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到达伦其萨的港口是正午一点左右的事儿,那时的太阳正在苍穹之上轻蔑地俯视着地球上每一个渺小的存在,为其愚蠢与无知降来炽热的惩罚,港口因而燥热,这里的动物在太阳升上最高处之前都已选择了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在,只有一种动物还在四处游荡,其中有一大群聚集在了港口,他们有的穿着被汗水侵蚀殆尽的背心,手里拿着矿泉水瓶,一边吆喝着一边用毛巾擦试着额头,以防止像露珠般滚落的汗水模糊了视线,他们是靠运载人和物,从而养家糊口得到生存资格的那类人。还有些是在自己的原居住地待腻了,便想着去一个人人都知晓的城市,去看看那里的风土气息,人文关怀,实际上他们什么也不了解,即使把这世界上最伟大的画家的代表作平摊在他们脸上,问他们的感想,他们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他们所能做的,只是用钱买来了回来之后与朋友炫耀的资本罢了,这些庸俗之眼,生来只看表象,从来不关心内在。看他们就明白了,世间的奢侈往往是无能的表现。无论是这类人还是那类人,都是猫儿狗儿之辈所无法理解的啊。
阿尔托在下船之前再也没能见到乔尔一行人,他有些遗憾,只好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一开始他并不信这句话为真理,但在心中默念的次数多了之后,他也就学会了安之若素,奔向了他们惬意的所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阿尔托和他的朋友的故事先告一段落,我们来看一看那对年轻的男女,他们下了船之后并没有到处乱逛,而是有目的的寻找旅馆,他们在街上晃了半晌,找到了一家名为“清欣园”的旅馆,虽然旅馆内部装修简单且光线不算太充足,但价格确实算得上公道实惠,他们在办理完入住手续之后便去周围转了转,在外边的餐馆吃过了晚饭之后,他们便回到旅馆休息了。
他们讨论了今后的打算,乔尔认为凭着他们身上现在的钱财(大部分都是图莱尔从她家里偷出来的),可以无忧无虑地过好一阵子,但也不能就此懈怠,必须尽快找到可以租住的地方,毕竟旅馆的费用再便宜也不适合长期居住,另外就是工作的事,图莱尔建议乔尔去找份简单不累的工作,她认为只要两人生活的节俭点,过日子完全没有问题,但乔尔却想着写作,他说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给哪个老板打下手的,他说他有种预感,自己有种与生俱来的使命,他将写出一篇长篇巨著,这个作品将他的名字与这个时代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人们见到他都将恭恭敬敬地向其鞠躬问好,他也因此过上了完满富足的生活。说到这,他的嘴角下方露出了一湾月牙,而图莱尔则以百思不解的神情面对着他。
“但愿你的美梦能成真。”图莱尔用平静且温柔的语气说到。“是的,我会的!”乔尔显得异常亢奋。
结束了谈话,图莱尔闭上了眼睛,疲倦的大脑得到了休息。她看见了过去的种种,妈妈、哥哥和父亲有关的,还有与Z博罗尔有关的,带着这迷糊的记忆,她进入了梦乡。
她做了个冗长的梦,在梦里,她看到了偌大的教堂,她置身其中,身着一袭白色婚纱,身旁伫立着身着黑色西服的乔尔,他正静静地注视着她,紧接着她又看到了嘈杂的人群,他们坐在观礼席上,用愤怒的眼光注视着她,嘴里吐露着听不清是什么的语言,在这群人中,大部分都是她不认识的人,但她依稀地在人群中看见了她所熟知的脸,父亲的,母亲的,哥哥的,朋友的,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传递着怨恨。这时,教堂里回响起了圣歌,一道圣光她的正上方落下,引起了一场大火,人群在大火中逐渐消失,她身边的乔尔也在火焰的侵蚀下化为了灰烬,教堂开始坍塌,白色的大理石屋顶向她压了过来……
