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露凡娜并不确定,自己的杀手锏究竟能不能派上用场,但是,如果就这样任由她随意杀人的话,无论是她立下的信念还是她的人生目标就都失去了意义,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要试试看。
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而试图咽下唾液的她发现了异常,将已经到达喉咙口的口水强行吐了出来。
唾沫在半空中化作一簇簇坚固的冰锥,落在地上发出了宛若玻璃的声音,而且,整个冰锥簇中并没有一根冰锥因此而折断。
(什么时候……)
“少女啊,此为忠告。以此为戒,望你知难……”
“呸,呀啊啊——!”
一脚踩碎了地上的冰簇,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打算善罢甘休的妮露凡娜挥剑上前,但如此直接的攻击理所当然地没有奏效。
“术之星天”一个后空翻来到了半空中,重新展开了之前浮空时构筑在身后的复杂阵法,身上也重又浮现出金色的咒文。
“欸呀呀。真是油盐不进,吾明明是真的不愿再夺人性命了。”
“快……跑,快……”
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巴哈姆特竭尽全力挤出了这三个字。
但是,妮露凡娜就算听进去了,也不可能理会……
“快从丽莎身体里滚出去!”
妮露凡娜一边吼着,一边高高跳起追击勉强够得到的“术之星天”。
“哼。”
“啪”
响指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本来应该空无一物的妮露凡娜周围突然出现了一圈正在快速编成的法阵。
是预先埋伏好,只待设定中的指令下达就会激活的陷阱型术式。而设下陷阱的时间就是后空翻到最高点的那短短一瞬。
法阵完成的一刹那,数道冰锥凭空出现并刺向半空中的妮露凡娜,将她的进路完全封死,就连她的身影都消失在冰锥之后。
但是,“术之星天”并没有察觉到那一抹不自然的金色光芒。
整个教堂陷入一片死寂,“术之星天”转过身,一边整理着两鬓的头发,一边“发牢骚”:
“哼,就这么结束了,真是无……嗯?”
剑刃贴着刚刚放松下来的“术之星天”的脊背划过,刀尖再近毫厘就能划到她身上的羽衣了,察觉到危险的她紧急驱使身体离开,而当她困惑地转身看向攻击者时,却看到了那个令她感到难以置信的身影。
明明前一秒还在她面前被不可能避开的冰锥刺穿的妮露凡娜现在却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不仅没有致命伤,甚至都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是衣服稍微破了几道口子。
“你那阵法还挺危险的啊。”
“不……不可能,汝如何能从【冰狱】中逃出?”
“那么……倒底是怎样呢?”
妮露凡娜重新摆好架势,而“术之星天”似乎也稍微认真了些。
“很好,少女,这样如何……”
与黄金长矛不同的数根光之长矛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并在她的手势下向着妮露凡娜飞去,这是由目睹了【神意·镇魔之枪】的大奇术师所开发的下位术式,一般人也能使用的【裁决之矛】。但接下来的场景却让丽莎身体中的“术之神明”也打从心底里皱起了眉头。
妮露凡娜挥舞起双剑,将所有刺向自己的光之矛挨个儿斩断,虽然其中有几支因为判断失误或是动作变形没有完全挡下,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了浅浅的划痕,但是她还是做到了完全击落射向身体要害的长矛,并且基本上完全无视了那些刺不中自己只是为了封锁退路而射出的光之矛,任由它们插到地面。
的确,无论是光之矛还是黄金矛本质上都是奇术流动的产物,只要精准地斩断那个任何术式都会留下的“汇流核心”,任何人都能轻易地将其无效化。但是……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事,难道说,这少女……)
“汝莫非是……‘灵视者’。”
因为勉强硬接下了十几根光之矛而感到身心俱疲的妮露凡娜喘着粗气,第一次与她的对手发生对视。
原本宝石红色的左眼化作了太阳一般的黄金色,散发着惊人的魄力。
