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村的木匠去年染上了赌瘾,木工活儿只能靠自己摸索着做,既然身为赶鸭子上架的初学者,那就不能对自己拙劣的手艺抱有过高期待:
为了确保在派上用场的紧要关头不掉链子,余幼心还用麻绳把工具的榫接部位反复裹缠固定,这根两米长的粗木棍,杆尾打孔穿绳,杆头用简陋的卯榫手艺拼接了一组交叉呈十字型的木棒,看上去很像台球架杆的放大版。
在心房内侧熊熊燃烧着的憎恨之焰,驱使着她的脑海里反复描绘着复仇行动的每一个具体细节,这让她的掌心发热,脸颊泛红,然而这并不妨碍她手里的活计因为情绪波动而出错。与加速流窜着的炙热血液相反,她的理性让外在举动异常沉静,让人联想到撑起上身睥睨着猎物保持不动的蛇。
成年人的每一件事都不容易,要找仇人算账更是如此,对于一介女流之辈而言,在引起目标警觉之前如果没能将其一举制服,那么行动就要和失败划等号了。
没有帮手和参谋,从筹划到动手全靠亲力亲为,即使侥幸抓住了他们落单不备的时机都要慎重出手,她正在为寻觅时机而发愁。
余幼心无言的伫立在树荫下,凝望着曾经由父亲辛勤开凿出来的鱼塘,正如她所担忧的那样,偷鱼的贼就连白天都敢来,能在这时候头顶烈日走上塘边的田埂,那个人影既然不是父亲,还能是谁呢?
(?!)
应该把这一切当做命运的安排来看待并果断予以回应吗……
难道这只是单纯的「聚集的偶然」?
恰巧身处现行犯的视野盲区,并不是余幼心有意选择行进路线所导致的结果,然而事实就是她丝毫没有引起覃士介的警觉。
一个极佳的时机不需要刻意营造,竟然如同玩笑一般的摆在她面前,这难道仅仅是一个偶然吗?
攥紧了木质长杆,余幼心踱步走向背朝着她专心捞蟹的村长,这个害死她父亲的重大嫌犯为什么偏偏要去鱼塘边而不是其他地方偷东西,这难道也是偶然吗?
一切所谓的巧合,都在无声的搭建一条通往复仇的顺畅道路,刚为动手做好了准备,目标就以毫无防备的姿态第一时间出现在视线内,更何况_____
这根长杆的用途本就是为了弥补气力不足的短板而打造的辅助工具,如果要拿来制服对手的话,的确找不出比当下状况更能发挥效力的场合了。
在动手前的刹那,余幼心的脑海里闪过这样一组词汇: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先是西瓜,又是螃蟹,村长对我家的东西还真是喜欢得紧啊。”
“啊?!”
因为心惊而举止失措,覃士介没能察觉出有人在他身后。
听到了本不在预料之内的声音,如果给他时间细想的话,光是察觉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就足以令他脊背冰冷,不过覃士介不会有那种思考的余裕了。
“等_____”
面对水塘弓着腰捕蟹的村长来不及挣扎起身,肩膀就被人从背后摁住,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出力并不大,也没有惯熟农家生计的老辣用劲,手掌内侧甚至还能感触到指节的细腻。
然而对准膝弯内侧的一记踢击扳回了这点生涩,没有任何支撑点作为倚靠,也来不及发力抵抗,在迎面跌入水塘,体验短暂而惊恐的浮空感过程中,覃士介所能做的只是徒劳挥舞双手进行毫无意义的遮挽_____这一连串体验接踵而至,覃士介却连推他下水的人是谁都还没搞清楚。
“呜哇!”
因落水而涌起的浊流猛然灌入口鼻,猝然遇冷更是让人激灵得晕头转向,别说在双目紧闭的窘况下找回平衡感了,首先要做的是赶紧把混入口中的泥水咳吐出来,然而一张嘴就迎来了掺杂绿藻的粘腻浆液无情的侵入,这让覃士介委实慌了神,然而在他最需要救命稻草的时候,也确实伸过来了允许他抓住的东西:
“我可不是大发慈悲要救你的命,拽住这个!”
