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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大人,您看,那就是万胜了。”

在喝光水袋里的最后一口水后,我总算听到了最让我感到振奋的消息。

我们走的已经很快了。现在太阳还没有下山,依然悬在西边半空中。我估计着现在才是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而向北看去,远远的能看见天地交界之处有一条明显的黑黑的线,把举目所见劈成了绿蓝两个部分。

那是神御的边墙,也可以叫它长城。

神御三边皆有长城,而北边这段,起于山北行省的翠雨府,终于远北行省的平天府,长约四千里。途径万胜,万胜这整座城就是长城的一座关口。长城的墙和万胜的城墙交集在一起。我们看见了边墙,就知道快到目的地了。

“变队!”

在号声中,队首的旗牌手和前队的步兵骑兵都往路两边排开,而我们一干将领就策马慢慢向前走到最前列。路两边的士兵再望中间聚拢,和后队的步兵们会合。这是规定:下军面见上军,快到目的地时,将领们就要站到队伍前面,接受上军统领的检阅。

那个伊伶老太婆是从三品副经略使,自然压我们一头。

不过马上就要看见她了吧,不知道真的有没有我们私下里传的那样好看呢……

……

“哒哒哒…”我听着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看见有几个骑马的人在向我们飞驰过来。他们中间还打着一杆旗帜。本以为是万胜官府的迎接的人,放近了一看,却是打着神御的国旗的几个踏白骑兵。

“停—!”我发令,然后策马慢慢地向前。对面一个骑兵翻身下马对我行礼,问道:“请问大人可是野王都指挥公印?”

我拱了拱手道:“正是。”

那骑兵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那么请大人领军速速入城,城内自有安排。”然后我看着他站起来飞身上马,把缰绳一拽,马头一转,一溜烟地又和身边的骑兵跑远了,把一堆飞尘甩给我们。

“咳……这真是……”上书琅皱眉道:“我参军数十年了,还没有见到边军里有这么横的兵呢,我行我素的。”

“一家地方一家军。兵如此,将估计也是如此。万胜地方果真和我们野王不同啊。”

“是啊……等等上书休你不是在队伍最后领着步兵的吗,什么时候到我旁边来的啊!”

“刚刚啊。”

“?”

“行了,大人快点,就要到了好进城歇息。”上书琅催促道。我也识趣地不再追问上书休,双腿夹了夹马肚子然后继续走。

不知道越靠近万胜路两旁能看见的草就越稀少了。树木也是。估计是一直被城里人采用吧。话说我一路上看见的村庄都没有多少。上书琅告诉我在北边茫茫野地单个的村庄无论是有没有堡垒都很容易被攻破。所以北边的村庄基本上是紧邻着城市的。除了军屯,一般旷野里很少见到村庄的。

此时我已经能看见万胜南门上的城楼,而路两旁则是农田、水渠与房屋,许多百姓依然在田里劳作。我这种人肯定不懂农事的,也不知道他们在快傍晚的时候还在地里干什么。

越往前走,农田就越少越小,房屋就越密集。到了城楼下,两边却空出来一块地,站了穿着官服或盔甲的不少人。

“报大人—!野王军到——!”就是那个刚才显得自己吊兮兮的那个骑兵,此时站在紧闭的城门前抬头向城楼上喊着。登时鼓乐大奏。随着铰链声,城门慢慢的打开,几个人骑着马从黑洞洞的城门洞子里走出来。

阳光从侧面打过来,照亮了为首人的脸。她骑着边军披锁子甲的战马,穿着和我一样的蓝底红边的布面甲,里面也是一件大红带祥云纹的行袍,只不过她外戴了副铁护臂和一看就很重的全铁制的带护颊和护颈的头盔,头盔上还插了个小红旗。一张弓和一个箭带分别挂在马鞍两旁,一把剑则别在腰间。

走进了,才看清楚她的脸,绝对不是神御本地人(差不多也就是我熟识的蒙古人种)的脸,而是欧美人的脸。第一眼她给我带来震撼的不是她美得我无法形容的脸,而是她的眼睛。

我看不清她的眸色,但她的眼神给我带来一丝寒意,让我一瞬间都停止了思考。那种冷冽的气质毫无保留地从她的眼睛中散发出来,在配上她此时不带任何表情的脸,以及被帽檐遮挡而造成的夕阳投射到脸上的阴影,整个人显得特别帅气。

嗯?为什么我一看就知道这个被甲胄包裹着的是个女的?

因为她的长长的金发一点都没有被老实地盘成发髻藏在帽子里,而是肯定直接任性地把头盔往自己头上一戴,让头盔压住自己过长的发丝。风一吹,头发就飘起来,在夕阳下竟然带着闪光。

我脑袋里闪过好几张潘德拉贡的图,我觉得此时我眼前的这个女性很像她。

等等,女性……

伊伶……不像本地人的绝美容貌……骑马走在最前面……

妈妈妈妈妈妈萨卡!