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使她死而复生,让她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她惊恐地认为,这也许就是神谕,让她无论在今生还是来生,经历多少次重生,都无法再看到乔尔的脸,听到他的声音。她在宇宙中荡来荡去,没有属于她的所在。
在之后的几天里,他们租了一间小屋,从旅馆搬到了那里。图莱尔试着找了几分零工,她虽然从小养尊处优,但做起杂务来倒是毫无怨言,乔尔则在家里冥思苦想他的文学创作,但时常灵感枯竭,每到这时候他就只好出去逛逛,希望能与灵感来一个不期而遇。
在一个太阳还未完全失去统治地位的下午,他照例在“兰花街”散步,那是个相对比较安静的小巷,街道两边的墙砖上画了许多涂鸦,有的充满了天马行空的幻想,画的是天空的城堡,在水下行走鱼人;有的则阴森可怖,墙上阴森森地布满了红眼的独狼,獠牙凸出的吸血鬼;最吸引乔尔的是浪漫主义风格的墙画,这些墙上的情侣们,或者搭着肩挽着腰在举行着亲热的仪式,也有描绘着痴男怨女因爱情无法圆满而绝别的悲情场面。走入了这个小巷,乔尔仿佛感觉自己的肉体连同人世间一切的烦恼都被拒绝在了小巷外,能进入这里的只有逐渐透明的魂魄,不带一丝的困惑,一切都像是安排好似的,让进入其中的人全都流连忘返。
他被一副奇异美妙的画吸引了目光,那是一个以绿色为主旋律的世界,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两个长角的精灵,一男一女,一丝不挂的惬意地在河水中沐浴,藤蔓顺着他们的脚尖延伸到了大腿,却无法让人感觉到猥亵感。
他将指尖微微触碰墙壁,眼睛凝望着河水,他的脸贴着画中精灵的身体,似乎这样就能融入画中的世界一样,正当他在努力地呼吸着林中的空气时,他的余光注意到了,在他的身后,蹲着一个年轻女孩,她有着一头金灿灿的头发,仿佛她的头发中藏着一颗无形的太阳,正在为她提供无比璀璨的光芒,她蹲在那里,就像一只猫一样,令人不仅顿生同情与怜爱之心。
“你觉得怎么样?是件值得久久驻足观赏的作品吗?”少女双手托腮,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乔尔,眼里流露出诚实与天真。
“啊——抱歉我刚才没看到你在这里。”乔尔他有些惊慌失措,双脚向后退了退。
“没关系,我想听你对这幅画的想法。”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幅画又怪诞又离奇,它描绘的是人与自然——我也说不上来,它歌颂了人体的优美,”他指了指墙上的那对男女,“虽然他们赤身**,但我丝毫不觉得受到了冒犯。它还赞颂大自然,赞颂它的崇高与冷漠,迷人和残酷。它使你感受到空间和时间都在无限地绵延,令你不禁对此生出几分敬畏。我见过描绘树的画,但这幅画却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仿佛那些树被赋予了灵魂,蕴含着我所不知道的奥秘,可是每每感到我就要参透那些奥秘时,它又从我指缝中溜走了。画上的色彩也是我熟悉的色彩,却又不太一样,它们拥有了独特的意义。还有那些画中的裸男和裸女,他们既普通,是泥塑的凡人,同时又神圣无比。”
那女孩耸了耸肩,说到“哇哦,我真没想到这画居然还有如此之奥妙,我看它这么久了都只是把它当做普普通通的一副画来看,就和它旁边的兄弟姐妹们一样。”
“不,你不懂,画这幅画的人,他是一个天才,若他只是将他伟大的画技展现在这无人问津的巷子里的话,那实在是太可惜了,他应该站在这世界上最伟大的教堂之中,在千万个对美怀有最崇高的敬意的人的目光中,完成一副举世闻名的画卷。”
