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冰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听到周围传来了嘈杂的声响，仿佛有无数野蜂聚集在耳边不停飞舞，在巨大的蜂鸣中还伴随着尖利物体划过黑板般的刺耳声音，大厅周边巨大的玻璃墙甚至在如同地震一般的声响中随之颤抖起来。
霎时间，无论是中央空调的管道中，或是四通八达的通风口里，无数的阴影倾泻而出，使得这座灯火辉煌的大厅转眼间卷起了灰色的浪潮，几乎将整个一层大厅完全淹没。
直到一个阴影撞到了陈墨冰的身上，他才看清楚了这些灰色来客的样貌。他们的身体形态如同蝙蝠一般，有着修长的爪子与半透明的灰色翼膜，但却长着秃鹫般细长脖颈的怪鸟。这只倒霉的小东西在陈墨冰手中拼命的挣扎起来，在他的手指上留下了数道深浅不一的伤痕。它不停的发出细小而凄厉的嚎叫，宛如孩童啼哭声的嚎叫令人为之悚然。
这些怪鸟刚开始像是在毫无目的胡乱飞行，甚至有不少怪鸟径直撞向玻璃上，试图从这个大厅中逃离。虽然这些小东西能够撞碎玻璃，但它们面对玻璃窗外加固的钢化板反馈给这些怪鸟的只有一声闷响。随着怪鸟渐渐遮蔽了大厅上的金色壁画时，它们的飞行轨迹渐渐以陈墨冰与苏澪为中心，似乎变成有规律的舞蹈，不同的阵型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快速的变换着。
苏澪仰着头观察着在大厅上飞行的怪鸟，反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对陈墨冰大声说道：“陈墨冰你看看，连这些小怪物都在嘲讽你。它们的飞行轨迹一会儿变成S形，一会儿变成B形。”
“这是讲冷笑话的时候吗？”陈墨冰随手抄起一旁的铁管，一边驱赶试图靠近的怪鸟，一边问道，“这些怪鸟到底是什么来头？！”
“鬼车鸟的幼体。准确的说，是由那位门徒孕育出来的‘孩子’们。”苏澪耸了耸肩，即使这些怪鸟多次与她擦肩而过，但相比陈墨冰的慌张，她似乎早已经预见了这些一般，海蓝色的眸子里毫无波动。
“总算打中一个！”
陈墨冰挥舞着手中的铁管，恰好击中了一只正在扑向他的鬼车鸟。这只怪物被铁管狠狠拍打在地上，然而它连抽搐和哀鸣都没有发出，就在陈墨冰的眼前瞬间化为了灰色的尘埃。
“幼年的鬼车鸟并不强大，最多被它的爪子和喙撕破点皮毛而已。”苏澪抱着书本蹲下身来，用手指粘起地上那摊灰色的粉尘，“顺带一提，刚才让你喷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根据古籍配合现代技术调制出来的，有着雌性鬼车鸟气味的芳香剂。”
陈墨冰听完楞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所以？”
“所以这些小巧玲珑的雄性鬼车鸟在荷尔蒙的刺激和驱使下，会从整座蓝鼎大厦的各个角落不停的向你身边聚集，就像是饿狼闻到了肉香一样。”
“苏澪你又算计我！”陈墨冰说话间手中的铁管又击中了其中一只鬼车鸟，它的数节脊椎尽数折断，变成的尘埃消散在空气中，“话说合着这帮小怪物是把我当娘了？”
苏澪把有些凌乱的发丝撂倒耳后，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可爱笑容：“不仅是把你当娘了，最后一个问题，答对了也没奖。你知道为什么这些鬼车鸟会围绕着你用这些诡异的轨迹跳着这种奇怪的舞吗？”
“如果套用人的思维逻辑来说，宝宝叫的特别响的时候通常是想吃奶了……”
苏澪白了说着烂话的陈墨冰一眼：“甚至还想把你吃掉，你怕不怕？”
“我现在说怕的话可以选择逃跑吗？”说着陈墨冰左手捡起另一根铁管，尽管他只在刚进入二科的时候向一位日本剑道老师学了点二天一流，但是似乎在这个地方，这种历史悠久的战场剑术仍旧适用。
“当然不能，你现在是重要的诱饵。誓约者的职责之一就是要配合门徒完成任务。你的体力考试是多少分？”
“你的话题转换速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陈墨冰用手中的铁管划出一个弧线，三只鬼车鸟应声消失在空气中，“不多不少，六十四分。”
苏澪无奈的叹了口气，像是面对一个不成器的孩子：“那四舍五入就是零分了。”
“虽然最后一位的确是四，你四舍五入的时候倒是把我的十位数还给我啊！”
“总之，那些小东西就交给你来解决吧。”
说罢，她双手抱紧了怀中的书本，头也不回的向着大厅另一侧的电梯走去。在这个已经被嚎叫与怪物充斥的空间里，尽管苏澪手中甚至连一件像样的防身物品也没有，但她迈出的每一步却又带着刀锋般的气息，而刃尖径直迎着那群鬼车鸟而去。
“等等，苏澪，行动手册上禁止门徒独自行动！”
陈墨冰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丁博会把苏澪叫做“难对付”的小姑娘了。但他这个时候甚至抽不出手取拽住少女纤细的臂膀。
不少鬼车鸟如同跗骨之蛆般挂陈墨冰的身上，虽然它们锋利的爪子并不能对陈墨冰造成多大伤害，但还是留下无数细小的抓痕和牙印。这些贪婪的怪鸟用尖牙撕扯着他的衣服，雌性鬼车鸟的气息和细小伤口的血腥味都足以使这些恶鬼发狂。然而他已经无暇顾及苏澪，在他四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鬼车鸟开始聚集，这些嗜血的怪鸟使得陈墨冰几乎寸步难行。他只能眼看着苏澪一步步向着层层叠叠的鬼车鸟所构成的屏障步步前进。
几只停在广告牌上的鬼车鸟忽然拍打着翅膀从大厅上方俯冲而下，这些怪物眼看就要径直扑向苏澪，用肮脏的利爪在她白皙的面颊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然而它们却在接近苏澪的一瞬间无不异常默契与她擦肩而过，陈墨冰甚至能清楚的听见这几只鬼车鸟发出低声的呜咽。这些怪鸟与其说是对苏澪“视而不见”，更不如说在靠近苏澪时因为畏惧着什么而刻意避开了她。
鬼车鸟经过时卷起的微风撩起了苏澪的银色长发，在这场由哀嚎与混乱构成的盛宴之中，她更像是个无关的旁观者一般，无所顾忌的穿过了已经彻底化为战场的大厅。与其说苏澪时毫无阻碍的穿过了层层叠叠的鬼车鸟，倒不如说周遭的怪鸟们“主动”让开了一条路，在陈墨冰看来苏澪更像是柄军刀，面对这群叫声凄厉的怪鸟就想切开了软糯的奶油蛋糕一样轻松，周遭无不迫切的避开她的锋芒，似乎只要迟了一刻就会被撕成粉碎。
数分钟之后，苏澪毫发无损的站在电梯前，身后是成千上万的鬼车鸟所组成的盛大舞蹈。
“叮……”
电梯恰到好处的打开了大门。
陈墨冰透过层层叠叠的鬼车鸟，能够看见苏澪已经站在电梯内，一手牵起自己的裙角，带着像是嘲弄般的笑容微微躬身，随着电梯门渐渐关闭，陈墨冰通过苏澪的唇形变换读出了这样一句话。
“Have a good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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