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扮演某种角色,人会入戏,特别是在现实的舞台。
即使知道会被嘲笑,醒来的赫尔特仍将莉莉抱在怀中,因为习惯,也不仅因为习惯。
赫尔特发现,莉莉除了赖床,睡觉时还经常会蹭他的胸口。
“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小鬼。”
可就是这个小鬼,赫尔特无法放开手臂。
就像爱妻如命的丈夫。
但赫尔特不清楚爱的含义,冷漠的神情中也没有一点爱的影子。
“赫尔……”莉莉过了很久才醒过来。
“接下来要做什么?”两人对视着,同样冷淡的眼光,形成一种奇妙的交融。
“米纳哈尔起义。”
“你要让革命军牵住侯爵的卫兵?”
赫尔特点了点头。
“独自面对侯爵与五百多名卫兵,我不可能赢。”
“要怎么做?”
“愤怒与压力。”赫尔特缓缓起身,莉莉拉着他的胳膊也坐起来,“莉莉,可能需要你的协助。”
“赫尔先生,诺亚送来一本书,说是您昨天向他借的。”
“请放在门口。”
听到乔纳斯下楼的脚步声,赫尔特打开门,迅速将书捡起,在窗边翻起书。
这是诺亚的通讯方式,赫尔特在书中找到三张纸片:赫尔特的委任状,米纳哈尔革命军特别将军;权利证明,用来调度其他革命军成员;以及诺亚的留言。
“有问题请到幸运之神酒馆找我。”
诺亚更像在说他有事找赫尔特。
赫尔特将纸片贴身藏好,戴上斗篷的帽子。
幸运之神酒馆在诺亚家附近,赫尔特与莉莉以游览的速度漫步前行,一路上,赫尔特确定没有人再监视他们。
米纳哈尔的繁华莉莉有些看厌,恢复人偶般的沉默。
“赫尔先生!”熟悉的声音从后面呼唤赫尔特。
“队长先生!好久不见。”
“能在这和您、您的夫人相遇,是神的保佑,”队长亲热地打招呼,“感谢您之前的毛皮,最近我才没被冻死。”
“哪里哪里。不过,您不是在山道执勤吗?”
“上次抓回诺亚,侯爵大人就提拔我做这条街道的巡逻队长。”
“恭喜恭喜,其实我们也住在这条街的乔纳斯酒馆。”
“这一切都是神安排好的,让我们重逢,”队长似乎继承了侯爵的热情,“您不论有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谁敢冒犯您和夫人,我就把他抓回英雄塔去!”
“那就麻烦您了。我和家妻还有事,先告辞了。”
走开一段距离,赫尔特默念着:“一个。”
幸运之神酒馆与其说是酒馆,更像是赌场,店里四张长桌周围挤满赌客,桌子上放着扑克与骰子,赫尔特与莉莉推门进入时,有几个人回过头看了两眼,又继续看会赌桌。
赫尔特在一桌玩骰子的客人中找到诺亚。
“赫尔先生,您终于来了,不过,您带着夫人来这种地方不太好吧。”
“诺亚先生,有空找个地方谈谈吗?”
“不要这么着急嘛,您不玩一盘吗?”
桌子上是用杯子摇三个骰子,朝上的点数合计十点以下为小,十一点以上为大,赌客猜大与小,这是东方异族传来的玩法。
老板模样的人拿起杯子扣在三粒露出一点的骰子上,迅速地摇起来,吵闹的赌客突然鸦雀无声,三粒骰子滚动的声音回响在整个酒馆,每个人都竖起耳朵,仿佛能听到骰子转向哪一个面,而听觉极为灵敏的赫尔特确实听出骰子重量不均匀的事实。
“买大吧,诺亚先生。”
“十四点,大!赢得收钱。”
“赫尔先生,您可真厉害。”赫尔特、莉莉和诺亚离开幸运之神酒馆,向着诺亚的家出发。
“哪里,我只是听出骰子里灌了东西。”
“怎么可能,这怎么听得到。”
“实不相瞒,我学过东方异族的忍术,听觉是修炼的一环。”
“那还真是方便,忍术啊,改天我也去找个忍术师父。”
“不过,您到哪都要带着夫人啊。”
诺亚打开房门时,似乎有些不满。
“我对路易先生仍不放心。”
诺亚理解似的点点头。
“那您找我有什么事,赫尔先生?”
