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哥哥...其实...我......"
雪绫坐在对面，双腿踌躇地来回着，裙摆也在轻微的抖动间出现了不少褶皱。
她红着脸，兽耳不安分地晃动，眼睛看着地板时玫瑰色的眼瞳像是一汪清泉，清澈而偶尔泛开波澜。
窗户开启了很小的角度，风透过铁框吹入，女孩额前的刘海飘摇，传来好闻的香气。
杨宇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瞥了一眼窗外，摩天轮已经把他们带到了最高处，能俯瞰【断罪之域】的绝大部分景色。
景色很好，天高地远，万里无云，坐在摩天轮上总会让人联想某些让人羞涩的事。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样才变成这样的啊！
......
通过最终试炼后不久，组委会给了所有与幻影对战的参赛者一封道歉信，对兽王幻影在幻境构成中被他人暗中篡改表示了深深的歉意，相关的补偿会在最近陆续发放。
官方也承认了杨宇击杀兽王幻影属实，当少年的名字出现在榜单上的时候着实引发了不小的轰动，而杨宇也选择了在几天的调整日里尽量避开他人的视线。
秋季的夜幕总是降临得很快，黄昏倏忽间又要被星夜所取代，孑鸟飞过高楼，扑腾着翅膀的模样和夕阳一起倒映在玻璃上。
双手支在阳台的铁护栏上向远处眺望，都市之景美不胜收。
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想着在幻境里最后消失在云层中类似黑色羽毛的物体。
(那真的只是一片羽毛？
带给我的感觉和战魂出奇地一致，巧合吗？
还是说，真的有什么存在在背后默默操纵着一切？
如果那样的话......)
杨宇握紧了拳头，裤兜里的手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按下了接听键。
"喂？"
"是杨宇...哥哥吗？"
"雪绫？有什么事吗？"
"唔...明天...你...你有空吗，我想......"
"公主殿下是想要和杨宇少爷约会呢~"
女仆就算在电话里也阴魂不散，随时想要刷一遍自己的存在感一样。
"澜芷!"
"滋——"
电话里传来杂音，随后传来脚步和物体掉落的声音，中间夹杂着女孩跌倒和呜鸣的声音。
电话被重新抓起，女孩再次变得有点小心翼翼。
"在幻影面前救下我的那件事...我想要好好道个谢，所以，明天...能和我出来一会儿吗，一会儿就好!"
话语颤颤地，像是做错了事情等待大人回答的孩子。
"这个啊，没问题是没问题......"
杨宇对雪绫的羞涩有些伤脑筋了。
"还有，能别叫希亚和星露她们吗？这样会很害羞的......"
"嗯。"
"诶？澜......"
另一边手机被一把夺了过去。
"杨宇少爷，晚上好呐!"
响起了女仆略带无良的声音。
"澜芷小姐晚好，澜芷小姐晚安。"杨宇的回答不带任何感**彩，手指准备点下挂断。
"杨宇少爷你等等啊我还有话......"
"...你说吧，我在听。"
"谢谢善良的杨宇少爷。"女仆在对面松了口气一样，突然间她的话语又变得慷慨激昂起来，"明天你和公主殿下的约会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你们得到满足的，家长见面我也会安排的，午餐晚餐甚至是可爱的公主大人都会让您享受......"
"嘟——"
"咦？"女仆依然保持着笑容，而对面似乎实在受不了她的话选择了挂断，"杨宇少爷真是害羞呐，居然挂电话了......"
对面，杨宇低着头死死抓住手机，另一只手打在了墙壁上。
"搞定了，公主殿下。"澜芷对着一脸害羞与失落的雪绫露出圆满完成任务的表情。
"......"
雪绫沮丧地看着地板，各式各样的衣服散落一地，外套、裙子乃至于内衣都胡乱地摆在了红木地板上，粉色的、淡黄的、带着花边的......
