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嗒
嗒
略有些沉闷的声音从罗德尼在行馆的书房里发出来。
那只雕刻着木槿花和预言鸟徽记的戒指被主人毫不怜惜的叩击在黑铁木书桌上。
布置这个行馆的人显然没有动脑筋。黑铁木这种偏冷的木料虽然是远道从罗德尼的家乡运来的,不过在这中寒冷的地带显然有些太冷了。
虽然罗德尼觉得手放在桌上有些瘆人,不过一会就不在这个上面再做纠结了。
他的面前放着那道盖上了徽记的谕令,与这张一模一样的纸条,正妥帖地保管在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星见骑士团驻地的记录案中。
为了遵循预言而成立的骑士团,为了落实未来而成立的骑士团……现在却被用来推翻未来,犯下这种恶行的我会被龙神大人诅咒的吧。
罗德尼自嘲的笑了笑。
无所谓了。
斯诺·诺德斯啊,如果能够摆脱那种未来的话,就请你去死吧。
看着主人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诺顿的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他从十三岁就开始侍奉罗德尼·莱斯特了,那年罗德尼九岁。
十五年的时间,罗德尼就如同诺顿的亲生弟弟那样。
虽然他时刻地提醒自己,这是掌握着希比拉未来的人。但是在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以照看弟弟的目光来看待罗德尼。
“诺顿,如果哪一天,我不被任何人认可的话,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站在我的背后吗?”
罗德尼的话突然闯进了诺顿的思考。
他回头,和平时说着同样不着边际的话。诺顿大概能想象出他脸上的表情。
因为看惯了未来,所以对现在失去了实感了吗?听说有好多出色的预言师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我会和大人一起否定这个世界。”
并非恭维,也不是吹捧,这只是十五年前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
诺顿恭敬地低垂着头,然后不在发出声音。
十五年中,罗德尼从来没有更换过内侍。在希比拉的时候,还要加上诺顿的妹妹,那个喜欢在吃饭的时候絮絮叨叨,和哥哥不同,没有一刻安静的家伙。
真是好时候呐。
罗德尼拿起边上的杯子,里面的金黄色的酒液摇晃着在杯壁上涂上薄薄的液膜。
淡淡的松香味道从香炉里的烟气中分离出来,令人产生一种恹恹欲睡的倦怠感觉。
不知道骑士团有没有完成任务呢?刚刚获得恩赐的神眷者,应该并没有很强大的力量吧。
还有那颗埋在他们之间的钉子。
“希望能一切顺利,诺顿,我好想回希比拉啊。”
骑士的嘴里咬着木雕,战马的笼珮也深入马口。
在无声中踩着星光把敌军踏平碾碎的骑士团,斯诺在传记中不止一次看到过他们的名字。
然而在和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才体会到字里行间所描述的景象是多么令人心惊胆战。
盔甲的颤抖仿佛带着韵律,镌刻在上面的铭文散发着星光。就像旋转的星云一般把阻挡在面前的事物全部吞没。
急速靠近的骑士枪在眼前渐渐变大,那一点寒光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让人连躲闪的念头都忘记了。
“那铭文有幻术的效果,不要被那些光芒吸引!”
伊琳娜的声音把斯诺从幻术中拖了出来,然而战马已经不足十米了。
“该死!”
伊琳娜身边的黑球超斯诺蜂拥而去,电射而出的光芒击中了那个骑士。黑球宣泄着诅咒的力量,急速腐化他的盔甲、毛皮内衬和肌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声的骑士发出痛苦的哀嚎。
被吞没的身体变成了风化的粉尘,在斯诺身上装成碎块。
暗言术·灭
接踵而来的骑士下意识地避开了这个被不祥笼罩的牧师和斯诺,集中往马西姆斯和那辆货车冲去。
马西姆斯把奥拉护在身后,双手持着骑枪和战刀,左手挡开了刺来的骑士枪,右手的战斗毫不留情的在战马的腹部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刀口。
“来吧!”
他的嘴里发出咆哮,高高抬起左脚,把倒地的骑士连同所戴的头盔一起踩扁。
他高大的身躯犹如史前的山岭巨人一般,即便被骑兵梳理过也毅然不倒。
骑兵完全没有停止,穿过人群之后扬长而去,在远处调转过来重新集结列阵。
在为首的那人的骑士枪上,挑着一个瘦长的人影,背心被骑士枪的尖端贯穿隆起,断裂的脊柱的粉红色在那件布袍声非常显眼。
“罗伊!”
从碎片残骸中翻起身来的海拉四处寻找刚才站在他身边的人。
从他身前不远程开始的血迹断断续续一直延续到那个骑士的脚下。
“罗……伊?”
海拉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目光停留在那条血迹上,不敢去确认雪幕之后,那个枪尖上的人影。
“你们……看到罗伊了吗?”
