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回到了柴县后,李凌急冲冲就冲到了军营内点兵。凤鸾倒也没拦着,只是提醒了他一下别忘了给县里留些驻守的军士。
这蓬县的吴康他倒也听县中的百姓提起过,是个私盐大贩子,也是县中一霸,掌控着全部的县兵,拳头算是挺大的。不过凤鸾对他练出来的鸳鸯战兵有信心,一般的县兵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点了七队鸳鸯战兵外加所有的骑兵与火兵,李凌披甲上马当时就开拔。托凤鸾经常操练人们紧急集合的福,从准备到走这些兵只用了一刻钟,可以说是冷兵器时代的巅峰速度了。
凤鸾软磨硬泡,也混在队伍里一起开拔了,他是真想见识一下自己练出来的强兵在战场上有何等英姿。
流民被扣的地方离柴县军营说远不远,过了半个时辰,全副武装的李凌部队便出现在了王高视野里。
“这李凌倒也没弱了他边军将校的名头,还真带着人来和我对峙了。”王高心中暗道。随即他派了一个招子好使的弟兄到前面观阵。
“禀王头儿,这李凌那边儿看上去有一百七八十号人,带马的好像是有三十来个,带火器的约摸有四五十人,剩下的便是步军,十来个十来个凑一伙儿,没什么章法。”
“他们拿的家伙咋样?”王高接着问。
“火兵那边没看太清,好像是有铳和九头鸟。骑兵那边儿人人带着短牌披着甲,就是没见着有人带箭,想来是不会骑射的冲阵兵。至于步军那边儿么……家伙很杂,使枪使刀使牌的都有,我还见有人带农兵才用的镗钯和毛竹呢。不过那毛竹打眼一看有碗口粗细,又有一丈来长,保不齐是前朝的梨花枪(梨花枪是宋朝突火枪的别称,相信大家都在历史课本上见过,在竹子里塞火药和铁砂当炮使)。”
“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王高叫那探子退了下去,嘴角勾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不会站阵的兵(他眼中的阵就是当时常用的方阵,孤陋寡闻的他根本就不懂鸳鸯阵的站法)、不会骑射的骑兵、带着农兵家伙的步军……呵呵~是谁给了李凌这憨货豹子胆,让他敢拿这些样子货来和他的精锐们对峙。
想到这儿,王高还瞄了一眼他阵前的县兵,一个个甲兵齐全、威风赫赫,当前几个更是满脸杀气,跃跃欲战,这样的兵,才叫强兵!
李凌带队走到离王高阵大概两百步的地方停下了脚,他也派架梁马(探马的别称)在阵前看过了,这王高的部队完全是步军,没带火炮,只有箭矢,一射(这里是长度单位)多的地方够警戒了。而且流民们并不在王高阵后,想是那王高怕流民扰阵,派人将他们赶到了县里。
没用他吩咐,刘强就带着从县兵中抽出来的人在阵后划了一道白线,白线后面立着几个督战的兵,过线就砍人。
阵前则有一个嗓门大的骑兵打马出来喊话道:“前面蓬县的县兵给我听着,马上放了我们柴县的县民,再给我乖乖滚出我们的民屯地,否则休怪我们不念邻里情意了!”
“放屁!明明是你们柴县的狗耍心眼子,诓我们的好地!你们也给我王高听着,马上交出诓我们的地,再乖乖给我们赔出军的军费,否则我蓬县大军一出,管教你们这些银样蜡头枪化作齑粉!”
“化作齑粉!化作齑粉!”王高话音一落,下面的县兵随声附和,血战之气直冲李凌阵来。不过李凌这边儿也是有些见过血的老兵的,当时就带着人和对面对呛,没让己方弱了阵势。
李凌本也没和王高善了的想法,见对面冥顽不灵,马上叫号官吹号。鸳鸯兵队头王晓听号令马上下了进军命令,队前持藤牌和长牌的人打起了精神,小心翼翼地援护着后面的队友慢慢往前挪去。铳手则是排成一排站在所有人前面齐步走,等待着敌军进入射击范围自己好给对方迎头痛击。
王高这边则看上去“有条理”得多,他麾下的兵刀牌手靠前,长枪兵居后,以小跑的速度稳步往前移着,在阵最后还藏着他的精锐——全身铁甲的陌刀手(陌刀是专门用来斩马的步兵刀,刀刃和刀柄都是直长的,很重,砍起来力道惊人,能将一个骑士连人带马砍作两半。李世民征战天下时麾下除了玄甲军,陌刀队也是其百战百胜的依靠),这般精锐吴康手下也就二十多个(大家想想,扛着五十多斤的铁甲,再拿着三十多斤的陌刀,还要上阵冲杀,这般精锐可不是简简单单用钱就能搜罗到的),他这回想过过用强兵的瘾,软磨硬泡带走十个。
他这样布置倒也合理,在他看来李凌和他比最大的优势就是阵内有火兵,刀牌手在前多多少少能在冲锋的时候挡挡铳子儿。陌刀手则是在接敌的时候突然从阵后杀出,他们的高防御和高杀伤起到破阵尖刀的作用。
“九头鸟手,给我放!”
