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幻影的气息，和之前的战魂，如出一辙。
漆黑的翅膀、流走的蓝光，在杨宇眼里一切像是又回到了四年前，【世界树】之下战魂杀戮的场景。
"这种东西...根本没有资格再存在于世间!"
脑内有些混乱，【超越】在他身形移动之时就已经突破了阈值，扭曲的视界里只有兽王幻影身上摇曳的蓝光。
"啊啊啊啊啊啊!"
"锵!"
"锵!"
"锵锵锵!"
刀剑的轨迹已经快到他人无法看清，毁灭之力与黑暗气息在空气里碰撞爆炸，粒子流轰飞在了双方的身上。
毫无理性可言，少年的每一剑都带着恨意，一往无前，不留余力，在气势上隐隐盖过了暗堕的幻影。
"撕啦——"
【时泽】掀开幻影的肩甲，在幻影的身上留下很深的伤口，蓝黑色的血液沾染了剑尖。
"给我......去死吧！"他高喊道，单手剑横持于胸口，毁灭之力凝实，【时泽】在太刀临近身前的一瞬挥砍而出，冰冷与疯狂的对撞碰撞出前所未有的暴乱。
黑暗之力划过少年的脸颊，皮肤开裂，血滴飞舞，他在混乱的漩涡里看到幻影的太刀出现了龟裂，碎片一点点掉落，迷失在漩涡里。
模拟二阶【狂化】的状态下自己的心脏像是超负荷运转的水泵，血液的流速和液体体积是平时状态下的数倍。
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四肢百骸的麻酥加剧，自己的身体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极限，视界里蓝芒跳动，逐渐逼近自己。
但是——
"还没...结束呢!"
在兽王贴近自己身体的一瞬，杨宇睁开双眼，手里的【时泽】朝着蓝色光芒最为强烈的地方，刺去。
心脏在这一刻的跳动频率达到了最大。
血液终于还是撑破了血管，皮肤表层因为巨大的力道而渗出血丝。
毁灭之力部分敌我，飞速地凝聚在了剑身之上。
然后，杨宇将剑灌入了幻影的心脏的位置，毁灭之力将所有的护甲与雾气摧毁殆尽，血肉横飞间晶莹的、闪动着邪恶气息的心脏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蓝色的回路围绕着心脏内部的某样东西，稳定地闪烁着。
【时泽】切开晶莹的心脏外壁，内敛着的邪恶气息轰然爆发，排斥着单手剑，光之平面不断破碎又重组。
(给我......进去......)
【时泽】进一步切入了幻影的心脏。
"嘭——"
在单手剑彻底灌入心脏的前一刻，兽王巨大的羽翼化作雾气，冲击在了杨宇的胸口。
"咳..."
雾气将少年冲向了远处，而他的身体也终于退出了【狂化】，他在半空里吐出鲜血，却在即将倒下前用手撑住了地面。
擦去嘴角的鲜血，血管破裂、心脏受损，他却没有立刻倒下。
"还不够...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手指弓成爪状，用力地插入地面向手心合拢，地面留下血迹，而他的背后也渐渐有黑暗凝聚，他要再次以黑翼的姿态与幻影对战。
"杨宇。"
在完全失去理智之前，温暖的手按在了了自己的头上。
抬起头时，少女碧蓝的眼眸像是星空般，取代了灰暗的天幕。
"星...露......"
"不要再变成那个样子了。"她贴近了少年的头，然后将他拥入怀中。
"......"回想起她曾经被狂暴的自己刺穿胸口的场景，怒气、焦躁逐渐消失，他变回了冷静的自己。
"对不起。"
在感受到少女娇躯的温软后又一次低下了头。
"嗯，别动，我帮你治疗。"星露把手松开，蹲了下来，开始调动生命之力帮杨宇填补伤口。
双眼有些充血，因为强制退出【超越】看起周围的事物还有些不适应，看着兽王停留在原地许久未动可以判断出他也受到了不轻的伤。
"杨宇酱伤得严重吗？"
"杨宇哥哥!"
希亚和雪绫跑了过来，希亚脸上罕见挂着担忧，而雪绫则低着头，一副愧疚的样子。
"那个幻影......绝对不是父王。"雪绫捏紧了自己衣服的下摆，"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随后她保持了沉默，脸上的愧疚丝毫没有减少，等待着责怪。
"我也相信兽王不会是那种人。"杨宇淡淡开口。
"诶？"
"幻影只是被某种邪恶的力量控制了，这不能怪你的父王。"
杨宇笑着，因为用力过度现在连抬手都很勉强。
"杨宇哥哥......"雪绫的脸微微发红，看着自己像是随时都能落下泪来。
"但是那个家伙要怎么解决？"希亚拿枪指着远处还在恢复的兽王幻影，问道。
"......"杨宇面部表情很复杂，"幻影的胸口已经完全暴露出来，只要击穿他的心脏就结束了。"
"但是...幻影已经暴走了，想要攻破他的弱点会很困难。"
"所以能和那个怪物抗衡的，这里也只有你了吧。"卢锡从一边走了上来，冷漠地看向杨宇，"但现在看来代价也想当大。"
星露生气地看了卢锡一眼。
幻影身边的黑色雾气愈加浓郁，护在胸口的手逐渐松动。
"冲啊，幻影就快不行了!"
