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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弱小的人类

第二十二章 弱小的人类

不是要拯救谁,只是在保护一个受了伤的人。

奥帕蒂雅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没有回头,背影并不算高大,但却坚定得好像永远也不会移开脚步。他就这样护在白发少女的身前,隔开了她与那团深邃的黑暗。少女看到他被刺客的匕首划过的伤口还在流淌着血液,那鲜艳的红色从他的手臂往下淌,漫过剑身与剑锋,最终在剑尖处落下,一滴一滴地打在青石板街道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她抿了抿嘴,心底生起了复杂的情绪,低声道:“现在,你也受伤了。”

“你伤得比较重!”

伊昂毫不犹豫地回道,他没有要后退的意思。

这个时候,潜伏在阴影中的刺客再度刺出了他的匕首,一点冷艳的锋芒在伊昂眼角的余光中一闪而逝,紧跟着,一股彻骨的冰寒由脚底板直窜向脑海,让少年整个人都如同坠入了无边的冰海之中,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但还好,赤色的火焰还在燃烧着,熊熊不息,帮助伊昂驱退了这种冰寒的感觉。当身躯四肢重新回到少年控制的时候,刺客的匕首亦如影随形地到来,朝着伊昂的脑后狠狠地刺去,掀起一阵低沉呼啸的寒风。

他等不及了,相比于强大的奥帕蒂雅,伊昂更像是个稚嫩的菜鸟,根本不需要他谨慎地对待,所以刺客决定先解决这个搅局的人,避免任何意外的发生。

然而他错了,错得很离谱,如果他之前有调查过伊昂的话,就会发现,“洛克里斯的太阳剑士”绝非徒有虚名。

经年累月的训练让伊昂拥有了高超的剑技与出众的战斗素养,所以,在耳旁捕捉到了匕首掀起的寒风,察觉到刺客的攻击已经到来时,伊昂并没有像刺客所想的那样惊慌失措,相反,此刻的他前所未有的冷静,太阳与光辉之神艾利诺拉仿佛神话传说中的描述一般,投下一缕阳光,穿过黑暗指引着他,于是少年得以面不改色地侧过头,注目那一道寒芒伴随落下的阳光一同与自己的鼻尖擦过。

若是晚上一秒钟,或是角度再偏斜一点,这把危险的匕首毫无疑问会刺穿少年的头颅,绞灭他所有的意识,但现在却已经不可能了。伊昂举起剑挥下,剑锋带起了“嗤嗤”燃烧的烈焰,这一剑不是朝着匕首去的,而是朝着紧抓匕首的那黑色手臂。伊昂传承自先祖的武器火炎之剑曜日,以太阳之晶与耀阳铁心锻铸而成的神剑,剑身上流动的赤色光芒如一片灼热的熔浆海,沸腾着四周的黑暗与空气,宛如因德火神手中的火之剑瓦汀莱尔斯。曜日的剑锋自然无法与神话中的神兵相媲美,却也足够锋利,足以撕开黑色的手臂,为他的主人留下一段永远难忘的记忆。

在伊昂坚定的目光中,火炎之剑曜日狠狠地挥下,如意料之中般将黑色的手臂一分为二,然后又出乎了预料,因为黑色手臂分开后喷涌而出的并非想象中的鲜血,而是带着邪恶与误会气息的黑色雾气,宛如嗅到了血腥味的乌鸦一般疯狂地朝着伊昂扑来,要将近在咫尺的他彻底吞噬。

如此近的距离,伊昂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雾气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触及他的肌肤,很快就要与他相融……然后“嗤”的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了耳膜,一把美丽得宛如艺术品的水晶十字剑在黑色雾气吞噬伊昂之前刺来,准确无误地挡在了伊昂和黑雾之间,伊昂与剑锋的距离不到一厘米,甚至可以感受到剑锋的冰冷,看到那上面有一枚符文正在闪烁光芒。

“天光。”

耳边传来奥帕蒂雅冰冷的声音,下一刻,水晶十字剑上的符文光芒爆开,三枚菱形水晶从光芒中飞出,飞向刺客藏身的那片阴影,迅速地组成了一个倒三角形的结构,然后很快的,一道带着浩大磅礴威严气息的光柱从苍穹最遥远的地方射下来,破开了一切阻拦,准确无误地射中了那团黑色的阴影。三枚菱形水晶宛如法阵一般禁锢着这道光柱,散发出金色、银色以及白色三种不同的光芒。光柱流转,天光荡破邪恶,阴影在神圣的力量面前宛如遇到了天敌般扭曲蒸发,化为了一缕缕雾气,就此散去。

好强大的符文!