依靠本能攥住了木棍之后,覃士介很快就会明白余幼心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
面朝岸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阴郁而冷漠的眼神,琥珀色的瞳孔透露着光凭凝视就能领教到的压迫感,从她精致而白皙的面容里,既看不出逞弄得志的狰狞扭曲,也没有故作冷酷的无言漠视,像结冰的冬季湖面那样全无波澜,丝毫不为情势的顺利发展而庆幸……恐怕覃士介的反应稍有不对劲,余幼心就会立刻推动木杆,用交叉摆置着木棒的那头把他摁进水里去。
“我,我没有……不不不,我是说戳瓜的事儿,它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余幼心的瞳孔里读不出苛责的意思,但这不是宽容,而是根本没把推入水中的家伙当做一个人来看待_____在领略了那种冻彻骨髓的寒意之后,身为肇事者的村长马上就把她的意志顺理成章的感受清楚了。在性命握于对方之手的节骨眼上,覃士介口不择言的打算依靠「赶紧说点什么」来缓和不知道下一秒会怎么发展的窒息气氛,尤其是在局势不由自己说了算的情况下。
余幼心还没来得及质问什么,对方的意志就已经被惊惧所击倒,完全丧失了在话语里掺入谎言的勇气,在不知晓余幼心掌握了多少证据的情况下,那怕是一丁点供词逻辑里的自相矛盾都有可能激怒这个主宰了自己性命的女人。
总之,这个紧紧抱住长杆不肯撒手的落水狗,能够为了活命而像竹筒倒豆子般一打就招,不仅有必要让他吃尽苦头,而且还不用担心他因为松手而溺死。一定是老天有眼,才会安排下这个天造地设的拷问场合。
“嗯,说的太好了,那你先喝点儿水再继续招供吧,要喝够一百次……不对,你戳了我家的瓜多少下,我就原封不动的把你摁进水里多少下。”
足有两米长的木杆不仅有效避免了溺水者碰到自己的可能性,穿过杆尾钻孔与手腕捆缚绕结的麻绳,更是让覃士介完全没办法将它夺过去,只能在淹溺的窒息感与竭力呼吸之间来回繁复的被动切换,活像被清洗的拖把布束,亲身体验整个流程,对他而言不仅狼狈而且绝望。
而余幼心所要做的,不过是朝着水塘的方向反复推拉手中的长杆而已,当然她不会真的在心里计算次数,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最大限度摧残他的体力和意识。
“如果还想活命的话,就乖乖照做,听到了吗!”
给覃士介留下了些许喘息的余裕,扔到他脸上的是一把麻绳,“首先,把你的左手给我捆在木架上,捆结实点儿绕成死结,不然我再让你喝个够!”
“好……”
被狠狠折磨蹂躏,滥施溺水私刑之后,覃士介无力的耷拉着头颅,污水随着噎嗝而不住的从嘴里涌出,别说是出于余幼心的要求而乖乖就范,如果不赶紧把手捆住,恐怕他真的会因为脱力而撒手丧命,被这女人给灌了个七荤八素,早就没工夫揣测她要求自己这么做的动机了,只得强打精神按照她的命令去办。
“再把绳头绕过你的脖子,绕满五圈之后把绳头丢给我,否则你到死都别想上来。”
拿到绳头的余幼心没有食言,不过施救的手法极为粗暴,就像从畜棚里拖出执拗的牲口那样一手拽杆一手提绳,把喝饱了水的村长给揪上了岸,此举自然把覃士介的脖子给牢牢掐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被缚一只手不说,咽喉还被死死扼住,神智昏聩浑身脱力,余幼心已经把他身为一个成年男性所具备的反抗能力完全剥夺殆尽,但是对于覃士介而言噩梦还远未结束。
“共犯的人选我当然心里有数,不过还是由你亲口指认吧,免得存在万一的可能性,把人家给冤枉了也不好。不过在招供之前我要给你一点点忠告……”
余幼心的嘴唇凑到村长的耳边,摁着他的肩膀像是在说悄悄话一般低语着,故作轻松的吐露出极具分量的威胁:
“你的宝贝儿子在哪所学堂上课我可是知道的,如果我们比赛谁先跑到学堂,即使捆成这副别扭的样子再被我灌个半死不活,你一个大男人应该还是有一定胜算的,没准因为爱子心切激发潜能也说不定哦,那么要不要我喊开始啊……”
“别!是本村网格员教唆我干的,你千万要相信我哇……求求你了……”
像中箭的兔子一样蜷缩身体肩膀颤抖着,被击毁了心防的村长俯卧在地遮掩住面容,他不敢直面对方阴冷的目光。能说出这种狠话并为此颇费了一番策划的女人,她眼神里蕴含的低温是覃士介既不敢想象,更不敢亲眼对视的冷酷存在。
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弓着腰捂住脸了,决不能让自己恸哭嗫嚅的软弱失态被对方窥探到,否则这个任人摆布的进程还会被她进一步深化扭曲,被裹挟利用的深渊之下,一定有着给自己准备的一块凄冷归宿……为了遏制住这个念头的疯长,他摆出一副亲吻地面的架势恨不得要把脑袋埋进土里。
“如果想通了的话,就给我引路去那个家伙的住所踩个点呗,我不会强迫你的,要不要帮我报仇,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稍微思量一下这番话,就会体认出它的可笑之处,对于村长来说根本就是别无选择。
而覃士介本人对这句话的虚伪更是亲身领略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_____
他刚强撑着身躯勉强站立,朝着目的地的大致方向走了没两步,就被迫不及待的拽住长杆强行拖曳着被迫小跑数步,这才免于跌倒在地: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很委屈是不是?拜你这畜生所赐我爹连命都没了,你们这么干之前问过我的意见吗?你最好别耍花招,鑫仔可是跟我约好了要到我家去领苹果,你要还是个称职的父亲就给我走快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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