"呜......"来回摩擦着手里攥住的围巾，女孩的兽耳明显地耷拉下来，尾巴也不再翘起，软了下瘫在后背。
"澜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是公主殿下您一直想做的吗，精心挑选衣服和男生明天单独明天见面不就是要约会吗？"
"湫...不是啦，只是单纯地和杨宇哥哥道个谢而已。"她使劲摇着头表示反对。
"哦？"
"是真的!只是道谢而已......"说到最后女孩的声音已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到了。
"开玩笑的~"澜芷保持着一贯的笑容，语气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温和。
"湫......"女孩松了口气，然后缓缓放下围巾，继续寻找着适合明天穿的衣服。
"殿下你看这一件怎么样？"
"嗯。"
......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偶尔传来女孩和女仆的笑声，或是女仆的得意与女孩的呜咽。
月色很美，天机渐冷街道上行走的行人依旧络绎不绝。
灯火通明里掀过平凡的一天。
......
翌日，游乐园。
"雪绫？"
"......唔，杨宇哥哥，你来了？"
两人同时对视。
女孩穿着浅蓝色的外套，衣服胸部以上的位置、口袋的外围都覆盖着洁白的绒毛，起到了保暖的作用。
衣服的下方做得像是裙摆的褶皱，绒球点缀在分层间，像是蒲公英一样，十分俏皮。
衣服敞开着，露出里面粉色的连衣裙，裙子的长度恰好与衣服的花边一致，一直到女孩的大腿偏上，粉色连衣裙的最下方环绕着轻纱般的外摆。
保暖的白色长袜搭配纯白的小靴，女孩戴着帽子，玫瑰色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等待某个答案。
"这一身...很适合你啊。"
杨宇说出这句话之后雪绫的脸瞬间变得有些发红。
"是...是吗......谢谢。"
"澜芷小姐今天没来吗？"
"她呀......"
少年的手机适时地响起，显示未知号码，没有多想，他按下了接听。
"想不到杨宇少爷居然会担心我，在下差点就感动得要哭出来了呢~"
声源就在不远处，杨宇四处观望终于在某个室外咖啡桌前看到了一个诡异的女仆装女子在打着手机。
"我看到你了，咖啡好喝吗？"他吐槽道。
"诶呀呀，被看到了..."女仆放下了掩饰面部的报纸，"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会在这段时间尽全力保护杨宇少爷和公主殿下的。"
她喝着咖啡朝着两人的方向竖起大拇指。
"我明白了......"挂断了电话杨宇决定还是带着雪绫远离咖啡馆的好。
"我们今天玩些什么呢？"雪绫在前面走着，小手不由自主在胸口合在了一起，表现得紧张。
"嗯，我看看..."
兽族看到雪绫后恭敬地上前打了招呼，并没有出现类似于人族或是森精种之繁重的礼节。兽族看向她的眼中有的是仰慕与尊敬而非畏惧。
"因为父王在位的时候一直提倡平等呢。"雪绫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想来兽王一定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明君吧，就凭这一点，其他人绝对难以达到。
看到这么多游乐项目的时候很容易会犯选择困难症，就像现在少年纠结于到底该玩过山车还是漂流探险。
"漂流探险，雪绫还没玩过诶!"女孩看着全新的游乐项目的时候双眼放光。
"那我们试试？"
"嗯。"
"到时候可不要害怕哟。"
"我...雪绫才不会害怕!"女孩赌气似地在坐上小船后嘟了嘟嘴。
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要掉下去了...杨宇哥哥救我!"
"咕...雪绫...能不...能先把手松开。"
最后小船要从二十米高的地方落下，女孩看到这样的场面当即就抱住了自己。
起初杨宇并不是很在意，但随着女孩力度的越来越大他才了解到雪绫现在有多害怕。力度越来越大，呼吸渐渐变得困难，但这个时候安慰女孩，她根本就听不进去了。
"咳...咳咳，雪绫，你..."
"雪绫一点都不害怕!"手部的力气用得更大了。
"我不是...说这个，咳咳咳...你的......"