“关于抢夺侯爵财宝的事……”
诺亚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莉莉,莉莉会意,准备起身离开,被赫尔特一把拉住,
“您怀疑我的妻子会出卖我们?诺亚先生!”赫尔特露出愤怒的神情,“那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您误会了,请继续刚才的话。”
“哼,”赫尔特平复心情,“我认为,有必要煽动革命军与卫兵对抗。”
“但是现在革命军的情况,就连路易先生也不会轻举妄动吧。”
昨晚,诺亚已经大致向赫尔特介绍了革命军的情况,总而言之,革命军仍处于潜伏状态,在发生动乱前并不想有所行动。
“所以,就由我们给革命军施压。”
“就凭我们两个?”
“你可以影响革命军,而我,可以影响侯爵,”赫尔特的话让诺亚眼前一亮,“所以,我们两个足够了。”
“请讲一下详细计划。”
“您说过,一年前侯爵将夜市的人抓进英雄塔的事件……”赫尔特微微一笑,“我们只要让它再发生在一些革命军身上……”
“今晚我会去邀请侯爵一同出行,时间定在明天上午,您知道米纳哈尔城有什么合适的景点吗?”
“长春树,如何?”诺亚思考了一会。
“长春树?”
“普兰兹广场后面有一颗巨大的古树,米纳哈尔人认为那是春之女神在世上的化身。”
“明天侯爵驾到长春树下,一群吵闹的人妨碍到侯爵大人,于是侯爵将他们全部抓回英雄塔,而其中,有一些革命军的人,您觉得怎样,诺亚先生?”
“不过我可能会被怀疑。”
“但他们并没有证据,一切只是巧合,您即将离开米纳哈尔城,背负一点怀疑,也不赖吧?”
“赫尔先生啊,”诺亚微笑起来,“您和我越来越像了。”
“晚上好,赫尔先生,夫人,快,吩咐厨房准备晚餐。”
几天不见,米纳哈尔侯爵仍是热情十足。
“这么晚来打扰您,真是过意不去。”
赫尔特率先走到餐桌前,替莉莉拉出椅子,待莉莉坐下,才坐到旁边的位置。
“你和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恩爱。”侯爵笑中带了点忧郁。
“什么事让您不开心吗?”莉莉罕见地问道。
“不,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妻子。”
“侯爵夫人?”
“嗯,我的妻子已经去世了。”
“对不起,我替我的妻子向您道歉,竟然问这么失礼的问题。”赫尔特也罕见地对莉莉露出责备的目光。
“没事,我并不在意,话说,你深夜到访,有什么事吗?”
“这几天我和妻子一直沉迷游览,没有时间拜会侯爵,所以今晚来向您问好,”赫尔特一脸歉意地说。
“这种小事何足挂齿?不过,不管您什么时候来,我都很欢迎,我的朋友。”
说话间,女仆逐渐将丰盛的菜肴端上餐桌,莉莉一言不发地吃着眼前的果品。
“喂,莉莉,侯爵先生还没有开始吃啊。”
“哈哈哈,不用在意。”
“你看,侯爵先生并不在意。”
“夫人,请尽管吃,赫尔先生,朋友之间不需要在意这种礼节。”
“谢谢侯爵先生。”
以上,不过是赫尔特与莉莉演的一场戏,为了让侯爵放松警惕。
“侯爵先生,米纳哈尔城都有什么景点?我想作为之后游览的参考。”赫尔特闲聊般说道。
“嗯,”侯爵想了想,“温特大教堂,普兰兹广场,长春树……”
“长春树?”
“嗯?您还没去过吗?那个谁,诺亚不是您的向导吗?”
“那家伙只是骗我的酒钱……”
“哼,总有一天我会把他关回英雄塔!”侯爵替赫尔特抱不平,“赫尔先生,明天我会派一名卫兵做您的向导。”
“侯爵,也一起去好吗?”莉莉似乎很喜欢侯爵。
“莉莉,侯爵很忙的…….”
“不,”面对自己女儿年纪的莉莉,侯爵脸上的豪气化为慈祥,不论是莉莉不再拘束的表现,还是孩子般的请求,都让侯爵察觉到莉莉渐增的好感,“明天就由我亲自带您和夫人参观长春树。”
这是赫尔特拜托莉莉帮的第一个忙——扮演“小鬼”。所有人都会回报小孩子的好感,因为看上去,并不需要代价。
与此同时,米勒商会仓房地下的米纳哈尔革命军高层会议室中,三位主席与诺亚、路易在举行例会。
“我认为,最近革命军的士气有些低迷,市民的热情也有下滑趋势。”诺亚有些忧虑的说。
“我也持相同观点。”路易平时与诺亚并不和睦,但正直的性格让他赞成诺亚提出的现实。
“那你有什么办法,诺亚参谋?”菲利克斯漫不经心地问道。
“容我想一下,”诺亚装作思考,“宣讲会,怎么样?”
“宣讲会?难道您忘了,之前被逮捕的人了吗?”
