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话 决战（下）
“你是……什么意思？”杨星不仅是失去了一只右手，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刚跑完马拉松的人，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肌肉和骨头都像是生锈了一般，如果这时候地上忽然出现一个枕头的话，保不准他立马倒头就睡。
“纳迪亚和菲露卡……她们好不容易才给我们争取了这些时间，让撒旦不至于那么快的对我们下手。”姜岚抬起头，不过他这次没有再直视被水晶棺般的十字架束缚的万用天使们，而是望向了遥远的苍穹，他的语气明显的有着颤抖，杨星不知道他有没有哭出来，不过依照姜岚的骄傲，就算他想哭，也断然不会在杨星面前。“要是再让她们失望，这个主人也当得未免太不称职。”
一步，又一步，姜岚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摇摇晃晃的一步一步朝着【光芒之翼】的石碑走去，看着他的背影，杨星第一次看到了，姜岚如此疲倦的一面。虽说以前他们和万用天使们并肩作战的时候，也经常拖着重伤之身回到代达罗斯的实验室，可是无论受多重的伤，姜岚在杨星的认知力都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从未有像现在这般孱弱得即便是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
“噗通！”一声，姜岚在距离石碑数十步的距离倒了下去，原本已经止住的鲜血再一次开始流淌，这下子他的脸上原本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痕和现在新出现的鲜红色血液混在了一起，让他的脸看上去更加的狰狞恐怖。
“姜岚！”杨星拼尽全力想要爬起来，可是本身他的身体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加上此时少了一只手，更难维持身体平衡，还没完全站稳就再一次倒在了地上。
前方的少年并未停止自己前行的步伐，他没有再度站起，而是用自己的双手一点点的向着石碑的方向爬去，每前进一寸，都像是翻过了一座万丈高峰一般艰难，不过他依然前行着，不曾停滞，渐渐地，在他的身后，拖出了一条刺痛人目光的血路，尽管这点点距离换了个普通人来走个几步就到了，可是对于姜岚来说，难度绝对不会是走几步那么低。
天空之中，绯色长发的少女双目紧闭，那如同毒蛇盘踞一般的紫黑色雾气虽然阻断了她和水晶棺之外的一切联系，看不到，听不到，仿佛置身于黑洞的中心，外围试图进入水晶棺的包括光在内的一切都被狂暴的力量搅碎，可是她似乎依然感受到了什么，一滴晶莹的泪，不经意间从她的眼眶中流出，在她白皙如玉的面颊上留下了一道微热的湿痕。
冥冥之中，少女明白，那个人又在付出着他能付出的一切，来拯救自己，拯救这个位面。
“不要再挣扎了，你们的败局，早已注定……”天空中如同轰雷滚滚一般的低沉声音传来，那是撒旦的声音，是源于地狱最深处的嘲笑。
“是么？”姜岚低声的笑了，虽然他几乎每说一句话都要吐出一口血来，可是他依然笑了，他笑得很舒坦，很放松，却又信心十足，一点都不像是已经放弃希望了的样子。
“败局早已注定的，是你吧。”姜岚说道，同时伸出手去，此刻的他已经和石碑只有一步之遥，他伸手，是为了缩短自己和石碑的距离，而此刻在他的眼中，几乎什么都不再剩下，只有前方石碑底端，镌刻在那里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名字。
【Sakurai Tomoki】
这个源于异世界的名字，成为了姜岚的计划最后一步的钥匙，而现在的姜岚也已经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去思考如果自己失败了会如何了，虽然他是个很讨厌赌博的人，就算是五五开的【高概率】赌博，在他看来也就相当于考试拿五十分一样，依然是不及格，可如今，对方的力量实在太过于强悍，他根本无法将一切都操控在鼓掌之间，那就只好去拼一拼，至少，被人按在地上暴打还无法还手的景象，他死都不想去体验。
“低等生物，你敢？”天空中震怒的声音吼道，随即一道紫黑色的能量光芒从浓密的黑云之中射出，直射向姜岚，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姜岚背后的衣服整个被黑色能量腐蚀出了一个大洞，而他的身体，更是直接被那可怕的能量正面击中，厚厚的外衣根本没能起到半点防护效果，他的背上，已经是血肉模糊，肉里面的骨头都能清晰的看见，在左胸的位置，甚至都能看到他的心脏正在一下一下的鼓动着，而他更是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向着前方伸出的右手无力的垂落，落在了距离那个名字还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这一下，几乎彻底灭杀了姜岚这具肉体之中最后的生机，就算撒旦的能力再怎么被削弱，至少他都是掌管一界的神，比米迦勒路西法这种使徒级别的更高一级，由这样的神所释放出来的一击，姜岚这血肉之躯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下来的。