“你说,这位伟大的画家会留有怎样的胡须呢?山羊胡?八字胡?还是络腮胡?”她用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呃——”乔尔愣了愣神,他没想到会遭遇这般的拷问,“我想——大概是由下巴生长,延伸到胸口的长髯吧?”他顺势答了下来,只因在他的印象中,越是超凡脱俗的艺术家,胡子便越是长,似乎胡子跟人的精神世界有着某种不可言表的联系,他没想过是因为留了胡子才显得高深莫测,还是因为高深莫测才留起了胡子,也从来没想过画这幅画的人也许连胡子都没长出来。
只见那女孩“噗呲”地乐了,嘻嘻呵呵地笑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我还从来没有想象过拥有一大把胡子的我是什么样子,你可真有趣,刚才我看你观赏我的画入了神,心里免不得想要捉弄你一番,其实本来后面还有一堆有趣的问题,但我笑点不高,所以忍不住了,抱歉哦。”说完,她又露出了腼腆的微笑。
“什么?等等!你是说,这是你画的?”乔尔拼命的指了指墙上的画。
“是的,不错,是我画的,不过那是我还留有一尺长的胡子的时候才画的,没了胡子,现在我可什么都画不好。”女孩仍然用戏谑的语气调侃道。
“哦,我知道了,这是你的老师画的,而你只是在一旁负责提油料桶的小徒弟。他高傲地道破了天机。“对不对?”
“很抱歉先生,我虽然看起来像是个黄毛丫头,但我好歹也是以优等生的成绩毕业于柏多艺术学府的——姑且算是街头艺人吧。”
“我很抱歉误会了你,若不是你长着一副年轻姑娘的脸孔,我也就不会犯下这罪过了。”乔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好像这样做就能抹去他刚才所说过的话一样。
“没关系,能那么入神地观赏我的杰作,也算是我的知音吧?”
“那真是太荣幸了,我从来没有一个画家朋友,说实话我对艺术并不太懂,刚才对你的杰作的那番高谈阔论,你就当做是一个失去了味蕾的可怜人在评价一桌丰盛佳肴的无稽之谈吧。”
“哎呀,没有那回事,”她作了个屈膝礼,“吾辈名为俾门秋,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她刚才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怎料想下一秒竟一本正经起来。
乔尔被她这一下杀了个措手不及,明明刚才还是笑脸盈盈,现在活像个绅士,为了回答不失体面,乔尔也必须像她一样装作绅士,他也深深地鞠了一躬,“在下乔尔,很荣幸认识你。”
“哈哈,你真有意思,我还没从来没遇到过像你这么能逗我开心的人,要知道之前那些在我身边的人可都是一副副标准的苦瓜脸,每天和他们在一起,连我都要怀疑这世界是否还有让我活着的意义,好在遇到了你,我以后可以经常找你玩吗?我们要在哪里碰面才好?”
“这——”乔尔本来只是想跟她客气一番,本无深交之意,他承认这小妮子的画着实厉害,但她本人并无艺术家所具有的气质,这确实让他有些失望。自己若是整天陪伴在这小妮子左右,岂不是一篇文章都写不出来了,就算能写出来怕也是儿童文学,就这样推辞掉吧,想个借口,他原本是这样想的,但当他看着她的脸上洋溢着无邪的微笑时,他又把这念头放下了。好吧,他得承认,在她身上——在她的行为举止中有某种讨人喜欢的吸引力,它们正阻止这乔尔拒绝来自它们主人的一切要求。“也许我周末有空,地点由你决定,不过你最好别选什么高档餐厅之类的,因为我不习惯空着肚子出门,我填饱肚子走路就没力气。”他摸了摸他那此时此刻也许正在蠕动消化的胃。
“嗯,太好了!那就这个星期六,在城市中心的广场,在海古辛的下面集合!好了,我该走了,不然他们该着急了。”说完,她便转身向巷口奔去,想被老鹰追逐的兔子,一溜烟地跑了。只留下乔尔一个人错愕地待在原地思考,这个“海古辛”是个什么东西?想了一会儿,无果,便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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