”
皇后收敛了笑容，“骨子里面传出来的低贱，到了而今，还是一样。依本宫看来，沈盛之骨子里面那一点铮铮傲骨，早就会被你洗的干干净净，分毫不剩。”
“你懂什么。我那还不都是为了他好，他若是得了这个天下，咱们公孙氏……也跟着熬出头了，你们都为了这个皇位争的头破血流，为何就不能交给他呢？”
“把天下交给那个小子，他身体里面流着的是你们的血，陛下再怎么蠢笨也不会把天下交给你们公孙氏，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那又如何？这天下最终还不是落到了我们手里？”
“你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多年，我委实不明白你究竟所图为何？沈盛之原本应该是个辅佐帝王的好孩子，为何你偏偏让他走上这腥风血雨之路，毫不坦荡之途？”公孙氏摩挲着指腹，淡笑道：“公孙氏的存亡对我来说便是一切，盛之是我的孩子，我待他也挺好，这么些年以来的养育之恩，他也该报答我了吧？”
“你把你的孩子当做是你的工具，你从来没有问过他的意思，盛之那样一个心性纯良的孩子，你把他变成了什么样子？难道你的良心一点都不会痛吗？”
“哼，”月妃嗤笑一声，“皇后娘娘有资格教训我吗？当初您为了做到皇后这个位置，不是也付出了很多吗？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皇后摇了摇头，“公孙氏，你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要说无可救药的那也是你们，大祁如今是个什么样子？西楚之人就快攻破重围了，这个地方迟早会被夷为平地，谁做这个皇帝，这个皇帝要哪个皇子来做，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至少这个国家现在还没有亡！既然没有亡，那便是应当有国君，有储君的，你让他这样胁迫他自己的父皇，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他会觉得，他的母妃一定是疯了。”
公孙氏眼睛半眯，“他不会这么对我，我可是他的母妃，他的身生母亲，是我抚养他长大，他的身体里面流着的，也是我们公孙氏的血，既然是我们公孙氏后裔，那便要承担起兴复公孙氏的使命，皇后娘娘，我哪里做错了？”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觉得我做错了？”
“公孙氏乃是西楚血脉，本来就不应该和我们有什么牵扯，更何况大祁与西楚帝子之间，根本流着的都是同一血脉，公孙氏身上的血，也不干净吧？”
“你说……什么？”
落叶萧瑟，侍女轻轻关上了红木雕花窗门，柳洛书指尖微微轻点着杯沿，眸光深邃。
“少爷，老爷吩咐过奴婢，是要好好看护您的，您今日还想出去走走吗？”
柳洛书放下手中的瓷杯，叹道：“算了吧，出去走走难免想着出门去溜达溜达，倒是让你难做了，就这么待在屋内，也好免去许多麻烦，我想休息了。”
侍女眼睛弯弯，“好，那奴婢先下去了。”
“少爷，二皇子求见。”
柳洛书皱眉，“他见我做什么，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们皇家的人，你告诉他我近些日子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请他回吧。”
“殿下说，他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想要求您帮忙，还请您务必一见。”
“求我？”柳洛书笑着摇了摇头，“皇家的人也有求别人事情的一天吗？罢了，见见他也无妨，请他进来吧。”
沈暮云走进屋内，柳洛书低声咳嗽，瞥见他后下颌微微一低，“二殿下请恕微臣身体不便，不能行礼了，不知道殿下有什么吩咐，洛书定当尽力。”
“枫愁。”沈暮云唤了他的字，“如若大祁有难，你会出手相助吗？”
柳洛书偏头，“殿下此话何意？洛书既然身为大祁之人，必当为大祁效力，不效昏聩之君，不忠无能之辈，仅此而已。”
沈暮云苦笑，“那你这不是变相告诉我如今沈氏无能吗？”
“您要是这么想，微臣也无话可说。”
“沈盛之要篡位了。”沈暮云直截了当，“我想要请你相助，救救沈氏，救救陛下，也——救救快要凋零的大祁，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你憎恶之人，只是为了大祁。”
“微臣没有料到，原来二殿下说话竟是如此……心直口快。”
“因为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也只有你能够帮助我，难到你要这般眼睁睁看着沈盛之坐上那个位置，届时若是公孙氏垂帘听政，这大祁的天下，该是落到公孙氏的手中了。”
柳洛书长叹一声，似是不愿，“那殿下可知道为何公孙氏想要谋权篡位吗？”
“愿闻其详。”
“公孙氏本是西楚进贡给陛下的礼物，最初得知自己怀有皇嗣，公孙氏本是想要打掉这个孩子的，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她留下了他。”