四架在阵侧的九头鸟喷出了铁炮子儿,直窜向王高步阵。第一排的牌手最倒霉,一个炮子儿把一个刀牌手直接连牌带人击穿,心肝肚肠撒了一地,连个全乎尸首都没留下。被卸了些力道的血炮子儿接着打在后面的长枪手身上,把枪手的肋骨击的粉碎。
还有一炮直接爆在了一个牌手的脑袋上,红的白的炸了满天,把边上的几个同伴都淋成了血人。不过也托他用脑袋挡了炮子儿的福,后面比他矮点儿的长枪手没吃着瓜落。另外两炮有些可惜,一炮是闭气不严直接掉在了半道上,还有一炮擦着王高的军阵打飞了。
刘强是火兵队头,他瞥了一眼闭气不严的九头鸟,摇了摇头。
为了不开罪袁平,县里火兵用的全是缴获的火器,强铳是洋人造的还好,九头鸟这种土货色早就开始上锈了。这炮管儿都生锈了,闭气能严了么?罢了,凑合用吧。
而吃了李凌一排炮的王高军阵已经推进了大约五十步的距离,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说来王高手下的人也不愧是能战强兵,挨了炮子儿队伍内事一点儿异动都没有,就连脑袋上沾着别人脑浆的军士也是面色如常。
他们知道,面对火器,他们只能自求多福。
“九头鸟,再放!”
九头鸟再次爆响,这回王高军阵离得近了,精准度也提高不少,四炮全中,带走六条性命。
而这会儿,王高的兵也总算是来到了离李凌前头的铳手大约一百步的地方。这时王高阵中响号一声,所有人都开始以能保持队形的最快速度向前疾驰。
这个距离,已经到了铳手的杀伤范围。如果不跑得快一点,他们面临的将是被排队枪毙的结局。
“放!”
铳手前队队官(刘强断臂不宜上阵,在后方指挥九头鸟)一声令下,排成一排的三十个铳手整齐地扣下了扳机。
爆豆般的声音在阵前响起,火光和烟雾瞬间笼罩了整个铳队。王高那边也如凤鸾预想的那般躺倒一片,挂了大概有十几个人。尽管牌手已经很完美地用牌护住了自己和身后的同伴,可是薄薄的挨牌又怎能挡得住铳子儿的冲击?所幸这会儿是初春,天气还有些湿寒,一些人为保暖披了棉甲,救了他们一条性命(相比铁甲,棉甲能最大限度缓冲铳子儿的冲击力。且布的坚韧程度也是很足的,足以绷住圆形的铳子儿)。
“大家快跑啊!他们放不了铳了!”
排铳一轮过,王高阵前一个队官高喊道。一时间王高阵内的军士们纷纷拔步飞奔,恨不得爹娘给自己多生一条腿。
“唉~还是铳的数量不足啊,而且这强铳也没有燧发枪来得便利。”凤鸾小声嘀咕。要是铳够的话,他就能让这些铳兵摆三段或者二段射的阵型上阵,根本不用为了保证打击效果让他们站成一排放排铳。而且这每次放铳都要放引药、检查火绳也忒麻烦,要全是燧发枪的话这会儿时间够他再放一轮铳了。
也如那队官所说,这些铳兵不能再放铳了。此时王高前阵离他们只剩下了不到五十步的距离,疾跑一小会儿就能杀到他们面门前。虽然这些铳兵有铳剑(就是刺刀,不过那时的刺刀是塞在火铳铳管中使用的,上上之后就不能再放铳了),但你让一个人和一个有刀有盾的人拼刺刀就是让他去送命了。
队官打了个手势,铳手们当即便散作两队从阵侧退到了后方。他们也不会闲下,准备急救物品、补充督战队人数等等任务都是他们的。
等到王高的部队跑到李凌阵前二三十步的地方的时候,王晓开口了。
“牌手们准备抬牌!”
他的话音刚落,对面王高阵内第一排的刀盾手便把盾移开身前,纷纷抛出了自己准备好的暗器。而李凌这边儿的人得了令都好好举着盾呢,一时间“吭吭哐哐”的东西砸盾声响成一片。
“嘿嘿,接敌二三十步的事时候甩东西阴人那是步军们的看家本事,真当我王晓是个生瓜蛋子,任你们算计啊?”
自觉看破了对面人诡计的王晓心中暗爽,吆喝着让人们继续举盾向前,直到……直到他看见脚下落着的是手炮。
“快散——”“开”字还没喊出来,那些手炮便轰然炸裂,在凤鸾阵前爆出一阵火光和烟雾,瞬间将凤鸾顶在前面的两个个鸳鸯小队的阵型完全破坏了。其他人虽然没被直接炸着,但浓烟也眯了他们的眼,叫他们难以看清对面的动作。
“TNND,我这还自诩军事大师呢,连掷弹兵这么经典的兵种都没想出来!”凤鸾悔得直跺脚,要是他能给在前面的人每人拿个手炮的话,现在方寸大乱的就该是王高的人了。
李凌则是面色凝重的看着战局,思索着自己要不要现在就把马队派上去。可想想马队那些人蹩脚的马战技法,他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现在他的骑兵,还只能打些顺风仗,没有冲阵的能耐。
见凤鸾阵前有些乱,王高的人趁机冲来。短短二十几步距离瞬间便没了。
“冲阵!”就在接敌的一刹那,王高阵中的队官高呼。后面的陌刀手得令从长枪手和刀牌手让出的通道中冲到了阵前,抡起手中的陌刀就砍。
“稳住!不要慌!”