远处有人观望，也有人冲了上去，想要击杀幻影。
"咔——"
骨头断裂、血肉横飞，惨叫声连绵起伏。
雪绫慌忙闭上了眼睛，听到声音后面色变得苍白，身体在颤动。
"......"希亚搂住雪绫的肩膀，并没有对这样的场面有太大的反应。
(神经太粗吗？
但是，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思考了很久，终于，少年做出来决断，在众人面前缓缓开口。
"...那个，其实我还有最后的手段，能打败他。"
"不过，我需要时间来稍微恢复一下。"
"你是认真的吗？"卢锡盯着杨宇，用力地按着手中的大刀，语气里没有一点好感。
"嗯。"
"啊，既然这样，本大爷就上去帮你撑点时间吧。"说完他转过了身，用大刀的刀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卢锡？"
"怎么了？"不耐烦地往后看了一眼，"我说过会在个人战和你做个了断，拖延时间完全是为了自己之后实践这个诺言，可不是为了你。"
"谢谢你。"
杨宇保持着微笑。
"自作多情。"嗤之以鼻，卢锡露以狂妄的笑，朝着兽王暴走的方向走去。
"雪绫也要帮杨宇哥哥!"
"唔...远程进攻交给我吧，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哦，杨雨酱，哇哈哈哈哈哈哈!"
【月神叹息】双枪拆解，在空中合二为一，变为狙击枪的样式，希亚锁定了幻影的位置，漆黑的枪口浮现出魔法回路。
"作战，开始。"
"嘭!"
白紫相间的光柱垂直射向了兽王的头部。
兽爪向着光柱挥去，冲击中扬起满地尘埃。
......
***
(果然自己给自己立下的誓言是最不可靠的。)
杨宇无奈地摇了摇头，体内生命之力和自愈异能一同修补着破损的躯体，相对而言速度并不慢。
想要对付暴走的兽王幻影，只能一击必杀。
【星锋乱】刚刚具备了雏形，而且走的路也并非一击必杀，所以行不通。
【侧锋】、【魂坠】这一类虽然先手速度极快，但却还是不够格。
思路顺着剑技向前延伸，自己来到了尘封的记忆之门面前。
一击必杀、最快之剑，也只能使用它了吧。
门倒映出自己的模样，少年还是有些稚嫩，但眼中的剑意却锋利无匹。
"也对啊，为什么要和过去一样抗拒这些剑技呢？"
他笑了，轻轻叩响破旧的门，大门缓缓洞开，里面的一切尽数朝着自己奔涌而来。
"我已经，不是过去懦弱的自己了。"
***
"哐——"
卢锡躲开兽王的爪击，大刀向着他的大腿砍去，却被黑色雾气所拦截，随着击打声卢锡倒飞出去，身体几乎要嵌入柱子里。
"卢锡，放弃吧，你的身体这么下去会崩溃的。"
对卢锡没好感不错，但帮助了杨宇，星露没有理由再去厌恶他，于心不忍地看着卢锡的身体在和幻影的斗争里一点点垮掉。
"你还是继续救那家伙吧。"擦去鼻血，卢锡吃力地抬起了大刀，面对逼近的幻影。
"到极限了吗......"
想要挥刀，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力气，就连抬刀的姿势也无法维持了。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最后嘴角还留着戏谑的笑，"看不到幻影被灭杀的那一天了啊......"
"锵!"
金属打在黑翼上没有任何的滞涩，娇小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接下来交给雪绫就行了。"
"哦？"
雪绫没有理会卢锡，而是选择了向反方向跑去，带走了暴动的兽王幻影。
靠着柱子的卢锡跌落在了地上，看着雪绫的身影远去......
***
"光照着前方能使人看到路途，光照入眼睛则会让自己短暂性失明，所以碎影流也不仅只有靠速度和力量取胜。"
中年男子在牢狱里和自己说过。
"影子的存在需要光明，而强烈到极致的光明里，只有光明，一切都将不复存在，这就是三大秘传之一，最终极的【碎影流】剑术。"
......
***
星露一直在拼命为自己疗伤，卢锡接连受挫，其他参赛者被打败，他一直在告诉自己保持冷静，不要因为冲动葬送了大家的努力。
手能握剑了，还不够。
血管连通了，依旧不够。
卢锡被打倒在地，为他引开危险的确是雪绫。
三阶段的【狂化】几乎是碾压二阶【狂化】的，但兽王幻影强大的基础属性和黑化状态足以弥补这样的天堑。
雪绫和自己父亲幻影的战斗，开始了。
第一次这么担心和幻影作战的女孩。
和自己父王幻影的战斗中雪绫表现得很不自在，好几处差点出现了失误，杨宇、星露、希亚都看得很着急。
"锵!"