我突然感觉到有人叫我,惊恐的转头一看,发现上书琅在压低声音跟我说:“这位,就是那位伊伶大人了。大人快下马行礼。”

我急忙下马,野王的军官也跟着我下马。鼓乐顿时停住。我走上前几步,那些城里出来的人也勒住马站定。

我深呼吸,然后行礼道:“下官野王都指挥公印,携野王本部边军一二中队,拜见定忠军副经略使领万胜指挥使伊琳妮西亚•费尔葛兹安尔大人。”

“是领万胜团练使。”马上的人冷冷的说。

完了。

虽然马上的人长得漂亮,说话又好听,但她已经是个老怪物了。见多识广,肯定不会把我放在眼里。我和她一见面就把她的官职弄错了。她以后会不会……不对她肯定对我的印象就差了啊!怎么办啊啊啊她可是我的上级啊啊啊啊啊我把我的上级弄不开心了啊啊啊!

这不是普通学生和班长的关系啊,这是军队上下级的关系啊!弄不好的话我这辈子就完了啊!

我都感觉到自己的汗在疯狂的流,后背和脑袋已经完全湿了。我现在躬着身子,两手保持作揖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

“哼。”

完了,此命休矣。

“挺身吧。”

“谢大人。”我喘了口气,战战兢兢地直起身子。面前的伊琳妮西亚大人依旧是一副冰山脸,而身边一左一右各有一个踏白兵装束的骑兵却在盯着我看。左边那个怎么还在拿手捂住嘴,是在笑吗?

喂喂喂你看中间的大人是从三品的你的官位肯定不会比从三品高吧!老子可是正四品啊,我不会怕你的啊!

“进城吧,你上马。”说完。伊琳妮西亚就调头走回了那个漆黑的城门洞。两个随从也紧跟着回去了。外面一大票站着的人也跟着回去好些,有几个却迎上来走到我面前。

“公大人。”一个穿文官官服的人第一个说,“万胜知县庞曦,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我客套一下,庞曦简单行了一礼就结束了。我看着这位路人脸大叔,实在没有继续交谈的想法。还好马上就有人为我接触尴尬。

“在下万胜守备御史龙芘,见过大人。”又有一个大叔到我面前算是混了个眼熟。认过后,龙芘往回招招手,两个衙役搬着个小箱子过来在我面前打开。

“嚯!”好家伙,里面装的严严实实的全是银子。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啊!

庞曦在一旁指着箱子说道:“大人,只是给大人的劳军费,一共二十两,还望收下。”

“多少?”我没听错吧?!

“二十两。”庞曦一副我没错啊就是这个数的样子。

“二十两???”边军一年工资三十六两,二十两对一个士兵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我这儿是两千多号人呐。你这箱子是假的吧,怎么看着不算太小里面只有二十两银子啊?你不会下面塞得是纸团吧!二十两分两千人,你让每个人拿点银粉吗?我就算不去分掉去买点东西给大家也不够啊?天香楼一桌好菜也要一两银子呐!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极力忍住发飙的冲动,嘴角不甘心的抽动了几下。感受到了背后一干野王将官的视线,我自然不能做出什么傻事来。“来人啊!”我喊了一声,后面立刻跑过来一个士兵,“把这箱子收好,一会儿给我。”“是!”庞曦很懂事的早已经把箱子盖上了,但我觉得士兵仅凭感觉就可以知道里面有什么。

庞曦笑了笑,抬手道:“那请大人上马,下官引大人去见我们大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想了想,我还是上马跟着庞曦龙芘他们进城了。

在乐队和旗牌手的引导下,我的士兵们被引导城内的兵营去了。而大部分将官则和我一起,在庞曦他们的引导下前往万胜府衙。

由于今天情况特殊,所以城内已经戒严了,我们一路上都没有遇见行人,各个路口都有一队士兵把守着。走了相当一段路程后,我们总算看到了门前飘着旗子的府衙。

怎么说呢,每个县的府衙都是一个制式的。一瞬间我竟然有了像是回到野王的感觉。

但大门口一堆全副武装的士兵和穿着花花绿绿官服的人及时把我从瞎想中纠正了回来。

“大人请下马,副经略大人在厅堂等着您呢。”一个赞礼官走到我的马旁轻声对我说。

一想到那张可以冻死我的脸,我的心再一次被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我还不知道,里面等着我的那位,并不是我一开始认为的那样。

——此时,万胜厅堂内只有两个人。

“好啦伊林妮西娅,我知道你很开心,但能不能先坐下啊,你这是第六次去门口看了啊,他哪有这么快就进来啊,庞曦不知道还要和他烦到什么时候呢。”

“呜……我知道的啊……只是没想到几年不见他长得这样帅了啊。”

“我可提醒你啊,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想着吃嫩草啊!”

“呜噗!”

“不过也是。”阿兰朵给伊琳妮西亚心灵暴击之后放下了手中的茶碟向外张望道,“公芹的儿子真的长的和他爷爷爸爸一个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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