“姜岚！”杨星的目光中充满了绝望，他再也无法继续坐在原地，奋力的爬起身，刚跑出两步又摔倒在地，同时右手臂上，由撕开的布条制成，缠绕着伤口的简易绷带已经沾满了血，明显是他的剧烈运动导致伤口再度裂开，可是现在的他也没能力管那么多了，站不起来，干脆就爬过去，此时的杨星也不管动作看上去有多狼狈了，连滚带爬的朝姜岚的位置冲去，可是就在这时，又是数道紫色光满从天而降，砸向杨星身前的地面，幸好杨星还没有姜岚那么不堪，加上这几道光束的准头实在偏得离谱，杨星暂缓了前进的脚步，躲开了这一轮集束轰炸。
“不行啊……姜岚都那样……我怎么可以……在这里放弃啊啊啊啊啊啊！！！！！”
“我绝对不会输给那个家伙，绝对，绝对不会！”
忽然间，如若一滴水点入了平静的湖面，心中，不知是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一般，杨星的体内再度充斥了全新的力量，他的右手已经消失不见，可是在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一点紫色的瑰丽火焰忽然间亮了起来，正是那一小点烛火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火焰，为杨星疲倦不堪的身体重新注入了力量，闭上双眼细细地感知这涓涓细流一般的力量，杨星知道，这力量来源于哪里，他的嘴角，悄然挂上了一丝微笑。
“卡奥斯，小夏，阿斯特莱娅，还有妮可斯……”
“谢谢你们……”
再度睁开眼睛，杨星漆黑的眸子里已然亮起了点点燎原星火，这象征着生命的火焰，是万用天使们赐予自己最亲密的战友的祝福，是全新的，名为【信赖】与【鼓励】的全新铭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左手手掌上，熊熊烈火喷薄而出，就像一根巨大的紫色火炬，又像是一柄燃烧着的紫炎巨剑，杨星的左手向着天空中狠狠一挥，不仅将撒旦的下几发攻击直接打碎在空中，还去势不减的直接穿透进黑云深处，将黑暗的云雾瞬间打碎了一大块。
“嗷！”撒旦愤怒的吼叫声从云层中传出，，此时的他要维持束缚万用天使们的封印，又要提防着天界的位面能源反噬，的确没有了太多的多余能量去抵挡着一下，杨星的一击，甚至都动摇了他的能量本源。
“你们都要死！”如雨点一般的紫黑色光芒笼罩而下，杨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去和撒旦多做纠缠，干脆将手中的巨剑往上一挥，剑身脱手而出，在空中化作一道紫炎光膜，勉强抵挡住那要人命的紫色光雨，他自己则向着姜岚倒下的地方跑去，无论姜岚想要做什么，杨星都选择相信自己的好友，尽管他们严格的来说只是认识了一个学期左右的时间。
上方的紫炎护盾被撒旦的攻击打得摇摇欲坠，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可怕的裂纹，不过杨星可没心情管那些，冲到姜岚身边，左手抓住姜岚伸出的右臂，同时，紫色的火焰包裹了两人的身躯，随即，那道紫炎护盾终于爆裂开来，无数紫黑色的能量剑插满了杨星和姜岚的身子，杨星痛得差点昏迷，而沾满鲜血的左手已然无法再移动分毫，可是他依然咬着牙，残余的紫炎从他身上消退而去，汇聚在了自己的手臂处，再灌输到姜岚的指尖之上，帮助姜岚尽力补完这最后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拜托了……一定要成功啊……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卡奥斯！”
猛然间，紫色的火焰如同爆发一般从杨星全身上下涌出，接着便是全部汇聚到了他的身前，顿时，整座【光芒之翼】石碑都被这紫色火焰包裹，连着石碑顶端的菲露卡雕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幻美色彩。
随即，一道金色光芒占满了杨星的视野，那是从镌刻在石碑底端的那个名字所绽放出来的光芒，杨星身为忠实的天降粉，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究竟为何，而现在，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姜岚的意图。
身上的疼痛开始迅速消退，失去的右臂虽然没有再度长回来，可是手肘处的断口也不再疼痛了，杨星似乎觉得自己回到了代达罗斯实验室的治疗舱里一般，这感觉让他感到全身放松。再看旁边的姜岚，背后的恐怖伤口正在迅速的愈合消失，少年的睫毛微微一颤，随即他的双眼睁了开来。
“多谢了，老杨……”姜岚缓缓爬起身，重新站起，抬头望着前方包裹在紫色水晶一般的火焰之中，同时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石碑之中，最后，他的目光下移，终于定格在了金色光芒最灿烂的地方，嘴角的微笑更加的浓郁了，“喂，你这个家伙，看戏看了那么久，总算是舍得出来了啊。”
忽然间，一股猛烈的风暴席卷了整个Synapse，大片大片的乌云被这风暴吹散，阳光仿佛万道锐利的金色利剑直刺下来，照亮了这片被黑暗笼罩了许久的位面，在一阵痛苦的嚎叫之中，所有的黑色云雾向着一个点聚合最终，撒旦的身形总算是呈现了出来。
相比较米迦勒，撒旦无疑高大雄伟了好多，就算他和姜岚杨星他们站在同一高度，都是两名人类少年需要仰视的，一对漆黑的翅膀在他身后展开，那不是天使的羽翼，而是像蝙蝠的幅翼那样子，手中的黑皇剑即便已经破败不堪，可是其中散发出来的威压还是让人感到沉重不堪。
