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面包片。黑色的煎蛋。黑色的牛奶里泡着灰色的香肠。
月图旋转刀片、轻轻地涂上奶油。
“喂，你觉得牛奶怎么样？”
“挺好的。”月图说。
“……面包呢？”
“没什么特别的。”
男人眯起了眼，把视线压低细细地审视着少年。正当他无法从少年的行为中得出答案之时，有一个人哼着歌颠噔着步子过来了。
来的人是芹泽。她穿着松垮到胯边的男人的纯白衬衫，外面套着粉红色花边的围裙，双手戴着厚厚的防烫手套。她的下身——当然什么也没穿。
“小泽姐，谢谢你。”月图朝把凝结成块的麦片糊糊端过来的芹泽点了点头，“不过我吃得挺饱的了。那我去自习室了。”临近高考这些天月图的学校已经不开课了、但月图仍然每天准时赶去学校自习。
芹泽默契地眯眼歪头一笑。
“……等等……”男人朝背上书包已经走到门口的月图伸出手去，“太妃！你也别走！”他看看芹泽，又看看月图。
“太妃！你老实说！这家伙怎么同意让你留下来的！是不是逼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喂。月图心里笑了下。还能这样子想啊，你这样说的话小泽姐——果然。
“哎——小A好逊！像白痴一样像笨蛋一样！”月图慌忙闪出门去——芹泽一跳一叫起来，手里端着的硬得像石弹子一样的麦片粥就开始四处乱飞。
“喂！何月图！你别跑啊——你是不是在伺机进行什么报复……喂！把话说清楚啊——喂——”——月图关上了门。
笨——蛋。
若是说我和小泽姐做了什么交易的话——月图的嘴角带上笑容——我做的唯一的交易就是把你卖了出去啊。
这一天早些的时候，男人来找过月图。
“啊，何月图……”男人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嗯？”
“你之前不是拜托我6月8号用滑板载你去学校嘛，不好意思，我好像去不了了。”
“……”月图刚想发作，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
“为什么？”他问。
“那天……太妃好像非要我和她一起出去不可。”男人磨磨蹭蹭地说。月图看着他扶着后颈看着别的方向、好像脖子有多么疼似的样子……只差一点就露出微笑。原来如此，6月8日，是那天啊。
“没关系。”月图微微抬起下颌：
“你就去好了。我自己滑去学校就行。虽然还不太熟练……”但是月图还没说完，男人就又打断了他：
“这个，也不好意思了。”
接下来，月图听着男人带点磕绊地，生硬地解释着。
“明白了……”这下月图真的在笑了，“要用滑板带小泽姐去海边兜风是吧？玩海面双飞什么的（“喂！”）是吧……明白了明白了。”月图佯装第一次听见这个建议似的打了个响指：
“你就去吧。”
“实在是有点……不过第二天我绝对会载你去的。”
但月图已经转过身去，从背后朝男人摆了摆手。第二天谁还需要你载啊——我之所以让你8号载我去学校，是因为那天是我的、也是我唯一的一天高考日啊。
虽然开滑板两人到海边兜风这种事是自己建议的，真是没想到——生日和高考会是同一天。不过……算了，月图扶扶颈后，叹了口气：那天就走着去考场好了。
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值得记录的事件。时间一转眼就到了万众瞩目的6月8日这一天。
芹泽和男人好像为了看海上的日出不到午夜就出门了——月图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是什么时候。他起得不算早，刚好来得及做一点晨读以找到状态。状态非常好。昨夜睡得很熟，头脑清楚、精力充沛，仿佛有什么在皮肤下跳动一般、充满了答题的欲望。
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上午的第一门科目、以及今天傍晚时就能拿到的成绩上。和往常一样为查理君倒过水换过食之后，月图破天荒地检查了一下书包——每一样东西都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月图看了看腕表——现在走的话，应该富富裕裕提前半小时到达考场。
好。走吧！
像往常一样穿过家附近的寂静巷子，月图专心于考试的事，对周围的动静都没怎么留意。因此他突然像前扑出去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太飘飘然了所以被什么绊到。
月图摇摇头，扶地想爬起来。但是没有成功。有人用脚在他肩膀上施加了重量。“等下……”那人听到脚下的小毛孩说。从自己的脚尖前略微抬起一点头，脸上堆满了赔笑：“不要是今天。之后想打我多少次都行，今天，今天就放过我吧，行吗？”