“所以,侯爵应该不会想到,我们还有胆子再做一次,”诺亚胸有成竹地说,“宣讲会是动员市民最有效的办法,只要有万全的对策,就不会出问题。像之前那种直白的宣讲,简直像在请求卫兵将自己关进英雄塔。”
“你!”一旁的路易拍着桌子,看来他就是诺亚所讽刺的人。
“路易先生,请冷静。诺亚参谋,您有什么对策?”
“哼。”路易强压下怒火。
“将宣讲队伪装成唱诗班,遇到巡逻的卫兵,只要朗诵一段祝词就可以轻松骗过他们,地点就选在长春树如何?现在正是赞美春之女神的时候。”
“路易先生,您意下如何?”
“同意。”路易没好气地说,但他也在内心称赞着诺亚的智慧。
“这件事要告诉赫尔先生吗?”
“这种小事没必要告诉英雄大人吧。”路易反驳。
诺亚笑着,仿佛已经看到明天的好戏与侯爵的财富。
清晨,赫尔特已经习惯醒来时怀中安睡的莉莉,即使在侯爵府的客房。
“赫尔先生,侯爵请您和夫人到餐厅吃早餐。”
看来莉莉的懒觉睡不成了。
处于半梦游状态的莉莉紧紧抱着枕头,被赫尔特拖到餐厅。
“早……”侯爵热情的问候被眼前滑稽的一幕扼回去,“哈哈哈,看来我打扰到夫人休息了。”
“不不不,家妻早上总是起不来……”
“才,才没有……”莉莉像在说梦话。
“哈哈哈哈哈。”侯爵开怀大笑,赫尔特也难为情地笑着。
用过早餐,莉莉也终于从睡梦中清醒,走在庭院,清冷的晨风有些刺骨的感觉,“去找一件外衣披给赫尔夫人。”看到莉莉单薄的身体,侯爵父亲一般关怀道。
赫尔特与莉莉道过谢,和侯爵登上同一辆马车,与侯爵相对而坐,数十人的卫队围在车旁,整装待发,“出发!”侯爵府的管家对车夫下达命令,长长的队伍在米纳哈尔清晨的街道缓缓运行。
“我从未见过米纳哈尔这般繁荣的城市。”侯爵府距长春树有一些距离,赫尔特搭话道。即使时间还早,街上已经有一些摊贩张开店铺。
“是啊,如果没有这些贱民,会更好。”听到商贩的吆喝,侯爵皱起眉头。
莉莉像第一次坐车的小孩子一样,拉开窗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
“夫人在看什么?”
“从马车里看到得景象与平时不一样……”
“不一样?”
“像是一幅幅画拼在一起……”
莉莉孩子似的形容,让侯爵不禁莞尔一笑。
大概走了一小时,前方传来普兰兹广场的喧闹。
“有些时间没到这里来了……”侯爵有些寂寞地感叹着。
“为什么?”
“我讨厌贱民的吵闹,恨不得把他们全都关进英雄塔。”侯爵的寂寞被鼎沸的人声转化为烦躁,“看,那就是长春……”
“我们在这里赞美春之女神有什么错!”通过窗户,可以看见一个唱诗班主管模样的人正在同几个流氓争吵,位置恰好在长春树下。
“笑死人了,这种难听的驴叫竟然算是赞美,难怪今年春天这么冷,看来春之女神也已经受够你们的驴叫了。”流氓们指划着唱诗班,放肆地笑着。
半个小时前,诺亚出现在普兰兹广场,他拦住几个路过的流氓。
“喂,兄弟,帮我个忙,行不行?”诺亚用着流氓语调。
“啊?”流氓们互相看了一眼,“什么忙?”
“你们看,长春树那里,”诺亚指着不远处长春树下的唱诗班,“看到那个唱诗班了吗?他妈的,就是那个领唱,他勾引我老婆,干!”
“妈的,还有这种事,他敢欺负兄弟你,狗娘养的,”流氓们看到诺亚拿出的钱袋,语气立马变得亲热,“怎么,要我们替你去揍他?”
“不不,这卫兵多,我还不想进英雄塔,”诺亚凑在流氓们耳边说,“他妈的让我丢人,我也要好好羞辱他。兄弟,你们去捣乱,让他们在这大庭广众唱不下去,看到卫兵来你们就马上走人,这些钱,拿着,算是请兄弟们喝酒。”
诺亚掏出半袋银币,塞在流氓们的手里,当然,这钱袋来自赫尔特。
“包在我们身上。”流氓们拍了拍诺亚肩头,摇摇晃晃地走向唱诗班。
诺亚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转身融入普兰兹广场茫茫的人海之中。
“别唱了,别唱了!”