“撒旦，我想你也玩够了吧，入侵位面，你就真的不怕天谴么？”一个清亮的女声突兀的从天空中传了出来，杨星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四翼的影子手持比她身高还要长的权杖，傲然屹立在天空之中，阳光从她背后射下，让人没法看清她的真容，不过杨星毕竟是骨灰级的动漫迷，脑海中跳过几个动漫的画面，很快就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
“你是……五月田根美香子会长？”
“啊拉，你们果然是【知情者】呢，对于那个位面的……”
四翼人影缓缓靠近光芒之翼，杨星和姜岚总算是看清楚了，那标志性的一头紫色长发，以及富含玩味的眼神，如果说眼前的这位美女穿的是一身学生制服，并且把手中的权杖换成手枪或者AK47的话，和动漫中的形象绝对是如出一辙。
“我早该想到的，当初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姜岚用余光瞥着石碑最下方的签名【Sakurai Tomoki】，语气微冷，尽管他知道依照对方的实力手指都不用动一下就足够将他抹杀得灰烬都不剩。
“哦？小家伙，你可比他要难缠得多呢，你就不怕我让你永远闭上嘴么？”美香子会长笑了笑，她也是聪明人，不会去追究【你们究竟知道些什么】这样的问题，这一句自然也是**裸的威胁，自己身为上位之神，可是一个平凡之人却这样跟自己说话，脾气再怎么好的神都会感到自尊受辱，更别说是美香子这种将【腹黑】二字刻进骨子里的人物。
“别傻了，你的威胁没用。”姜岚平静地道，“米迦勒对我来说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对我来说你和米迦勒没什么区别。”说到这里，姜岚忽然间话锋一转，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美香子的脸，这一瞬间，即使是美香子会长，也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背脊上略略有些发凉。“况且，在某个方面，我们俩是一样的。”
“你说什么？就凭你这比虫子还要羸弱的躯体和意志么？你有什么资格和我站在同一高度？”美香子脸上笑容依旧，可是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一点，难道你还想要狡辩么？”姜岚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过头去，看向天空中依然被囚禁着的万用天使们，最终，他蹲下身，手指点着石碑上的签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都是【负罪之人】啊。”
一言既出，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美香子的贝齿咬了咬下唇，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已经多少年，她没有被别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了，这种感觉让她在羞怒之中，却又生出了一点点的好奇。
“英君——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他还好么？”姜岚继续投下一枚重磅炸弹，和那些个大人物对抗了如此之久，姜岚的补刀功力也是日渐提升。
美香子略略摇头，紫色的秀发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的语气之中戴上了些许的苦涩，“他很好，可是他的记忆里……”
“我果然没猜错，【负罪之人】，就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想，在那个位面里，他记忆中关于你的部分，一定已经被剔除了吧。你身为上位天神，却为一个凡人所吸引，这样的关系，注定因为位面的隔阂而无法维持。”
“【遗忘】，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心理囚牢的终身监禁之刑，我说的没错吧。”姜岚道，“早在看到这个签名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才是Synapse甚至整个天界的幕后者，可是在这里，却没有任何一点关于守型英四郎的线索，要知道当初，那家伙随便乘坐了一次Dive Game就带回了一颗源自Synapse的橡树种子，你想要引导他在Synapse留下点东西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你却没有这样做。”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我说的没错吧。”
“呼……”美香子会长吐出一口气，随即道：“你真的和他很像，非常像，但是你别忘了，你也是【负罪之人】，你也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上位之神尚且承受不起这样的沉重代价，你对你的所作所为能担负起责任么？”
“这个，就不劳烦你操心了。”姜岚点头道，“先把眼下的麻烦解决掉再说吧，撒旦大人都已经等不及要把我们全都撕成碎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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