【绝望】打在黑翼上终归没能将其分解，女孩抓住时机将双刃插向兽王短暂失去防御的胸口，距离心脏只差了几公分。
肋骨无征兆地破开兽王的肌体，变成黑雾甩向了雪绫。
"雪绫!"
女孩在没来得及反应前就被黑雾刺穿了右臂，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
双刃融入了幻影的躯体，兽王举起手，准备给予她最后一击。
"不行，必须阻止他!"
"你的伤还没有......"
"不能再等了!"少年提着【时泽】向前方跑去，距离不远在此刻却如同相隔无限远。
(看来是找不到时机了。)
离女孩越来越近，幻影的手刀也很快就下落。
(拜托了...赶上吧!)
......
"父...王。"
这一击下来自己可能就要离开这片场地了，内心的忐忑可想而知。
父王的幻影某种力量控制住了，想想很生气，却无可奈何。
澜芷不在身边，杨宇哥哥重伤，就连自己也......
自己失败了。
看着幻影闪着幽深光芒的双眼，女孩终于还是流下了泪水，泪滴溅落在场地上，弹起、溅落。
兽爪在这一刻有了明显的停顿。
幻影的身体突然一僵，兽王散发着幽光的双眼里多出了一些东西。
然而这一切只发生在几秒内，蓝色的光之线像是活过来一般，开始在幻影的体内疯狂地舞动，黑雾重新附着在他身体的每一处，兽爪拔节，失去了原来的形状，扭曲而锋利。
幻影的身体颤动着似乎想要反抗蓝线的控制，但一切只是徒劳。心脏间蓝色的回路耀眼到了极点，让女孩睁不开眼，兽爪在颤抖，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邪恶之力，朝着她落下。
"唔......"雪绫闭上了眼睛。
(虽然很害怕，但自己对这个结果也算没有遗憾了。
因为父王的幻影只是被控制住了而已啊。)
隔着眼皮都像是能看到铺天盖地的邪恶气息将要覆盖自己。
(然后，我也......)
"雪绫，离开这里!"
女孩在彻底释然之前睁开了双眼，男孩携剑冲向了自己。
——那是，一束光。
***
"突破口，在那里!"
幻影的攻击在雪绫哭泣的时候停住了，胸口的防御出现了空白。
几秒之后幻影又开始了攻击，散发的气息危险到了极点，因为雾气全部加持在手爪的缘故，胸口的防御依旧薄弱。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新生的雾气飞速地冲向胸口，企图堵住那个裂口。
"一定要赶上......"
扭曲的兽爪抬起，暴乱气旋回卷于四周，女孩闭缓缓上了眼睛。
——又一次想起了优和格雷被骑兵所击杀的场景。
"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超越】之中他的视觉捕捉力超出了所有人，眼角因为过度用眼留下血水。
【时泽】不再覆盖着毁灭之力，在少年奋力的奔跑中光点向着单手剑凝聚。
光紧紧地贴着剑身，光之平面、剑的纹路全部消失了，他的手里像是握着由光构成的剑一般，简洁而朴素。
在黑白无光的世界里他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兽爪挥落，邪恶与黑暗充斥了整个场地。
杨宇跃起，携着光剑，来到了雪绫和幻影之间。
听说过昙花吗？花开之时美丽到了极点，而它的花期却很短，不知晦朔。
一切的惊艳之美注定是转瞬即逝的，正因为短暂，才会让人想要铭记与流传。
此剑，亦转瞬即逝。
"【秘传·苍昙烬】。"
光剑没入了幻影尚未修复完好的伤口。
"给我消失啊啊啊啊啊啊啊!"
内敛的光，在此时完全爆发，光之海洋席卷了整片场地，极致的光明让所有毫无防备之人瞬间失明。
而下一刻光芒散却，世界又变回了灰暗的色调。
快到之前那片光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杨宇面前只剩下了徘徊的灰烬，经久不散。
没有人看到幻影是怎么消失的，或者说，光太强了让他们无法睁眼，兽王幻影被击杀的画面已经超出了视觉暂留的极限。
"赢...赢了?"有人难以置信。
"太好了...刚才吓死我了...唔，我的腿......"
广场上传来寥寥无几的欢呼声。
杨宇无力地垂下带血的右手。
他的手臂部分有些焦灼，【时泽】没有了光之平面，花纹磨去了大半，现在的外表像是普通不过的铁剑。
黑色的灰尘渐渐浮上半空，离自己越来越远，抬起头，有阳光穿破云层，将光芒重新洒向广场。
吹过微风，将四处的尘埃打乱在了一起，混入云层，在全部打入云中的前一刻，他突然捕捉到带着违和的一丝黑色。
那绝不是灰烬，而像是...一片黑色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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