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堡-前庭】
暮色四合,天上掠过人字排开的雁阵,枯死的树枝直插天际,末端像是要把云朵勾破。
这里是泽尔蓝的东北部,内陆的一座城堡,荒凉而肃穆。当年海德维希公爵曾在这里打败血族主力军,夺回了泽尔蓝政权。
昏黄的烛光从堆叠的城墙口透露出来,在石地上割下一小块亮光。身着重甲的士兵在四处巡逻着,马厩里的马匹喘着气,嚼着干枯的草纸,乌黑的眼睛里倒影着周围的景色。
一架白马车从外墙驶了进来,负责接待的长官忙带着小部队迎了上去,朝身着黑色风衣的马夫行礼。
“吁……”艾德勒住马,看向他,敏捷地从车上下来,来到后车厢,打开了车门。
“到了,少爷。”艾德把手搭在肩头,俯身行礼,暗红色的瞳孔冷漠地扫视着不远处的卫兵。
“嗯,有劳。”雾月淡淡地回复,拄着黑曜石的手杖从车上走了下来,皱起眉,回头看了一下车里,“你打算在里面待到什么时候?”
“……要你管。”里面传来了不耐烦的女声,过了一会儿后,里面才颤抖地伸出一双手。
“啧。”雾月冷漠地把她抱下来,放在地上,“早知道就该把你锁在屋里。”
“看着我干什么,我现在走路都……”露娜注意到卫兵在偷笑,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不堪的上衣,气愤起来,“……你们在笑什么!”
“……”
“咳嗯,晚上好,敬爱的海德维希公爵,以及,嗯嗯,诺德丽兰的露娜公爵。”为首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胡子,脱帽行礼。
“嗯,晚上好,先生,您居然认得我。”露娜礼节性地笑笑。
“哦哦,当然……当然……”
“史特斯伯爵在哪里,”雾月打断他,“我记得我叫过他来接我的。”
“伯爵已经在里面了,我带您进去吧。”
“不必了,”雾月笑道,朝艾德做了个手势,“艾德,跟过来。”
“好的少爷。”
“……你这是不符合礼节的。”露娜小声地嘀咕道。
“跟一群将死之人讲什么礼节。”雾月毫不在意地说道。
“……”
“你别想着可以逃跑,好好配合我,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并不是那种说做就做的人,我说的话只有百分之十是付诸实践的,其他的都是为了说话而说的。”
“那这些话里,哪几个字我是该听的?”露娜不满地反问道。
“别逃跑,配合我。”
“呵,可笑。”
“你就趁着有嘴巴的时候笑笑吧。”雾月冷笑道,抓住了露娜的手,停下来看着她。
“你……你想干什么?”
“给我好好扮演起未婚妻的角色啊,露娜小姐。”雾月笑道,举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真恶心。”
“这种情话还是留着两个人的时候说,我到时候会好好恶心你。”
“……”露娜撇撇嘴,闷着气,无话可说。
“比起这个,还是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吧。”雾月拉着她来到了宴会的大厅里,露娜则表现得像个发脾气的大小姐,愁眉苦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进入到喧闹的大厅,室内应用明快的色彩和纤巧的装饰,家具也非常精致而偏于繁琐,不像往常的贵族宅邸那样色彩强烈,装饰浓艳。
身上一条颜色深浅不同的衬裙外面,套钟形的鹅黄色长裙,在前面打金色褶裥,身后拖着华丽的裙裾。身旁的露娜毫无疑问是宴会里的漩涡中心之一,就像黑洞一样毫无保留地吸引着各种视线,就差没把旁边站着的雾月吸进去了。
“好烦……”
“烦什么,我可是泽尔蓝的大人物,你和我站在一起可不丢人,别人想,还没机会。”雾月抚过她的头发,这种亲昵的举动让露娜一阵恶寒,就像是被蟒蛇舔了脸。
“这不是公爵大人嘛!终于来了啊,哈哈哈。”
不远处配着银狼骑士团重甲的骑士团长走了过来,护甲外小麦色的肌肤裸露着,看起来十分结实雄武。
“……”雾月对他没多少好感,在两年前他府邸遭到袭击时,骑士团拒绝了他的请求,导致他亲妹妹伊芙死了。
虽然责任不全在他,但是雾月还是本能地对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感到厌恶。
雾月喜欢权力,但是绝对不会向别人乞求权力与庇护,为此他才要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掌控这一切。
“宾客都来齐了吗?”
