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眼前模糊一片，脑中的金属音还在断断续续地警告着。
我……还活着吗……
苏娅用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得出这个结论。
不过……这种情况好像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吧……
少女露出苦笑。
刚才的那一发榴弹几乎是从正面命中的，没有彻底摧毁将她已经算奇迹了。
她挣扎着，用仅剩的一只手臂爬到树下，贴着树干勉强撑起身体。
接着，她伸出手。
手臂上，拟态皮肤已经完全被烧毁，露出银色的金属，而映在其上的，也不是往常那镜子中，柔美的少女了。
原来我是这种东西吗……还真丑啊……
望着只剩一半人类面容，不知如何形容的“怪物”，她自嘲地笑了笑。
还好没有让前辈看到这个样子的我——少女这样想着。
“娅……娅！能听到吗！快回话！求你了！快回话！”
云图中的通讯突然接通了。
“前……前辈……”
她的声音很奇怪，带着一丝电音，想来刚才的打击让发音装置也出现了故障。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接通了，小娅你没事吧？”
“……”用不着回答，就在刚才，她的状态已经被实时上传了。
“娅，你……”优瑞克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了？”
“前辈……”
“你先别说话，我马上就到了！”
注意，注意，前方到达新莫斯科，此处为禁飞区，请及时降落——那是直升机上人工智能的提示音。
新莫斯科……禁飞区……确实很近了呢……
但还是来不及。
不，就算他赶到了这里，又能改变什么呢？
“前辈，我有些话……必须对您说……”
“有什么话当面对我说！”
优瑞克喘着粗气，强硬地打断了她。
“不，前辈，时间不多了，请您……听好……”感知系统的范围内，已经出现了敌人。
苏娅的声音很虚弱，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那次之后……一直……都想和您道歉……和您说一句……对不起……”
“不……不要说了……”他鼻子一酸。
过去的种种，和少女一起共度的时光涌进优瑞克的脑海中。
他很清楚苏娅说的“那次”是什么。
那是两人关系的转折点。
“是小娅不好，小娅……明明只是个人偶……前辈想要我变成什么样子，我就应该变成什么样子……”少女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自责，“一直以来……娅的任性……给您添麻烦了……”
泪水在一瞬间浸透了优瑞克的眼眶。
她不是苏娅，她就是她。
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
应该说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不想承认。
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未曾走出那段过去。
该道歉的不是苏娅，而是他，他不配做“苏娅”的前辈，他只是一个把失去爱人的痛楚强加给另一个女孩子的卑鄙小人。
“娅……”
优瑞克狂奔着，泪水被耳边呼啸的风吹到身后。
“我爱你！等这件事解决之后，我们就结婚吧！”
他哭喊着。
“就在你最喜欢的那个教堂，让凯文神父做我们的见证人，再把巴黎的乔尔斯大师请来订制婚纱，保证你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之后的蜜月，我们就去……”
竭尽全力，滔滔不绝地描绘着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的场景。
“所以！娅！嫁给我好吗！”
并非向已经不在人世的苏娅，就是对终端另一端的，名为“苏娅”的少女求婚。
“……”
她愣住了，片刻后低下头，脸颊泛起了红晕。
即使只剩下半边人类的面容，少女依然美得不可方物。
“真是的……突然说这种话，您只是想看我出糗吧……”
苏娅扬起嘴角，微微摇头。
接着，她伸出唯一还能动起来的左手，从怀中掏出残留着灼烧痕迹，粉红色的信封。
信封中赫然是五年前，和优瑞克初见时，他送她的那一枚永恒之戒。
少女叼起戒指，戴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您还记得在摩天轮上和我说的那句话吗？”
“找到你……真正喜欢的，真正想做的事……”
“我喜欢的……就是和前辈在一起啊！”她轻轻笑着，“一起分享欢笑，一起承受悲伤，这些对娅来说，已经足够了……”
“可惜，娅的愿望……”她的语调突然悲伤了起来，“似乎无法实现了呢……”
“不！不要放弃啊！小娅！”听着少女认命般的话语，优瑞克嘶吼起来，“我会保护你！你一定要没事啊！”
少女摇摇头，拉开了手雷的引环。
可恶，真是不甘心……
如果能坦率一点，早点向前辈表明自己的心意，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她仰起头，天空被映得通红。
好想好想好想……
再和前辈去约会啊……
“不——————”
优瑞克看着远处升起的火光，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
苏娅的心智信号在终端中消失了。
优瑞克知道，她走了……
一切都以无法挽回。
明明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几分钟的时间，就能见到她了啊！
“什么人！”
“站住！前方正在执行军事任务！”
前方的草丛中冒出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给我滚开！”
优瑞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快速度向前冲去。
士兵们抬起枪口，但看到他肩上的勋章时，又犹豫了。
就是这犹豫的片刻，优瑞克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
“上，拦住他！”
他们对视一眼，围上前去试图制住优瑞克。
“找死！”
优瑞克伸出一掌，向离自己最近的士兵拍去。
对方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即使面对这种速度，依然及时掏出步枪格挡。
咔嚓！巨大的力道让他后退了好几米，步枪的枪柄整个被拍得变了形。
“什……什么？！”其它想要上前的士兵都停下脚步，露出惊恐无比的眼神。
这个爆发力……这还是人？！
优瑞克也不和他们纠缠，迅速突出包围圈。
根据他对那个人的了解，没费多大功夫，他就找到了那个人——
“休斯顿！”
“优瑞克特尉？”上校回头，讶然地看向他。
“你这个混蛋！”优瑞克双眼血红，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嘶吼着质问，“你和我说说！她有什么错？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
“抱歉，特尉……”
此时，追击优瑞克的士兵们从后方赶到，纷纷举枪瞄准他。
虽然畏惧刚才这个男人所展示出的战斗力，但在这个距离使用枪械，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必死无疑。
“抱歉是什么意思？！问你话呢？为什么这么做？”
优瑞克对周围黑洞洞的枪口视而不见，恶狠狠地盯着上校。
“很抱歉特尉，”上校摇摇头，“职责所在，我只能这么做……”
“职责……呵呵……”
优瑞克的笑声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他松开上校，仿佛喝醉酒一般，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周围的士兵逼近过来，想将他拿下。
“让他走吧……”上校叹口气，轻声命令道。
“……”士兵们迟疑着放下枪，让开一条道路。
优瑞克一把扯下肩头那象征着新苏联特级军官的勋章，狠狠地摔在地上。
接着，他转身，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
“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那阴森的语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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