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卫在厨房里烧水沏茶。女子在客厅里戴着头盔玩家用游戏机，不时发出爽朗的大笑；
“哇哈哈哈哈，这老游戏还怪有意思的，你还爱好收藏古董啊，会长？”
方家卫一边倒水一边回话道，“这不是古董，只是游戏方式比较老旧，它每年都会出新款的。”
这个比方家卫年长不了几岁的女子名叫孙荪，原来是方家卫在archon游戏“母星”商会的一名成员，游戏ID叫“除以零”。她自称有两个身份，公开身份是记者，半公开身份是私家侦探。“因为是侦探，所以知道个人信息和住址、破解密码、开门锁之类的都是家常便饭喽！”她这么说道。
什么私家侦探，这明明就是黑客好不。方家卫平时在网上跟“除以零”关系还不错，那家伙话不多，又很靠得住，方家卫一直以为她是个哪个大学里的技术宅，没想到是比自己还大的女性。
据孙荪说，她在调查一桩涉及明岛市所有人、时间跨度达二十年的阴谋，那就是，公主根本不是个自主系统，或者它的自主操作从来没有启动过，只不过是政府和大公司将统治改头换面而已。政府在逐渐丧失权力，而民众赋予的权力并没有如想象中由一台绝对公正的强大机器掌控，而是经由它，落入了幕后的实际操控者手中。如果说公主是“公主”的话，那她的制造者——那个人——就是“王”。
方家卫对政治懂得很少，前面说过，他的特长仅限于游戏而已。只是孙荪说到她近期在调查“忏悔墙”，某公司通过它获取大量公民最不为人知和最真实的隐私，经过系统分析后，能对市场规划、民众思潮、社会问题等等深入判断和了解，作为自身政策的依据。昨天孙荪发现自己的IP正在被跟踪，接着很多不明车辆和人员出现在自己家周围，所以她不敢再留在家里，也不敢去旅馆和网络会所，在车站的候车室里缩了一夜的时候；不觉朝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为了安全起见，我让你的个人公主暂时陷入了沉睡。大家总以为它在帮助和照料我们，但实际上，它也在无时无刻地监视着我们。”
“可是，至少在它醒着的时候，我不需要自己烧水做饭。”
孙荪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哦，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对于XT公司内部知晓全部真相的一部分人来说，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两周的攻坚毫无结果，政府的耐心已经耗尽。所有思路到最后都发现是在兜圈子，正如王庭年的技术组大费周折“破解”的诸多密码库一样，到最后都是同一行字，只不过用各种不同的语言写成：
“You are a donkey
Sieistein esel.
Ты -задница
Tu esun âne
あなたはロバ
……”
（均是“你是一头驴”）
王庭年不知道自己怎么去面对那个人，虽然这不是他的错。很长时间以来，那个人的名号就如同一种象征，存在于他和每一个XT公司老员工的心里。远见卓识，从不犯错，思考到最细微的一步，甚至能看透人心。这就是他们的领导者。
王庭年走到开着的房门前的时候，他正靠在椅子上看书。六十岁，相对于他所处的位置来说，还十分的年轻。一张端正而坚毅的面孔，高大健硕的身材，有些发白的双鬓和胡须非但不显老态，反而平添了几分风度。听到王庭年敲门，他不抬头地伸手示意他进来。
王庭年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开始，那个人却仿佛都看穿了。他放下书让他坐下，秘书端来了两杯清茶。
喝了茶，王庭年简要地说明了遇到的情况。说到那些密码陷阱共同指向的终点时，王庭年并没有特别做出解释，因为他和那个人都清楚，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
那个人放下茶杯，长叹一声说道，“他死已经二十年了吧。”
王庭年点点头说，“是的。”
“活着的时候叱咤风云，半个地球都围着他转；做出了那么多东西，骂了那么多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懂的东西别人还是不懂……这样一个人，依然得死去，并且还没有一般人活得长。人类啊……”
公主壁垒，四楼会议室。
“方案一：直接关闭公主主系统与IDC的联系，或者从硬件上拆除主程序，使之丧失自主运作能力。由于主系统外壳是不可拆除的ADM合金，硬度可以承受核打击，所以常规爆破手段无效，且无法保证内部设备在爆破后继续完整，可能造成资料完全丢失。方案一的成功率：确定；预计直接损失：五千亿元左右。否决。
方案二：运用黑客手段攻击公主核心代码库，首要任务是弄清公主的核心处理器是怎么编译和运作的。计算机始终是台机器，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进行“掌控”、“反对”、“维持”之类的行为，这只能是人类的思维模式，因为只有人类才有自我意识。如果能弄清这一点，那么击败公主也就不是难事。方案二成功率：趋近于0；预计损失：千万元以内。待定。
方案三：编写木马病毒，攻击公主掌控的金融、商贸、通讯、公共交通、电力、水力、教育等系统，使其有限度的瘫痪，伺机夺回资料库控制权，从而一步步将公主从城市管理者的权限上驱逐出去。方案三成功率：未知；预计损失：五千万至两亿元。待定。
……”
政府的一名代表举手问道，“方案一的预计成本数字十分夸张，它是怎么计算来的呢？”
王庭年回答道，“除了‘公主’这台世界上绝无仅有的超级计算机被不可逆损毁所产生的损失外，主要一是至少十周的全市局域网中断所引起的商业损失、海外合同延误产生的违约费用等等，以及水电、防洪、消防等市政维护的终止可能引起的灾害与事故造成的损失，这部分保守估计在千亿以上；二是公主的损毁极有可能会使局域网最大资料库的存储信息包括上千万人的个人档案，四万多家企业的商务档案、诚信档案，政府近5年的财政预算及规划，守备军部分军事机密、编制机密等等永久丢失，这部分的损失会数倍于第一部分。”
另一名穿着白色制服的人举手说道：“总共三个方案，第一个成本太大，否决，第二个你们做了两星期进度还是0，那么实际上只有第三种能看吗。”
王庭年点点头，“我不否认，方案三是目前看起来最好，也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那名某软件公司的员工又问道，“那么咱们去哪里搞到病毒呢，说实话我做这行这么久了，还是不会做病毒。”
旁边有人附和道，“我也不会。黑客才会吧。”接着大家哄笑起来。
王庭年咳嗽两声，让会议室稍微安静下来。“不管怎么说，我们目前能做的，就是所有人携起手来，尽我们可以调动的一切资源，打赢这场战争；夺回我们共同的城市。”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讨论了下几步的行动方案，在最后政府方面的代表摇着头对王庭年说，“我们可以为贵方提供的，仅仅只有后勤和交通方面的援助。长期以来，政府只是在作为虚拟元首的执行者为公众提供服务，我们的队伍已经一再萎缩了，并且退出干预市场和司法已经太久了，既无权限也缺乏人力——总之很抱歉。”
王庭年紧紧握住他的手，“已经足够了，兄弟，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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