唱诗班的主管听到喊叫声,立即停下革命宣讲,指挥大家唱起真正的赞美诗。
“我他妈说别唱了!唱的真他妈难听!”
“几位先生,我们在歌颂春之女神,如果有什么不妥,请指出来。”主管看到只是几个流氓,安下心来,想要赶快解决事端。
“狗屁不妥,全是不妥!”
流氓像是烂泥一样缠住唱诗班,长春树下,吵闹声连绵不断地响了起来。
“喂,你们这些家伙在这吵什么!”前队的卫兵走近唱诗班。
“大哥,卫兵来了!”流氓中的一员附在头目耳边说。
“完事,走人!”头目轻声吩咐道。
流氓们一边逃走,一边不停嘲讽着唱诗班,“驴叫,驴叫,哈哈哈哈哈哈。”
“长官,您看,我们在歌颂着春之女神,这群混蛋流氓,竟过来侮辱我们的赞美诗。”背对卫兵的主管被卫兵一把抓住,他定了定神,解释着。
“喂,过来!”听了十分钟争吵的侯爵,对着身边的士兵怒吼,“把他们统统给我抓回去,关进英雄塔!把长春树下所有贱民都抓进英雄塔!”
赫尔特与莉莉默默地看着一切,等待着长春树下好戏的收场。
“宣扬会的人被抓进英雄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米纳哈尔革命军的主席,菲利克斯先生少有地生气。
“是啊,我们难得办一次宣扬会,侯爵就恰好到长春树,这……”
“我的手下说,他们在长春树下看到一个人,与侯爵在一起……”
“什么人?”
“赫尔先生……”
“什么!难道,赫尔先生背叛了我们?!”
十四个人的惊叹在小小的房间里,竟发出火药爆炸似的轰鸣声。
“我说,你们怀疑人也要讲点道理。”
剩下的一人,诺亚,嘲讽道。
“可今天的事…...”
“今天宣扬会的事,赫尔先生根本不知道啊。我们又没有通知他。至于他出现在长春树,”诺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赫尔先生表面上是侯爵朋友这件事,大家也早都清楚。”
恍然大悟的声音取代惊叹,响了起来。
“可是,时间、地点吻合得离奇……”只有路易提出了异议。
“所以说,是巧合。不离奇地吻合,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巧合。”诺亚耸了耸肩膀。
“反正我们没有遭受什么重大损失,各位也都安全地坐在这里,上午的事,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会场内的人点了点头。
“事情的原因就算了,为了以防万一,请各位通知手下的人,准备好武器,随时待命!”路易不甘心地说道。
会议结束后,诺亚哼着小曲,走在回家的路上,前方一高一矮的身影,散发出熟悉的气息。
“赫尔先生?”
“诺亚先生,会议刚刚结束?”
“是啊,哈哈哈,那群蠢货,”诺亚晃着头,“剩下的事,到我家说。”
这已经是赫尔特第三次到诺亚家,每一次屋内都会更加凌乱。
“赫尔先生,合作愉快!”
诺亚往赫尔特的杯子里倒着酒,这一次,他不再在意莉莉的存在,在他看来,莉莉这种人偶,是不可能影响到他们的计划。
“革命军有什么反应?”
“反应?能有什么反应,老家伙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自然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有路易那家伙,要求大家做好警备,我看,也只有他一人会这么做。”
“那就足够了。”赫尔特微笑着。
“我猜,您下一步要拿路易做文章。”
“什么都瞒不过您,”赫尔特喝下酒,这次的酒出奇的烈,“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您打算怎么做?”
“引导卫兵去逼一下路易。在路易吸引他们注意的时候,我就可以动手。诺亚先生,请您给我介绍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为我们传递信息,我来您家次数太多,会引起怀疑。”
“嗯,”诺亚想了一会,“明天中午,乔纳斯的酒馆见。”
“那就麻烦您了,明天见。”
赫尔特与莉莉走在夜晚的街道,米纳哈尔城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赫尔先生,就是这位,伦尼,以前是我的手下,昨天是路易的手下,今天是你的手下。”第二天一早,乔纳斯酒馆里,诺亚用下巴指着坐在他身边的人。
“初次见面,赫尔先生,我是伦尼,从今天起,我听从您的差遣。”
伦尼身材矮小,骨瘦如柴,一双大眼睛极不协调地出现在映出头骨轮廓的脸上,露出机敏的眼神。
“初次见面,伦尼先生,请问我怎么联系您?”
“请不要用您来称呼,赫尔先生,我只是您的手下,”伦尼站了起来,“从今天起,我会在酒馆前的摊位做学徒,您有任何吩咐,只需到那里找我。”
“很好,伦尼先生,如果我太忙,会让家妻代替我去联系你,在这里先告知你。”
“也请不要用先生称呼我,话说,您的妻子是……?”