沈暮云点头，”不错，公孙氏恨沈氏整整五十余载，她不想留下沈盛之，倒是情有可原，可为何她会留下盛之呢？”
“谁知道呢，大概都是女人处于母爱的表现吧。”
“其实最初的时候，她本想和他自己的孩子好好度过余生，谁知道……曾经沈祁言想要害死他们母子两个，谁叫他太聪明呢？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四皇子，生下来便有处世之能，他本就生而为王啊。”
沈暮云眸光晦涩，看向柳洛书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
“您也不必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毕竟我的父亲，曾经是千机阁前圣女座下，知道一些秘辛，也并不奇怪，倒是您，二殿下。”
柳洛书眯起双眼，目光薄凉，“说起来这应当是您的家事啊，您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确实不知，皇家的事情，皇家自己都说不清，我又怎生知晓？是你太过于抬举我了，即便你刚刚说的都是对的月妃存了这样的心。若是没人相处，恐怕也不会长久。”
“那我们就应该来聊一聊千机阁的事情了。”
柳洛书弯了弯唇角，“我猜您一定知道天朝引的事情吧，西楚早就想拿了这个东西来颠覆国家气运，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可是到了而今，陛下终于肯给他们这个机会了。”
“难道就是因为公孙氏吗？”
柳洛书讥讽笑道：“唐唐二殿下，竟然也猜不中吗？西楚早就谋划了许久，从太上皇在位之时便开始谋划了，这么些年，沈祁言是他太上皇的棋子，您和沈宜年太子殿下，不也是他的棋子吗？”
“总归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你都还知道些什么？”
柳洛书斜斜靠着美人榻，“我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殿下。比如，姜小将军的一些事情，再比如，沈长枫身上的一些秘密，还有您最敬重的父皇，您还不知道他的事情吧？”
“我对于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我只想请你来救一救大祁，仅此而已，枫愁，你帮还是不帮，只说一句话，既然我们两个都已经把话摊开说的清楚，那么也不该浪费时间了吧。”
“看来这些事情你知道了啊……好生无趣。好吧，既然如此，帮你又有何妨？只不过微臣有一个要求，想要殿下答应微臣。”
“什么？”
“微臣想要见一见姜氏兄妹。”
“好。”
柳洛书揉了揉眉心，“其实，我的性子很古怪，我是一个十分记仇的人，可是没想到到了现在，殿下知道了这么多腌臜之事，竟然还能这般面不改色，心系臣民，微臣是该说您心系天下大怀苍生，还是该说您心机深沉无法预料呢？”
“随你怎么想，我只需要达到我自己的目的就行了。”
“那么现如今这东宫太子之位，势必也还是您的。微臣就先在此处，恭贺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君系苍生，济怀天下，国泰民安，否极泰来。”
柳洛书说罢，端正行了大礼，沈暮云伸出手，柳洛书以额相抵，“祝愿殿下，得其所想，终其所终，也希望殿下，勿忘初心，得胜归来。”
“借你吉言了。”
姜吟骑着一匹良驹，斗笠覆面，轻纱遮住了她脸上大片神色，“前面便是皇城了，我与他约定好在此处会合，诸位，你们若是有丝毫退却之心，尽管去便是，我从不强求。”
姜云回头看了一眼身着玄衣的墨家四兄弟，启唇道：“你们四个，虽然是姜家的得力干将，但对于死生大事，我们从不强求，你们若是想要离开，我绝不拦着。”
“唉，姜将军说的是哪里话，咱们墨氏，生是姜家的人，死了也是你们姜家的鬼，老将军那一趟我们便去过了，活得好好的，现在还怕这些小阵仗吗？”
墨电轻哼一声，“就你话多，最喜欢溜须拍马屁。”
“好了，既然你们都不想走，那么我有一句话，我想要问问你，墨风。”
墨风神色憔悴，听姜吟唤他，掀起眼皮道：“属下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放心吧，属下与她再也不会有过多牵扯，劳您挂心。”“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思琴所做之事，并不是真心要害旁的人，她也是心有苦衷，倘若你是真的心爱她，我已经给了她自由之身，大事之后，你便可以自请……”
“不需要了，小将军，真的……不需要了，谢谢您。”
姜吟叹息道：“既然是你做出来的选择，那我自然不会过多强求，既然你们心意已决，那烦请哥哥留下，不要随阿吟前去。”
“为何？”
“长景城需得有人驻守，否则若有动乱，一时不察，恐遭后患。”
“……好，我去。皇城就交给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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