王晓一边喊一边拿着手里的长牌遮护着身后的长枪手,对面陌刀手一刀下来剁得他双臂直发麻,而长牌上蒙着的牛皮也被震飞一块。刚刚他真是差点儿就被炸死了,幸好他们队的狼筅手甩了手中的狼筅替他挡了一下,外加扔过来的手炮是纸壳子的,威力小,他才保住了小命儿。可没了狼筅手,那些刀枪攻击就没人能大范围遮护了。牌手是能挡一挡,但毕竟没有狼筅的压制力。
而他边儿上的那个鸳鸯小队更惨,两个牌手都被手炮炸死,狼筅也被炸碎。没了这两样东西的保护,全身重甲的陌刀兵冲到阵前几乎像是坦克一样碾压了他们。几个枪手很快被砍死,短兵手们也被涌上来的长枪手扎成了刺猬。
不过他们的牺牲也是有作用的,那就是背后完好无损的鸳鸯战阵顶了上来。
“我道这毛竹是啥呢,原来真是竹子。”那个观阵的小兵冲杀到前看清了狼筅的模样后发出了轻蔑的笑。原以为对面用前朝才用的梨花枪就已经够土了,哪成想这班人更土,抱着个竹子就上来了,连枝叶都不知道剪剪。
然而,接下来正是这在他眼中土得掉渣的狼筅,把他们搞得是痛苦不堪。
“捅!”王晓一声令下,各队的狼筅手将狼筅端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往前捅去。粗重的毛竹外加蓬乱的枝丫一下子就把阵前那些敌军刺来的刀刀枪枪挡住了,甚至还有些人的武器被卡在了杂乱的枝丫里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更惨的是那些陌刀手,他们冲在阵前,被狼筅捅了个结结实实。狼筅那并不算锋利的尖头倒是对全身铁甲的他们没甚杀伤,但压在他们身上的枝叶却将他们变成了植物人,仓促之间难以动弹,眼前除了竹子枝叶外别无他物。
在阵前的牌手和长枪手哪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一时间砍的砍刺的刺,没一会儿这些陌刀手就有五个憋屈的死在了阵前,他们那引以为傲的重刀除了竹子枝丫外还什么都没有砍到。
一个刀牌手实在是不甘心,拼尽全力用手中的厚背砍刀在一杆狼筅的枪杆上狠狠砍下。他力气大,倒是成功了,然而……竹子被劈下一截儿来头还是尖的,狼筅手只一刺,便将他扎了个透心凉。
这……这对面好像咋打都打不着我们嘛……
新兵士气是最容易鼓起来的,那些生瓜蛋子一看自己打对面和玩儿一样,纷纷来劲儿了。一些胆气大的短兵手越位到了阵前,趁那些敌军被狼筅架着的机会给敌军捅冷刀子。而弓箭手们则是贴脸放箭,一支支像机枪弹药一样飞速射出,离得这般近,他们要是再打不中就白瞎了那么多年的打猎手艺了。
敌军也不是没想过散开袭扰阵两侧,可阵侧的镗钯手也不是吃素的。那原本在他们眼中是农户用的土得掉渣的镗钯在这时俨然化为攻防全能利器,将他们刺去的刀枪全都架住的同时还能反刺他们。
这鸳鸯大阵实在犀利。
这是李凌和刘强心中共同的想法,凤鸾也不例外。尽管之前演习时已经得出过许多次这样的战果,但在实战中发挥如此好的作用还是让众人吃惊。
这般顺风仗打着,没一会儿,王高这边便撂下了几十具尸体。只是这王高阵中亡命徒多,吴康对逃兵的手段又严苛,部队才撑着没溃败。
“王头儿,叫兄弟们撤吧,咱们死伤不少了啊!”阵后,一个队官苦苦劝着已经红了眼的王高。
“我不甘心,不甘心啊!这李凌才练了几个月的孬兵,怎么可能敌过我的百战之士啊!”
不过他再怎么不服也没用,李凌见时机成熟,带着马队就冲了下去。王高这边士气早泄了,见骑兵冲来再也没了抵抗的心思,扭头就逃。王高急得让督战队拿大刀四处砍人,但仍止不住败势。
“王高,你拿命来吧!”
李凌一声怒喝,将手中的三眼铳砸向还欲负隅顽抗的王高。他察觉到了攻击,让开了脑袋,却没全躲过去,带着蒺藜的铳头直直捣在他胸前,直把他的胸膛生生打塌一块儿。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百战之士会败……
带着这个疑问,他不甘地陷入了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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