“就是这位”,赫尔特看向莉莉。
“这……这是夫人?”伦尼表现出常人应有的吃惊,而莉莉似乎已经放弃争辩,“实在抱歉,请您随便差遣我,夫人。”
诺亚向伦尼使了个眼色,伦尼会意地走向门外。
“我要去工作了,赫尔先生,请您多多关照。”
伦尼走出酒店门,诺亚看向赫尔特。
“怎么样?”
“您确定这人值得信任吗?”
“当然,钱当然值得信任。”
诺亚离开一段时间后,赫尔特来到伦尼的摊前。
“伦尼,路易先生有没有让你们找过几个流氓?”
赫尔特知道,以路易的性格,肯定不会放弃追查唱诗班的事。
伦尼指了指自己的钱袋,赫尔特抛出几枚银币。
“两个。”赫尔特默念着
人们常说,无聊的时间过得很慢,而无聊,往往是有趣的开始。
夜幕降临,米纳哈尔城陷入沉睡。
“要出去?”
莉莉看着打开窗户的赫尔特。
“要去两个地方,”赫尔特的语气如同月光般清冷,突然他回过头,看着莉莉,“你先休息。”
赫尔特从乔纳斯酒馆二楼跃下,在灯光的阴影中,赫尔特戴上面罩,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向着米勒商会,也是米纳哈尔革命军的会议室奔去。
今晚的例会刚刚结束,其他人散尽,只有诺亚一个人留在会议室内,遇到赫尔特之前,他经常这样做,只有这种地下,才会让他安心。诺亚预感赫尔特最近会采取行动,虽然他并不怀疑温和的赫尔特许给他的报酬,但自己会不会得到四成,他没有必然的把握。人在财富面前很难守信,何况是名为英雄的强盗。或许该从赫尔特的妻子下手?也只有这种地下,他才能静下心思考。
突然,传来石板被打开的声音,将诺亚从思考中惊醒。
“是谁?”
没有回答,人影出现在房间外的石阶。
一股不安涌上诺亚的心头,这种时候,只有要杀他的人才不会回答。
诺亚吹灭所有灯火,从护腿里取出匕首,在这间他出入过上千次的密室,他有自信在黑暗中行动自如。
诺亚沿着墙壁缓缓挪动,似乎对方并没有任何动静,诺亚走到石阶前,盘算着悄悄接近来者,发动突袭。
一阶,二阶,三阶…...
第十八阶时,剑锋悄无声息地插入诺亚的心脏。
剑柄握在赫尔特的手中。
赫尔特站在上数第十三阶。
没有挣扎,没有叫喊,没有呻吟,对于狐狸而言,他的死太过安静。
诺亚那常人无法听出的脚步,仍逃不过赫尔特的双耳。
赌徒败给了骗子。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的夜晚。
离开商会的赫尔特,不久出现在侯爵府外。侯爵府的石砖围墙虽然高耸,但对于经历过忍术修行的赫尔特来说,悄悄地越过它简直轻而易举。赫尔特小心避开宅地内巡逻的卫兵和路过的而仆人,径直奔向兵器库房,来过两次侯爵府,他早已将宅邸内的路线摸索清楚。赫尔特解下系在身上的麻袋,选出一副米纳哈尔卫兵的盔甲装入袋中。
“呜,呜,汪汪汪。”
刺耳的狗叫声在寂静的宅邸中响起,赫尔立即藏进库房角落中,侧耳静听。
“米卡大人,请不要再叫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竟然走到了米卡大人的房间,还好米卡大人被锁住了。”
“是谁惊吓到了米卡!”是侯爵的狮吼,同时传来卫兵盔甲的碰撞声。
厄运很快降临到一位迷路的女仆身上,此时,赫尔特已从窗户离开了宅邸。
深夜,孤身一人待在房间里,莉莉没有点亮灯火,也没有安歇,她坐在椅子上,默默注视着黑暗,仿佛这黑暗是巨大的怀抱,可以让她依偎其中。
楼下传来盔甲碰撞的轻响,一个矫健的身影随后从窗户跃入房中。
“这是什么?”
“盔甲。”
莉莉,脱下鞋子,团在床的一侧。
赫尔特放下佩剑,躺在莉莉的身边。
今夜,赫尔特比预料中更早地抱住莉莉,莉莉醒着,赫尔特也醒着。
“莉莉,今天我们会离开米纳哈尔。”
清晨,赫尔特看着怀中,刚刚睁开眼的莉莉。
莉莉会意地点了点头。
“莉莉,照我说的做。”
赫尔特将钱袋递给莉莉。
“你相信我?”