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一脚把月图踹飞。
“今天就放过我吧！就今天就行！就今天！啊哈！今天！”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颇带节奏踢着月图后背的男人，一个染了黄毛一个染了红绿毛。好像在哪里见过呢……哪里来着？月图模模糊糊地想。
……偏偏就只有今天没有乘滑板……连逃跑也做不到。
偏偏今天男人和小泽姐都不在……
偏偏是今天。
月图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背抵着鼻子，微微仰头不让鼻血流出来。被打了半个小时……离考场关闭还有十分钟。
就算努力估计也赶不上了。呸。月图吐掉混到嘴里去的鼻血和沙子。还是竭尽全力地奔跑起来。
门外传来叮咚声。
叮——咚。叮——咚。叮——咚。男人故意让门铃响了一会儿。
猛地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少年沉默倔强、似乎是打死都不肯认错的那种人。
“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早呢。”
男人说。
“……”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么。
“没有。”月图迅速地回答，想和男人错身而过赶快进到家里去……不是说。
他真的已经很累了。
但男人用一只手推住了他的胸口。
“等等，”抬起下颌，偏过头：
“你给我把该说的都说清楚。”
“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快高考了呢，就快上大学了的人却还做些像小孩子一样的事——起码像个大人一样把歉好好道清楚啊！”
“……啊？”月图说，拎着书包的手在颤抖。他感到自己肚子里最后一个支撑点正在断裂。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之前。对，男人和芹泽也不过比月图早进门二十分钟而已。两人原本十分开心。悠闲地交谈着什么，芹泽还拍着手，男人手里还拎着带给月图的那份螺贝烤面，他伸手为芹泽把门打开。
吡——滋滋。
就在少女把脚跨进门的那一刻，细微却清晰的电磁声响起来……
男人反应还算迅速，轻捷一退接住了被打出去的芹泽，两人都撞到了地上。
“哇啊……踩到了……踩到了什么……”
男人抱起芹泽，轻轻绕开门口散落的武器。
储藏室的门被打开了，里面的武器乱七八糟丢了一屋子，不过扔得不是很有水平——完全没有藏着掖着那种——对、就好像小孩子在报复一样。
“我说了不是我。”月图与男人对峙。一派异常平静地开着电脑完全用背冲着男人的样子令人分外火大。
“哈？不是你？那是我呢、还是太妃呢？还是你要说——”男人猛地揪住月图的后领，腕一转、肩一抬——月图就被迫站了起来。“KFC又撬门进来就为了把武器随便扔一扔吧？”
“小鬼、你不会忘了那些武器只认证了谁作为他们的主人吧——”猛地晃动了一下手腕，“……喂！”男人突然说。睁大了眼睛。
月图从他手里滑脱出去，跪到了地上。
血从月图的鼻子如泉注般流出来。
“小A你干什么你太过分了！”芹泽这时候冲过来跪下，轻缓地扶起的月图。
“不是我啊！是这家伙自己——喂，小鬼。喂！”
月图轻轻一搽鼻血。他的整张脸立刻变得无比恐怖。
“我受够了。”以需要俯到他嘴边才能听到的声响轻轻地说。
“我受够了啊！”月图推开芹泽的手，一个猛发力从地板上跳起来。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丢进书包、然后又抽了一本、又一本……像胡噜碎纸屑似的把一大卷钱同样胡噜到包里，月图摔上门，走了。
“喂滚回来啊——还他妈有理了！”对着门摔上，脚步声急速消失的方向吼着。男人一脚踹翻了茶几——“明明就是你的错！一犯错就逃走——你他妈是小孩吗！”
“小A不要再说了！”芹泽拼命想去压男人四处掀四处打的胳膊，“……月图他本来——就还是小孩子而已啊！”
……但那时两人谁也没有在意，在芹泽的压制下勉强逃过一劫的电脑还亮着——显示着月图刚才打开的界面。上面的文字这样显示着：
何月图。
准考证号：34XXXX1231
所属学校：帝都第十二中学
所属考场：帝都第十二中学（新址）
成绩：
体育：20/30
数学：150/150
英语：147/150
综合：（参考科目5，所取分数科目3）282/300
语文：0/150（缺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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