"安全带？雪绫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掉下去了!!!"
"我说的是...我要被你的手勒死了......"
刚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船开始了下坠，女孩松开了手在空气里舞动，杨宇刚想深呼吸就感觉空气猛地灌入自己的肺部，随后水花溅起落在配备的雨衣上。
"呼...呼......好刺激啊，是吧，杨宇哥哥。"雪绫挤出勉强的笑容转头。
她看到了了一个头摊在车厢上、奄奄一息的人。
"湫!杨宇哥哥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
少年抬起手摇了摇，表示自己还能站起来。
......
为了雪绫和自己的人身安全，自己在接下来选择了相对安全而有趣的项目。
玩了一个上午，大家都有些累了，便坐在了乐园里的某家茶餐厅，递上澜芷准备的会员卡后自己和雪绫被安置在了一个环境很好的餐桌上。
伙食很棒，就算没有看到菜单杨宇也隐隐能察觉到食物材质的新鲜与价格的不菲。
"我觉得...后面那个男人跟踪我们好久了。"杨宇吃着食物，和雪绫交头接耳。
"他吗？"顺着杨宇眼角提示的方向看去，男子戴着口罩与墨镜偷偷看着自己这一边，完全没注意自己的菜单拿的是反的。
"......"多看了可疑的男子几眼，雪绫叹了口气。
"那是我的父王吧。"
"啊？"强忍住不喷出食物，杨宇表情复杂。
"澜芷又没阻止，而且化装能力这么差，绝对是父王没错了。"
"...你家父王似乎很关心你的样子。"
"他是一个就算自己女儿出去买酱油也要一路尾随保护女儿的那类人。"
雪绫苦笑，"所以去【雷克蒙德】上学的时候他还特地让澜芷过去保护我...虽然我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求保护了。"
女仆坐在可疑男子的另一侧，两人知根知底，交换了眼神后兽王把目光调整到了自己这里。
"......"
突然有了种浑身上下被看了个透的感觉，随着目光的转移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杨宇哥哥怎么了吗？"
"没什么，下午我们去哪里玩？"
"再看看吧。"
.....
***
"雪绫一直念叨的就是这孩子？"
在杨宇和雪绫解决完食物出去后，面罩男和澜芷坐在了同一张桌子边。
"就是他了。"
面罩男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这样的表情让澜芷多少有些担忧。
她知道公主似乎对杨宇有着某些意思，所以一直想要用各种方式加深他们之间的感情...可兽王这里的态度她一无所知。
"温达米尔大人？"
"这个人类很有趣。"面罩男说道，面罩变形像是在笑一样，"如果雪绫能开心的话，让他当我的女婿倒也不错。"
澜芷:"......温达米尔大人，事情其实没这么简..."
"对。"兽王似乎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今天就让我来帮一下女儿好了，我可不想一直被她嫌弃，哈哈哈哈哈......"
澜芷无话可说。
这一切除了他们之外理所当然没有其他人听到。
***
下午转了一圈动物园，顺带玩了一些别的小游戏，两个人坐在公共座椅上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枫叶铺落在坛边，父母带着孩子从鹅卵石路上走过。
"雪绫今天玩的开心吗？"
"嗯。"女孩用力地点着头，兽耳摇动，突然她又像泄了气一样，"结果只是让杨宇哥哥陪自己玩了一天，道谢什么的根本没能做到......"
"没事啦。"杨宇挥手，"这些不算什么，雪绫你能开心就是我最好的礼物了。"
女孩听了兽耳重新振奋，随后又垂落下去。
"杨宇哥哥每次都这么说...可是我......"
"那个摩天轮我们今天还没试过吧，一起吗？"杨宇打断了雪绫的自哀自怨。
雪绫抬头看见了夕阳下不停轮转着的巨型摩天轮。
"据说这是世界排名第二高的摩天轮。"杨宇朝着雪绫伸出手，"一起吗？"
"...嗯。"女孩笑了，"我们去看看。"
......