“我死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只有这些钱的话。”
赫尔特淡淡地说。
“赫尔,活着回来。”
赫尔特点了点头,下到一楼,与乔纳斯点头致意,离开酒馆时默念着,“三个”。
“乔纳斯先生。”随后下楼的莉莉将装满一半的钱袋放在酒馆的柜台。
“队长先生!”赫尔特呼唤着远处的队长。
“赫尔先生,走,我请您喝一杯。”
“那个……”赫尔特犹豫着,“我有事想请您帮忙。”
“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
“您知道普兰兹广场的布店老板路易吗?”
“嗯,是广场西边那家布店吧。”
“哼,就是那家伙。昨天,我和妻子路过他的店,家妻很喜欢店里的一件洋装,您知道他怎么说吗?他竟然说,‘去去去,这里没有你这种小鬼能穿的衣服。’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那家伙竟敢如此冒犯夫人!”
“所以,我想请您带着您的手下,替我去教训他。”
赫尔特说着,拿出钱袋,队长并没有收下。
“我当然乐意为您效劳,只是……”
“只是?”
“只是那里不属于我的辖区……”
“不要担心,侯爵那边我去说!”
“有您这句话,我马上就让路易那家伙进英雄塔!”
赫尔特带着队长等十余名卫兵,向普兰兹广场出发。路过乔纳斯酒馆时,一个卫兵从后面赶了上来。
“赫尔先生,赫尔先生,请您等等!”追来的人压低了本来的嗓音,但赫尔特还是听出这正是酒馆老板乔纳斯。
“赫尔先生,侯爵大人在找您,请您和我一起去侯爵府。”
赫尔特看向队长,无奈地说:“队长先生,请您先去普兰兹广场看住路易那家伙,我请示过侯爵,马上就到!”
队长向赫尔特鞠了一躬,带着手下继续向着路易的布店进发。
“赫尔先生,我的演技还可以吧。”乔纳斯隔着头盔说。
赫尔特点了点头,辞别乔纳斯,向着侯爵府走去。
与此同时,莉莉将另半袋银币摆在伦尼的摊位前。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卫兵守在我的店门口。”店内,路易发现有人在监视他的布店,向手下吼道,声音里掺杂着愤怒与忧虑。
“路易先生,伦尼要见您。”
“伦尼?”
“就是派给赫尔先生的手下。”
“让他过来。”
“路易先生,赫尔先生让我带东西给您。”说着,伦尼掏出一本厚厚的书。
路易快速翻阅,找到夹在其中的纸片。
“亲爱的路易先生,您的门口是否有米纳哈尔卫兵看守?事态紧急,我刚刚在侯爵府见到侯爵在读诺亚先生写给他的信件,虽然侯爵没有下令逮捕我,但诺亚先生似乎正在将我们情况逐渐告诉侯爵。侯爵已经派了两波卫兵向您的方向去了。第一波只是斥候,第二波才是真正来抓捕您的,请您做好应对准备。
赫尔”
“什么!诺亚出卖了我们,那个家伙,难怪他能从英雄塔出来,我早就怀疑他了!”路易攥紧拳头,将纸片捏成一团。
“另外,您上次吩咐我们寻找的那些流氓,我们已经抓到了,就关在附近的一个仓库里。”
“把他们带过来!”
十分钟后,伦尼和路易的几个手下,把诺亚雇佣的流氓带到路易眼前。
“说,是谁指使你们去找唱诗班麻烦的!”
“我们也不认识,是…...是一个男人,不高,挺憨厚的脸,他给钱让我们去的啊。”
“果然是诺亚……”
“求求您,放过我们兄弟,我们再也不敢冒犯唱诗班了!”
路易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他们放走。
“停,是谁抓住你们的?”路易还抱有怀疑,他并不完全相信赫尔特。
“是,是这位小哥,是这位小哥带着人抓住我们的!”流氓们指着伦尼。
“诺亚呢?有谁知道诺亚去哪了?这家伙,从昨晚就不见人影,叛徒,该死的叛徒!”
路易用拳头狠狠砸着桌子。
“赫尔先生在哪里?”
“赫尔先生已经就位。”
路易站了起来,
“全军集合!准备作战!”
这一切,都是赫尔特的策划。
纸片,是赫尔特早晨写好夹在书里的。流氓们,是昨天中午,赫尔特与伦尼在普兰兹广场抓住的。这两天,路易的手下在秘密追查他们,这些可怜的流氓被四处赶来抓捕他们的人逼到死胡同时,落入赫尔特的手中。他们的供词,也是赫尔特威胁他们说的,不这样说,就会死。之后赫尔特让伦尼带着路易的手下故意发现他们,当然,为了确保流氓出现在路易眼前的时机,赫尔特用了一袋银币。
此时的赫尔特正站在侯爵面前,准备为路易送上最后一份压力。
“大事不好了,侯爵先生。”
“发生什么了?”