“来了来了,都来了,不管是魔科技,还是诺德丽兰,都在楼上。”团长大大咧咧地笑道,却遭了雾月冷眼。
“好,艾德,我们上去。”雾月绕过他,拖起露娜就往楼上走去,路过一群戴着白色面具的女仆旁边时,他明显察觉到了杀意的目光。
“……”
“又怎么了?”
“没什么。”雾月扫了一眼排列整齐的女仆,转向艾德,“你去把这群女仆处理掉,里面有刺客。”
“好的少爷,我立刻安排。”艾德露出来恶魔般的微笑,退出一旁,消失在了人群里。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了?喂,别不理我啊。”
“没什么,有人在盯着我,可能是刺客。”雾月淡淡地说道,“你不会有事的。”
“很危险吧?那样子,不告诉卫队长吗?”
“不用,他们可能是一伙的。”
“贵国真乱……”
“嗯,习惯就好。”
“……”露娜被他拉着来到了二楼,二楼人员明显少了很多,舞池也换成了茶几和沙发,一些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正在端着高教玻璃杯品着酒,谈话的字里行间无不是老贵族那腐朽而颓废的气息。
“威灵顿公爵,你来了。”没走几步,穿着淡金色长袍的史特斯就自觉迎了过来,大厅的视线也慢慢集中到了雾月身上。
“是的,我来的有点晚。”
“嗯,这位是?”
“啊,我……”
“她是诺德丽兰的公爵,露娜,也即将是是我的妻子。”雾月替她答道,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嗯嗯……您好。”露娜僵硬地笑笑,心情复杂。
“您好,夫人。”
“先来简单汇报一下今天的情况。”雾月看向他,掏出怀表看了看。
“没有多少情况,您的妹妹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她来得很早。”
“安洁尔?她来了?”雾月有些疑惑,探头看看二楼的人群。
“是的,我看见了,穿着蓝色的稠裙,应该没有错。”史特斯点点头。
“这可不好笑,”雾月皱起眉,“我刚刚还扇了她一耳光,我以为她会好好呆家里的。”
“……”
“不过先不管了……公主在哪?”
“殿下在寝房里。”
“艾瑞泽的女仆呢?”
“我不清楚,我记得安洁尔把她咬死了。”史特斯摇摇头。
“咬……咬死了?”露娜似乎不太懂这个词的意味。
“她真是多事……”雾月不高兴起来,“不过她是故意的,她不敢杀她,她一定是把她弄走了,麻烦,当时我就应该亲自去审判这女仆。”
“不管怎么说她的皇室血统是纯正的,贸然处置我个人也觉得不妥。”
“不不,没必要,皇室血统这种乱七八糟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什么纯正可言……不过是老色鬼们**的借口罢了。”
“……”
“你们两个男的在这里干什么啊?”一个嫌弃而厌烦的女声传了过来,芙琳端着一杯淋着草莓汁的冰砂走了过来。
“王女殿下,要来喂我一口吗?”雾月笑笑,在她思考的时候一把捏起她的脸,用力扯了扯。
“啊啊啊啊啊!太!太失礼了!我!我可是……”
“去玩吧,没你什么事。”
“……去死吧!”芙琳气呼呼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后又走了回来,瞪着雾月。
“你还想干嘛?”
“我来告诉你,我刚刚见鬼了!”
“……哦,谁啊?你姐姐?”
“是你姐姐!”
“那还真是见了鬼了,我姐姐都死了七年了。”雾月有些无奈。
“……”一旁的露娜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有些无聊起来,开始在大厅里搜寻起诺德丽兰的其他贵族来。
“真是无法交流!算了!”
“……”
雾月看着她跑去一旁坐下之后,把注意力转回到了露娜身上,凑近她的耳边,“别想着可以离开,不然我会生气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也只是善意地提醒你一下。”
“……”
“好了,收起你的小脾气,准备……”雾月正想说什么,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又出现了,脊骨一凉。
“准备什么?”
“……”雾月猛地回过头,在楼道的拐角处,他看见了飘飞的银色长发。
“……安洁尔?”
雾月皱起眉,心情复杂起来,这和楼下遇到的……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说楼下女仆带给他的是冰冷的杀意。
那么刚刚消失而过的,则是热烈而疯狂的杀意。
这是什么……
该死。
总有人要来坏我好事。
雾月想着攥起拳头,眼神变得冷漠而凌厉,骨节受到挤压泛白,发出了脆响,一旁的露娜有些害怕起来,直到她看见了不远处的,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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