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过往的噩梦
我知道的。
玛塔塔正在训练。
她将地面上含有金属的石头，一扬手，用礼赠抛上了高空，然后再让它们自然坠落，一阵人工的流星雨就这样出现了，而她，则必须在这流星雨中完美躲过。
我早就知道的，极徒有多恐怖。
大量石头仿佛枪子一般无规律砸下来，但玛塔塔没有用爪子防御，她将爪子立在石雨的冲击区域外，玛塔塔身上燃起以太后，只身化作幻影，在石雨中闪躲起来。
石头下落的高速，对她来说却很缓慢，她没有抬头去确认天上的石头，只是通过听觉和地上影子的变化，就迅速捕捉了每一块石头的速度和落点，然后据此挪动身体和四肢，与石头差之毫厘，但又无比精确。
极徒，太过强大了。
每次做那个噩梦时，我都会发自内心的颤抖。
天上的石头雨，数量庞大，因为这一带有大量金属石头被特意堆叠在这里，是玛塔塔做这个训练的专用场地。
这对于她来说，这只是热身。
不管自己做什么，做多少训练，夺走自己手臂的恶魔，总会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梦里。
然而今天，玛塔塔似乎不能完全专心，一不小心，她被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擦到了肩膀，有血流了出来。
一轮石头雨下完后，玛塔塔看着自己受伤的右肩。
远远不够，这样还远远不够。
十七年前。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绷带，白色的护士。
玛塔塔醒来，看到的是灰白的世界。在病床上躺着的是她，在一间土房子里。
爸爸呢？少女意识模糊。简陋的手术工具就放在不远处。
“医生，她起来了！”护士道。护士有一头波浪卷发，是春秋。
爸爸呢？少女挣扎着想起来。
“别动。”带着口罩的医生赶紧拿着针管过来了。
“听话，很快就没事了。”春秋不让少女乱动。
玻璃针管刺入皮肤。
爸爸呢？少女继续挣扎，想用左手撑起身体，但是她的身体却未动。
左手没有知觉？
她看向自己的左臂，随即瞳孔收缩。
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打满了的绷带正被鲜血染红。
“啊……”少女的眼睛颤抖起来。
同时，她想起来了。咆哮的恶魔在屋子里被束缚着，即便那屋里光线昏暗，也能看到它浑身翻着黑烟，人型，身材高大，没有瞳孔。
那间屋子里很多人，似乎在讨论着这么处置它，然而，恶魔忽然挣脱了控制，扑了过来，玛塔塔没听到周围的人在喊什么，画面就变成了一片鲜红，紧接着是剧痛。
撕心裂肺的感觉再度涌上来，“啊啊啊啊啊啊！！”少女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伤口也再次撕开。
“伤口又裂开了！”春秋道。“冷静一点！”
医生按住少女，“别动，你会没事的！”
“……啊啊！啊啊……”少女的眼睛渐渐失神。
麻醉药生效，她晕了过去。
……
光耀是被艾多抬出来的。
在六个小时的封闭训练后，光耀在昏迷的状态中被艾多抬了出来。
一直到接近黄昏的时候，光耀才醒过来。
“感觉怎么样？”艾多问道。此时他们在木屋里，艾多让光耀躺在玛塔塔的床上，这样休息可能会更好一些。
光耀刚醒来没多久，说道：“前一两个小时都没什么感觉，但是第三个小时开始，就好像打开某种开关一样，一直闪出恐怖的东西，无法控制地想。”
光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心里的怪物？”
“嗯……算是吧。”光耀说道。
艾多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老姐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种事情呢。”
光耀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有一种“现在是现实”的充实感。在树洞里，即便是清醒下，也会忽然陷入巨大的恐慌。光耀以前也有几次出现过这样的状态，都是在极度疲劳下出现的，在半梦半醒中，被忽然出现的恐怖幻象摧残，甚至因为神经过于紧绷而出现类似喘不上气的症状，一直到精疲力尽后才能入睡。
艾多听后，看了看窗外，“在洞里面，每个人体验到的东西总是很不一样，即便你看到很不好的东西，那也是你内心的一部分，未被发掘的一部分。”
“是啊，”光耀摸了摸头，“我已经决心面对了，所以，”他抿了抿嘴，“虽然可怕，但我还要继续。”
总觉得，如果不继续，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除此之外，在修行开始的前一两个小时里，光耀还想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姐姐还不回来么。”艾多道。黄昏的光，已经晒进窗户了。
“她还在训练？”光耀说道。
明明已经是天才了。
艾多点了点头，“自从姑丈去世后，姐姐就一直很努力。”
“玛塔塔的父亲？”
“嗯，姑丈是很好的人，但被极徒杀了……”艾多握起了拳头。“我竟然在事情发生后好几天后才知道。”
“因为姑妈去世得早，姐姐一直很依赖姑丈，他们的关系也一直很亲密，那个木偶就是姑丈给姐姐的，姐姐一直带到现在。”
光耀看到，玛塔塔床边的那个木偶，虽然造型简陋，但是打磨得很精细，没有一点木刺，看来制造这个东西的人，很担心孩子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那她一定很恨极徒吧。”光耀道。“所以才那么努力。”
“我不知道。”艾多看着窗外。“如果换做是我，一定会对极徒恨之入骨，但我总觉得姐姐不是那样，虽然人都会变化，但她还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姐姐。”
光耀不太明白艾多的说法，但也没有在意，毕竟他们两人相识的时间比光耀这个外人多多了。“那既然你是玛塔塔的表弟，你知道玛塔塔从退隐到这里的原因吗？”光耀问。
“为了重新回到七阶，变得更强。姐姐是这么说的。”艾多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原因，而且我也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从七阶退回六阶，不过，我相信，不管怎样，姐姐一定会回到四翼鸟，然后让部落再次辉煌起来的。”艾多的眼睛看着夕阳，眼睛里有光。
光耀明白那种神情，那是不带杂质的仰慕。
和过去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
天已经黑了。
玛塔塔还在训练着，在只有星光照明的森林里，汗流浃背。
她在将自己的爪子分散成无数细针，然后又恢复，再分散，就这样，一个动作不断重复着。
这个动作，要重复一万次。
她微微喘着气，汗从下巴滴下。
忽然，她看向森林里的一处，动作停了下来。“总算来了么。”
一头眼睛冒着绿光，六只手臂，手臂上各有一种武器，蓝色皮肤，仿佛门神一样的意象物走了出来。和之前那条红龙不同，这只意象物几乎七八米高。
它，也是训练的一环。
玛塔塔此时正处在结界连接点，同时也是这附近结界最薄弱的地方，她前方的森林，被一大片红雾笼罩着，每隔几天，总会有一两个意象物从那里面出来。
“来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家伙啊。”玛塔塔身边的细针，一瞬间凝聚成爪。
意象物的皮肤，忽然燃烧起蓝色的火焰。
有几分，像是当年环绕着黑雾的恶魔。
这种既视感让玛塔塔稍稍楞了一下，然后冲了上去。
她的眼神格外的认真。
混蛋，别让我想起来啊，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间屋子。
玛塔塔听说出征的队伍回来了，于是去寻找自己的父亲。
她找到了。
面对冲向自己的恶魔，玛塔塔说的话是……
“爸爸？”
“该死，为什么这孩子会在这！？快拦下它！！”
变成怪物的父亲，随后扯下了孩子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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