“队长先生,就是上次抓住诺亚的那位,在普兰兹广场被人们围住了!”
“围我的士兵?是谁这么大胆?”
“原因我也不清楚,刚刚路过普兰兹广场时,我看到一群人好像要缴他们的械!”
“贱民们闹事吗?哼。”侯爵与其说是生气,更像是不屑一顾,“来人!”
“有何吩咐?侯爵大人。”
“你率领五十人,把普兰兹广场闹事的贱民全都抓回来!”
“是!”
赫尔特估算过,五百六十一人的卫兵,守护在侯爵府附近的大概有一百人,仅仅调走五十人,他仍没有战胜侯爵的把握。
“由我来带路吧。”赫尔特请缨道。
“那就辛苦您了。”
赫尔特带领侯爵府的卫兵以急行军的速度跑到普兰兹广场,刚好赶上普兰兹广场上人数悬殊的对峙。
队长带领着十余名手下,与数百手持长枪、菜刀等武器的市民,以丰收女神像为界,对峙着。
“去接应他们。”侯爵侍卫下令。所有人的精力都集中在双方之间的狭小空地上,谁也没有发现赫尔特悄悄离开了队伍。
“你们这些贱民听着,侯爵有令,将你们统统抓回英雄塔,赶快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侍卫向市民们发布侯爵的口谕,已经冷汗浃背的队长听到侍卫的声音,仿佛濒死之人吞下灵丹妙药。
接下来双方开始叫骂,六十多名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士兵,与数百名乌合之众,恰好势均力敌,谁也不敢率先踏入女神雕像前一步。
“啊!”男人的惨叫响彻广场,吵闹的双方,瞬间安静下来。
一支利箭贯穿队长的胸甲,刺入队长的心脏。
这是米纳哈尔革命的第一箭。
真正的喧闹开始了,今天整个米纳哈尔都不会平静。
四面八方赶来的市民投入战斗,卫兵们明显缺少后援,就在六十多名卫兵即将被歼灭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冲进侯爵府!打倒侯爵!解放英雄塔!”
是伦尼尖锐的声音,但在这热血支配所有人的时刻,没有人去分辨,任何革命的言语都会成为人们的指导,如同打破堤坝,浩荡的人海,向着侯爵府涌去。
街道的另一边,射出一箭的赫尔特,紧随革命的步伐,向着侯爵府走去。
“什么,你说贱民们造反?!”侯爵有些吃惊。
“是,是的,他们已经攻到宅邸前,请您准备一下,我们将掩护您撤走。”
“撤?哈哈哈,我堂堂英雄怎么会向贱民屈服?”侯爵豪迈地大笑起来,“传我命令,所有人死守大门,待我亲自让贱民们领教一下英雄的力量。”
“没想到贱民们真的敢反抗……”侯爵换上盔甲,就连原本服侍他的仆人都已经被派到门口抵挡革命军。
一阵寒意从侯爵头上闪过,多年战斗的本能,使侯爵迅速躲开来自房顶的致命一击。
“是谁?”
眼前之人缓缓站起,黑色的长发束成干练的马尾,冷酷无比的双眼散发出无限杀意,平时温和的嘴角,凝固般没有透露任何感情,准确的说,赫尔特并没有感情。
“赫尔先生……”
赫尔特没有回答,举起东方剑,摆好战斗姿势。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侯爵有些伤感,“夫人也是在演戏吗?”
“不全是。”侯爵从未听过赫尔特如此冷漠的声音。
“那些不是?”
“不说话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样正好,来吧,赫尔!让我们来看一下,谁才是真正的英雄!”侯爵有些悲哀的狂笑着,猛地挥起拳头,向着赫尔特急袭。
赫尔特的战斗技巧是东方异族的功夫和忍术,他侧踢一脚墙壁,灵活地躲开侯爵的攻击,曾经站立的地方,被侯爵发出的冲击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怎么?难道你只会逃跑吗?”
侯爵挥舞着拳头,追赶着赫尔特,赫尔特没有还手,似乎想要消耗侯爵的体力。
“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侯爵比他看上去迅捷的多,对赫尔特步步紧逼。
“死吧!赫尔!”
侯爵急速转身,向着身后猛挥铁拳。刚刚避开一击的赫尔特发现自己正身处死角,这一次无论如何无法避开,他扯下披风,挡在自己身前,清脆的响声,像是两柄利剑相互碰撞。
“终于使用能力了!狂妄的家伙。”
追逐赛再次开始,侯爵的挥拳越来越迅速,一道道弧线甚至开始出现残影,赫尔特无法再完全避开,只好拿着披风招架,接着侧滚到墙边,身后的门,被侯爵的冲击打得粉碎,门后的人,拉尔夫,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被切为两段,还在喊着。
“侯爵大人,米卡大人被杀了!啊啊啊啊啊啊!身体,身体!”