海拉的声音颤抖着,茫然地看向斯诺和马西姆斯。
在她的侧脸上,一块飞溅状的血迹还残留着,大概是罗伊被挑起时溅上去的。
“罗伊,罗伊……”
木块割伤了海拉在残害中翻找的手,在寒风中冻得通红的手指早已经麻木,现在上面添满了细密的伤口,正火辣辣地刺痛着。
不过她完全没有在意,依然在锋利的破碎瓷片之间,在满是木刺的残骸里面翻找。
远方的骑士抖动着骑枪,把罗伊的身体甩在地上。斯诺他们几乎能听见他发出的嗤笑。
在另一个方向,还有一个人员在颤抖着。
并非害怕,而是因为站在命运的转折点上的战栗,就像站在悬崖边那样。
“只要你死了,只要你死了!”
巴尔伯格撕心裂肺的喊着。
他身上的奥法师长袍灌满了风雪,淡紫色的光芒犹如一轮旭日般照亮了苍白的雪地。
“只要你们死了,我的家族就会重新接受我了!”
奥术的光芒凝结成大片的弹幕,朝向这边猛轰过来。
巴尔伯格的脸色比起雪花还要苍白几分。
为什么,为什么希比拉的人会出现的这么早?不是说我失败之后才会出动的吗?为什么要来妨碍我……知道等他们放松警惕,只要一个法术!一个法术就能把他们全部杀掉!
然后,我就不用躲闪家族人的目光,可以堂堂正正的出入奥术院了。
拖着弧线轨迹的魔法飞弹落在地上,炸裂开涟状的光纹。
“是奥术弹幕,躲开!”
凭借意念操控的魔法原本应该没有打偏的道理,但是大概因为他的情绪太过激动,飞弹偏离了不少,在人群前面就落下了大半之后飞弹才覆盖过来。
“靠近我!”
伊琳娜的身边的暗影退去,纯洁的圣光在头顶结成由无数六边形构成的圆盾。铺天盖地的奥术飞弹砸落在光盾上,就像落入湖面的雨滴一般。
“这个家伙已经疯了吧。”
奥拉抬起枪,表情狰狞地瞄准巴尔伯格,即便是他也不能原谅从背后发起的攻击吧。方向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在枪响的瞬间,巴尔伯格的身边的弹幕骤然聚拢,成为一到光束洪流把灼热的弹道覆盖住。细小的弹丸被瞬间蒸发,奥术洪流撞击在光盾上,冲击把四周的残骸吹散,战马想要跑开,但是被锲入地面的铁桩拦住,徒劳地扯着绷直的缰绳嘶鸣。
“真是个经验丰富的混蛋。”
奥拉拉下了和扳机一体的枪匣,卸下了里面装填的弹药,然后重新装进破魔的铭文弹。
联装弹被机括压入枪匣发出清脆的喀拉声,远处的奥法师的头颅清楚地落在瞄准具上。
“去死吧!”
“他们来了!”
马西姆斯的怒吼警告和奥拉的诅咒一同响起。
撞针敲打底火,铭刻着魔纹的子弹旋转着从枪**出的同时,希比拉的骑士也夹紧了马腹,纷乱的马蹄声犹如雷霆滚滚。
破魔弹的弹道与奥术魔法完全重合,附加在上面的铭文汲取周围的魔力,激发出湮灭魔法的破魔咒术。
粗壮的魔法洪流被打散,粉碎,然后在巴尔伯格绝望的眼神中消失。
“为什么要妨碍我!!!!”
他的话没有说话,子弹击穿他的额骨,粉碎他的大脑,然后从脑后炸裂。
没有看奥法师倒下的身影,奥拉射击之后迅速转身,对准骑士们再次射击。
为了魔法师准备的破魔弹在骑士的重甲上爆起白色的粉尘。
并没有惊讶,他熟练地拉下枪匣,把一排破甲弹装填进去,继续射击。
最前排的骑士架起了盾,为步兵准备的破甲弹对那些厚重的令人发指的蒙皮重盾毫无作用。
“真是,倒霉的任务呢。”
奥拉怨恨地看了斯诺一眼。
这个神眷者,既不会法术也不会武技,根本派不上一点用处!我们这些人,根本就派给他的保姆吧!
但是为什么会在这里遭到希比拉骑士团的伏击?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反戈的奥法师?
混乱,太混乱了。
不过至少……
奥拉眼角的余光抓住了瞬间的缝隙,火枪把破甲弹从那个缝隙里送进了一个骑兵的眼窝。
在头盔内扩散出来的能量把他的头炸成一片血雾。
然而一发子弹没有办法停下骑士冲锋的步伐。
雷鸣般的马蹄声,锃亮的战刀,交织成一把巨大的镰刀,专为收割生命而挥舞。
马西姆斯的枪剑斜着交叉在地面上,半蹲着身体构成一个扁平的锥型。
伊琳娜已经撤掉了光盾,暗影的黑幕再次落下,把身前的土地染成紫黑色,浓重的烟气里冒着滚滚的气泡,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逃离这块不详的地方。
但是这样就能阻止那些致命的骑士吗?