伊昂怔神,看这符文的威力,除了原始符文没有其他的可能。这名看上去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女,居然已经是一名英雄了。也难怪她说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如果不是被人偷袭,现在的她根本不会如此狼狈吧?

就在伊昂怔怔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少年还未来得及扭头望去,就嗅到一团少女特有的、淡淡而冰凉的香气,然后,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揽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一靠,两条修长的大腿则牢牢地夹住了他的腰,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放到了伊昂身上。少年只感到身上一沉,随即是白色的发丝从眼前散落,划过自己的脸颊,痒丝丝的。

跃上少年的背后,奥帕蒂雅凑到他耳边,冷冷道:“糟糕的剑术,但,不错的决心。”

“现在,跑!”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拍了拍少年的脑袋,然后便无力地垂下头,懒懒地趴在伊昂并不宽阔的背上,鲜血从她腹部的伤口流出,与伊昂的血混在一起,看上去更加触目惊心了。

被她这么一拍,伊昂也意识到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他一只手穿过少女的腿弯,背起了她身体的全部重量,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拔腿就跑,趁着阴影中的刺客还被天光束缚的时候,飞快地往巷子外跑去,同时有些焦急地问道:“喂!?你怎么了!?没事吧?喂?”

“别喂了,还没死。”

少女低沉虚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让少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其实……”少女又说道,她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的,道路两旁的建筑、焦急地背着她逃跑的伊昂、以及那些神色惊讶的路人,都出现了好几个重影:“你可以放下我……你也受了伤,毒素在你体内作用,带着我……跑不了多远……”

“这里是星极城!”伊昂头也不回:“他不敢乱来的!而且……毒素对我没用!”

“……为什么?”

“因为我是太阳的血脉!洛克里斯的太阳剑士,伊昂!”

“伊昂……人类,这是你的名字?”

“恩。”

“还不错……”

没有说哪里不错,因为说完这句话后奥帕蒂雅就好像失去了开口说话的力气,就这么死了般趴在伊昂背上,一言不发,让少年心中无比焦急,却也不敢出声打扰她。

街道的景象不断地在两旁掠过,风呼呼地刮着,那些造型古朴美丽的建筑、那些洒下绿荫的高大树木、那些用惊愕表情看着他们的路人……都被伊昂忽略了过去,甚至城卫兵呼喊他们让他们停下来的声音都被他忽略了,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跑到最安全的地方。这念头如此投入,以至于他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刺客早已放弃了追杀。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后,奥帕蒂雅的声音再度传来,依旧有些虚弱,但已经好很多了:“人类,到圣鲁伯蒂安广场……到那里,就安全了……”

圣鲁伯蒂安广场!?

伊昂愣了一瞬间,因为那正是他的目的地,大陆各国在星极城的使馆都设置在那片广场附近,随着月之冠出世的消息越传越广,广场上各国的交流团也越来越多,现在那里有大概十位左右的英雄在镇守,包括伊昂的祖国,太阳公国忒图斯的红莲剑唐恩,只要到达圣鲁伯蒂安广场,哪怕那凶手实力再强,他也不敢嚣张。

可为什么,背上的少女也要让他去圣鲁伯蒂安广场呢?难道……

伊昂脑中掠过一个奇特的想法,但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便被出现在眼前的另一样事物吸引了注意力,那是银戒学院第二代院长鲁伯蒂安·伊文思的雕像,很突兀地闯入了少年的眼中。这位传奇学者其实可以算是初代院长,因为银戒学院名义上的初代院长是那位传说中的巨人贤者希彼尔。由于在知识的传播和传承中做出了极大的贡献,鲁伯蒂安在后来被初始教派追封为圣者,是为圣鲁伯蒂安。

他的雕像,是圣鲁伯蒂安广场的象征。

到了!

伊昂喘了一口粗气,觉得肺部很热很烫,像是刚刚从沸水中捞出来一样。不过奇特的是,他并不觉得累,哪怕背着一个人狂奔了十几分钟。

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语气惊愕:“伊昂!?”

“你怎么回事?怎么受了伤!?”

安全了。

听到这个声音,少年一下子放下心来,好像卸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但安心与喜悦之后涌上来的痛苦与疲倦,被刺客划伤的伤口终于开始发威了,失血过多、被毒素侵蚀而又脱力奔跑的少年再也坚持不下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身体软软地倒下。

就在他的脸即将与地面进行最亲密的接触时,一只手虚弱而坚定地拉住了他的衣领。

“果然……好弱啊。”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眼前,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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