“也是你干的吗?”
赫尔特默认着,甩起披风向侯爵发起反攻。
侯爵无可招架,只好躲开披风的边缘,立即回以冲击,限制赫尔特的攻击。
赫尔特跳上房间左侧的衣柜,侯爵随后而到的冲击击在柜上,在衣柜倒塌的一瞬间,赫尔特跳在侯爵侧面的半空,举起手中的东方剑,向着侯爵刺去。
“结束了!”侯爵因战斗而兴奋的双眼,睁到极限,拳头横向挥来,等着下落的赫尔特自己送到他的冲击上。
赫尔特在空中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切换姿势,将剑由刺改为逆斩。
鲜血散落,像是普兰兹广场的泉水。
一个身躯倒下,断剑落在他的身边。
“你…...什么时候知道了我真正的能力……”鲜血未能淹没侯爵豪迈的语气。
赫尔特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也骗了我!”卧倒在地的侯爵,转头看向自己的能力——隐身之剑,这位陪伴他数十年的老友,曾经无坚不摧的利器,如今身首异处。
“赫尔先生,你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最强武器。”赫尔特可以将手中的一切,变为世上最强的武器,这是他真正的能力。
“这……这样啊?是谁派你来的?革命军?”侯爵的气息正变得虚弱。
“我是英雄猎人。”
“英雄猎人?”
“英雄,没有存在的意义,英雄,由我来抹杀。”面对几日的朋友,赫尔特难得多说了几句,只是冷酷的声音,并不像面对朋友。
“原来如此,赫尔先生,英雄为什么要理所应当地守护人民……”
侯爵闭上眼,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任由思绪飘荡,飘至记忆。
十年前,米纳哈尔侯爵利昂,是被全米纳哈尔信赖着、拥护着的英雄,他怀有身孕的妻子,伊娜,每天陪伴在他的身边。财富,幸福,荣耀,利昂侯爵几乎拥有着一切。直到一个雷雨夜,伊娜即将分娩,焦急的市民却叩响了侯爵宅邸的大门。
“求求您,帮帮我们!”
英雄的职责, 使利昂不得不离开妻子的身边。
回到府邸时,已是第二天清晨,雨停了,出现在利昂眼前的,是伊娜的尸体。
伊娜难产而死,带着他未出世的女儿。
利昂一言不发地,在妻子身边待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英雄利昂死在妻子床边,暴君利昂统治了米纳哈尔城。
侯爵不禁露出苦笑,他不想忏悔,除了对妻子,他从未错过。
突然,强烈的光亮驱使侯爵睁开双眼。
“伊娜,英雄的职责终于结束了,伊娜!”
侯爵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双手,喊着妻子的名字,苦笑变成真正的微笑。
革命军发现侯爵尸体的时候,从腹部到肩膀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凝固,房间里别无他人。
“赫尔,革命成功了吗?”
马车重新行驶在山道,莉莉回头看向黑烟升起的米纳哈尔城。
“侯爵死了,会成功。”
赫尔特甩动着缰绳。
“但很快会失败。”
赫尔特明白,这种乌合之众的暴乱,除了破坏,并不会有什么作为,很快,就会被周围的领主联合镇压。
莉莉转回头,看着奔跑的马。
“赫尔,我可以为你解开一个疑问。”
赫尔特在莉莉面前已经不再掩饰惊奇的表情。
“为什么爸爸妈妈死在面前,我丝毫不觉得悲伤。”
赫尔特放慢马车的速度,静静听着莉莉的话。
“爸爸妈妈,只是想让我做他们的人偶。”莉莉的话语仍是以往的冷漠,“在他们希望的时候笑,在他们希望的时候哭,可是,我不会笑,也不会哭,他们就把我关在家里,说我是英雄家的耻辱。”
“所以,见到赫尔时,我想,这个人可以带我去旅行。”
“正常的孩子不会这样想吧。”赫尔特看着莉莉。
“我从出生起,缺少一种感情。”
“一种感情?”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
赫尔特不再追问,凝视着前方。
“赫尔,我不讨厌侯爵。”
“我也是。”
“呐,赫尔,作为交换,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赫尔特已经准备好拒绝。
“为什么,你习惯抱着东西睡?”
“之前,抱着剑睡,才能让我安心。”
莉莉没有笑,戴上赫尔特送给她的遮阳帽。
阳光强烈,路边花草逐渐茂盛,热气吹过马车。
夏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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