她脸上绝望的表情完全看不出这样的可能性。
这样是没有办法的吧……
斯诺闭上了眼睛。
从一开始,这样的结局就是不能避免的吧。
相对与那些被规则禁锢了太久的老家伙,罗德尼那种难以把握而且决策轻率的年轻人果然不好对付啊。
“你这个,打笨蛋!”
风雪中传来了细小但是动听的声音,那声音细微渺茫,让人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
昏暗的天幕下,也完全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霜刃豹的步伐轻盈,带着歌莉娅急速靠近斯诺。
三个护卫和一个力量微弱的人,面对十一个闪耀着金色与血红色 魔力的骑兵。
不是很有信心的,可以能操纵那些沉迷信仰的人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两团魔力急速靠近,小白显然没有办法赶上了。
有什么可以做的?
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他们?
星瞳……能量亲和……
不行,远远不够……
魔法,有什么魔法可以使用?
小精灵的脑海里略过无数种在古书上看到过,描述过的那些魔法。
大长老,或者祭祀大人有见到我哪些法术吗……阻止他们,让他们离开这里,让他们没有办法继续恶行的。
即使,即使是要……
小精灵看向那些希比拉骑士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杀意。
如同那个夜晚的月光一般的魔力,和拥有那种魔力的人。我想要跟随,想要注视的人……绝对,不能在这里就被你们这样的平凡家伙杀害。
所以啊,伟大的月神,请给与你的仆人,驱逐强敌的力量吧!
歌莉娅闭上了眼睛,月神的轻语就在耳边响起,吟诵着不知名的诗篇。
当她再睁开双眼的时候,风雪消失无踪,只剩下月光洒满了大地,在不远的前方,一颗被湖水环绕的大树慢慢抽出第三根细枝,迎着月光边长,变粗,长出嫩绿色的芽孢。
歌莉娅慢步走到湖岸,毫不犹豫地踏进了水中,继续往前,直到湖水没过她的头顶。
从水下看空中的月亮,银白的光芒闪烁摇晃,仿佛另一个世界。
银白色的传送阵浮现在手边,从里面歌莉娅拿出了那根世界树法杖。
月神啊,用你的威严,驱逐这些无礼之徒吧!
既没有吟唱也没有术式,一个由魔力构成的苍白之月凭空出现在斯诺的头顶。
它散发着强大的魔力,表面的光芒越来越强。
然后像达到一个顶峰一般,它的光芒骤然暗淡下去,投射出大片的光辉在伊琳娜的咒术上。
紫色的不详魔力被驱逐,然后下一秒,骑士们踩上了这片月辉。
伊琳娜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法术被驱散而感到惊慌,笼罩在骑士身上的星光就先一步散去了,然后是他们盔甲、武器上泛着的金属光泽,接着是他们的皮肤,他们的毛发,全都变成了和月光相同的苍白颜色。
变得苍白的马蹄率先承受不住自己的力量,崩碎成石膏粉般的碎末。
瞬间矮下去的战马让骑士搓手不及,顺着惯性被摔在了地上。魁梧的骑士连同手里的骑士枪和盔甲,和那匹战马一样摔得粉碎。
经过了上百米加速的骑士,不是这短短的路程就能停下来的。甚至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
悄然无声的粉碎在那片莹白的月光中。
目睹了这一切,最靠近那片月光的马西姆斯甩开已经有一半反射着月光的武器,大步向后退开。
脸上的表情和之前面对希比拉骑士时更恐怖。
伊琳娜和奥拉的目光都在头顶的那个月亮上,仿佛在下一刻他就会投射出下一轮死亡的宣告。
是她吗?
辟开了风雪,霜刃豹的利爪紧紧抓住了地面,踩着无声的步伐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定是她吧。
斯诺往那边看,骑在霜刃豹背上的精灵提着法杖,目光以此扫过面前的人,最后落在斯诺身上。那个悬浮在斯诺上方的月亮逐渐变小,然后消失在半空中。
第三种自然亲和,在小精灵的血脉中苏醒了。
消亡生命的月光,月火之术。
然而她却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脸上是急切之后的宁静,惊慌之后的平和。
以及见到了期盼之人的安心。
“总算,总算赶上了呐……”
歌莉娅握着法杖的手在颤抖着。
不能想象,如果刚才完了几秒钟会变成什么样。
她的肩膀耸动了两下,然后终于没有忍住,放任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哭了起来:“总算赶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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