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鼎大厦的一楼大厅已经空无一人。
这座曾经作为天城市西区地标的建筑，由于建筑内部的改造，现在其中的大半商铺还处于重新装修的状态，有些店铺门口甚至连脚手架还未来得及完全拆下，地上的钢管被凌乱的码放在一旁。但明亮的霓虹与彩灯仍旧不知停歇的装点着每一寸空间，在这座商场中心高大的广告牌上，女明星的笑容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陈墨冰和苏澪在商场里一家精致的蛋糕店前停下了脚步。陈墨冰向四周张望了片刻说道：“在这么大的一幢建筑里找一个人，会不会太难了点，要不要让科长调取监控摄像头找找看？”
“如果用监控就能找到她的话，那她第二次就应该被丁博抓到了。再说这个门徒还是个偏执的破坏狂，凡是她经过的地方，每一个摄像头都会被她破坏掉，说明她对于视线极度敏感。啊呀呀……你看这个栗子蛋糕，还有这个抹茶卷……”
苏澪不知何时已经趴在其中一个玻璃橱窗前，似乎她对于那个看来穷凶极恶的犯人毫无兴致，反倒是更关心摆在橱窗另一侧扮相精致的糕点。
“听起来就像个心情不好的主妇一样暴躁。”陈墨冰撇了撇嘴，“不过说起来这次的门徒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仅每一个目标都是孕妇，而且每次都会把现场布置像是在做一场献祭仪式，如果要形容这个场景的话，我只能想到……嗯……”
陈墨冰脑海中闪过此前在见到那些腥红的场景，斟酌了片刻之后说道：“血与肉地狱。”
“请你不要在我欣赏美食的时候说出这么令人反胃的话题。”苏澪瞟了陈墨冰一眼，“鸟无子，喜取人子养之，以为子。”
看着一脸不解的陈墨冰，苏澪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不得不从玻璃橱窗前移开。她坐在甜品店门前一张小巧玲珑的转椅上，由白色纺织物所包裹的两条纤细的玉腿相互交叠，精装的书本平稳的放在大腿上，恰到好处的将裙边与大腿之间的缝隙完全掩盖。
“你听说过鬼车鸟吗？”
“鬼车鸟？”
陈墨冰皱起了眉头，即使他已经加入二科超过一个月，他也始终无法相信这些曾经在神话中的生物有朝一日会出现在现实当中。
“此物爱以血点其衣为志，即取小儿也。”苏澪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玻璃幕墙，“据传鬼车鸟是以一只巨大的雌性鬼车鸟为中心来构建族群，雄性和幼体与其说是族群的一部分，倒不如说更像是她的附庸，与蚂蚁和蜜蜂这一类生物有些相似。还记得你刚才说的吗？她每次都会把现场布置的进行场献祭一样，这个行为恐怕也是受到了鬼车鸟的影响。门徒的行为渐渐和自己能力的来源趋同，这是失控的前兆。”
“我还以为门徒和漫画里那些有特殊能力的人一样，能够随心所欲的掌握力量。”
“不然你以为二科为什么要设置誓约者这个角色。每一个的誓约者既是在任务中的合作者，也是门徒的监视者和保护者。”苏澪眼中的浅笑渐渐绽放开来，“明明已经稀里糊涂的当了一个多月的誓约者，现在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你要是换了二科的其他人，可能已经直接把你丢出去了，当然丁博那个老头子除外。他可能会大笑着请你到‘黑塔’下的酒吧里喝一杯，然后给你灌输些奇怪的知识。”
陈墨冰有些不解，他思考了一会儿，无奈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道：“科长当时是这样和我解释什么是门徒的——门徒，就是在抉择中选择了正确方向，带着神明的恩赐与对神明的信仰而存活下来的人。”
沉默了数秒之后，他清晰的听到苏澪压低了声音悄悄骂了一声“老神棍”之后，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别听那个老头讲的那些玄乎的东西，门徒这个名字很大程度上因为大多数门徒关于如何得到能力的过程大都记忆模糊。但是都有着一段相同的记忆，就是通过了一道巨大的门，所以这个名字也就这么流传下来了。”
“这么想来，取这个名字的人还真是敷衍啊……”
宽敞的大厅中，温柔婉转的Waltz for Hulot还在不停的播放着，悦耳的钢琴、女歌手懒洋洋的声线以及落地玻璃窗外的雨声相互交织，在有些浑浊的空气中，甚至隐隐约约能闻到玻璃橱窗里头那蛋糕的香气。苏澪的手肘架在书本上，左手支撑着吹弹可破的白净脸颊，银色的发丝如同瀑布般从肩上滑下，恰到好处的遮挡住了她的半边面庞。在沉默了数秒之后，苏澪才再次开口说道：“所谓的门徒，不过是在神明面前虔诚的献上祭品，委曲求全的苟活的懦弱的人。”苏澪的声音轻灵而又单薄，似乎只差一点就会被窗外的雨声所淹没，“即使能够从‘门’的另一边回来，获得的能力也是不完整的，在某一天会变成非人般的存在。也许在普通人看来这是种恩赐，拥有了超人般的能力，似乎可以为所欲为；但对门徒来说，这只是名字叫做‘活着’的，无法抹去的诅咒。”
陈墨冰并不知道，也无法理解这些拥有超越凡人能力的门徒会有哪些烦恼，正如同现在的他难以理解这个和自己相处一月有余，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说出这句话时像是一只被束缚了双翼，锁在水池中的飞鸟，渐渐看着水流淹没她的脚踝，翅膀，脖颈……，最后只留下令人难以呼吸的绝望与窒息。
陈墨冰无意识的低下了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依然在跳动着。
还未等陈墨冰说话，苏澪便灵巧的从转椅上一跃而下，递给陈墨冰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手中的一小瓶棕色的液体。
“好了，闲话少说。你把这个东西喷在身上。”
陈墨冰一脸怀疑的接过这瓶液体，仔细端详了一阵这瓶没有任何标签的玻璃瓶后问道：“这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护身符一样的东西，毕竟接下来要面对的门徒可能已经异化成了一只真正的鬼车鸟，普通人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也许对方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你的呼吸停滞，当然如果你现在要写遗书的话……”苏澪指了指另一侧，脸上揶揄般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了，“在那边化妆品专柜上有支笔。”
“好了好了，我用还不行吗？至于说这种话来吓唬我吗……唔啊，好臭！”陈墨冰拿着这瓶来历不明的液体在自己的衣袖上喷了几下，“喷这么些够了吗？”
苏澪看了眼瓶子里的余量，大方的摆了摆手：“不够，看在你是普通人的份上，只管用上，虽然这玩意儿是有点贵，反正丁博会报销的。”
“你倒是什么时候都不忘狠狠的坑科长一手啊。”
在陈墨冰把这小瓶有着奇异味道的液体喷洒在的衣服上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话说这到底是什么啊苏澪，这味道也太冲鼻子了。”
苏澪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迅速和陈墨冰拉开了五步以上的距离，嘴角微微裂开，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看着苏澪鲜有出现的灿烂笑容，陈墨冰反倒感到后背一凉：“哈？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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