"两个人已经坐到摩天轮上了。"面罩男拿着望远镜看着男孩女孩所在的小厢一点点转到最高处，情绪很是激动。
"温达米尔大人...你现在不是以兽王的身份在这里会被别人说成是变态的...还有，破坏游乐园项目罚款是很严重的。"
"别说了，我都清楚，但为了女儿，我认了!"
兽王坐在某个电路传输器边，偶尔有人走过看着他的行为露出鄙夷的眼神。
"变态。"
"这人好奇怪啊。"
"......"隔着面罩也能想象出兽王的脸现在是怎样的光景。
"不过，他们快到最上面了!"兽王情绪激动，"女儿，这次为父我绝对会为了你的幸福赌上一切!"
于是在小厢快到到达摩天轮最顶端的一瞬，兽王手刀劈下，同时跳开。
传输器发生了爆炸，摩天轮的电也在这时候停止了供给。
"在女儿这件事上您真是鞠躬尽瘁啊。"澜芷满身尘土，一脸无奈。
"接下来，就看这些年轻人了啊..."兽王看着摩天轮顶端，眼中有过追忆。
***
"咔噔、咔噔——"
摩天轮传来剧烈的震动。
"怎么了？"杨宇警觉地看着外面，却惊讶地发现，摩天轮的转动，停止了。
"湫!"雪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显得有些不安。
几秒之后，摩天轮并没有出现其他问题，随后广播里也播报了摩天轮电力传输中断的消息。
既然这样，也就只能等电力恢复了。
两人相对而坐，鼻息呼入空气，产生淡淡的一层水汽，飞出窗外。
女孩坐在对面，双腿踌躇地前后摩擦，裙摆也在轻微的抖动间出现了不少褶皱。
"杨宇.......哥哥。"
她打破了宁静。
"嗯？"
"今天的事，谢谢你。"
"不用放在心上了。"
"今天以前的事，也谢谢你。"
"咦？"少年猛地抬起头，眼神和玫瑰色里带着暗金的女孩的眼瞳，不期而遇。
"现在想来第一次相见是在三年前了，那个时候不小心解放力量太过火导致你头疼了很久...唔...好尴尬......"
雪绫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眼睛闭紧，但之后还是逼迫自己睁开了眼睛，声音也由平淡变成了慌张，"之后也有好多事情都是因为雪绫才搞砸的...幸好有澜芷在不至于事情变得糟糕......"
"我知道澜芷如果不在，我的生活会乱套，自己也不能做好自己的工作，可你们却一直在包容着我......"
"所以，之前的一切，还有之后，都很感谢杨宇哥哥你们。"
女孩的脸已然通红，眼眶的泪打着转。
"雪绫，不用太勉强自己把这些说出来的。"
"马上就要毕业了，雪绫觉得有些事情再不说出来，以后就再也难以说出口了!"
夕阳下落，在这一过程里城市的光芒逐渐增强，而橘黄色的天际也被蓝黑色所取代。
摩天轮恰在这两者之间。
少年倾听着女孩的言语，女孩下定了决心，想要把心里珍藏已久的心迹表露出来。
"杨宇哥哥，其实我...雪绫......"女孩一瞬间释然了，最后的话就要这么说出口。
——"真的不是我干的!"
窗外传来隔着面罩说话的声音。
"？"雪绫的表情突然一僵。
趴在窗口向下看去，警车停在不远处，面罩男被几名警察按住了，正往车里挪去。
"真的不是我，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澜芷站在旁边在被警察问着各种问题，她已经无法直视这样的兽王了。
"雪绫，那真的是你父王吗？"
"...可能是我之前看错了。"
两人不再说话，一直默默地目送着面罩男被挪入车内，警车开向远处。
一直到他们被救下来，雪绫都保持着低头的状态，没有再说话。
——可能那真的是兽王吧，不然雪绫也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杨宇猜测道。
一直到今天结束雪绫最后的话还是没能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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