“灵视”,一种只能依靠天赋获得的才能,拥有这种才能的人能够将身体里的奇力聚集到眼中,然后就能凭空看见一般人所看不见的弥漫在空气中的奇力,当然,也包括奇术师为了发动术式而借咏唱的方式所构建起来的奇力回路和阵法。
打个比方来说,一般人眼中的光之矛、冰锥、镜像这些术式的最终产物如果算是“果”的话,那么,“灵视者”的能力就好比是能够看见连接着“果”的“茎”。
正是凭借着这个能力,妮露凡娜才能斩断光之矛。也正是依靠着这份力量,她才能够提前发现之前的陷阱术式并及时做出应对,避开了所有致命的冰锥。
对于任何一个奇术师,哪怕是对“术之星天”来说,这种才能都会让他们陷入被动之中,因为这就好比对方能够预知自己接下来的要施展的术式,并且还能够轻而易举地知道如何将其破解掉。
(原以为只是个平凡的小姑娘,没想到居然会变得那么棘手。)
战斗继续,但是非常奇妙的,妮露凡娜与“术之星天”之间居然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匀势。
这场战斗唯一的旁观者——倒在地上的巴哈姆特看着妮露凡娜一边尽力抵消有威胁的术式,一边还能够偶尔发动一两次有威胁的进攻的时候,也不禁感叹少女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当事人之一的“术之神明”反而是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状况心里最有数的一个。造成这种原本不应该出现的胶着战况的原因有二:
首先,是“神谕”的持续时间已经过长。尽管会有相应的术式进行这方面的肉体改造,“术之星天”终究只是凡人,一个身体只能容纳一个灵魂,这不仅仅是常识,更像是一种法则,而“神谕”是违反这一法则的能力,自然会有相应的副作用。“术之星天”的肉体,也就是丽莎·泰利雅的身体已经承受了超过常人许多倍的消耗,再继续维持“神谕”的状态的话,有可能会引起肉体的奇力流向紊乱,这将导致死亡。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丽莎·泰利雅的意识现在正在剧烈反抗,与之前的战斗不同,她似乎从潜意识里不希望伤害这个名叫妮露凡娜的少女,“术之神明”无法集中精神施展术式,这也是为什么刚刚施展的两个术式都是【冰锥】,【裁决之矛】这种一般的下位术式,而非【神意·镇魔之枪】这种上位术式的主要原因。
“那么,赶紧的……”
在妮露凡娜从左眼中看到再一次开始咏唱的“术之星天”一口气构筑了数十个大小不同,纹路也大相径庭的法阵,妮露凡娜一边为这强大的实力而感到惊愕,忍受着脊背发凉的感觉,一边左看右看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就连她握紧剑柄的双手也不禁沁出了一丝紧张的汗水。
看着浮现半空中那琳琅满目的阵法,其中有一些她好像认得,但更多的阵法她连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法究竟是伪造的障眼法呢?还是自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特殊法阵呢?妮露凡娜心里没底。
无论是“术之星天”还是一般人,能够同时施展的术式只有一个,如果勉强释放复数的术式,那么就一个都不会生效,所以,这些同时开始构成的阵法里一定只有一个是能够启动的,剩下的都是错误构筑的障眼法,是特地构筑出来负责扰乱“灵视者”的判断的。
这就是对付“灵视者”最简单的方法——阵法欺诈,也就是作假阵来迷惑对手,使之无法及时判断哪个阵法是真正生效的。
但是,“术之星天”设下的陷阱却更为高明……
(怎么办,完全看不出来……要赌一把,随便破坏其中一两个吗?)
妮露凡娜握紧双剑,但就在她双眼紧盯目标,大腿即将发力,身体即将被弹出去的时候,她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脚底仿佛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无法动弹了。
往下一看,自己的脚下不知什么时候被设置了名为【禁锢绞架】的阵法。
(什么时……糟了。)
就在这时,她发现了“术之星天”阵法欺诈的真面目。
半空中的那几十个阵法其实全部都是障眼法,目的就是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而真正的术式却是处在自己的视觉盲区的脚下。
“灵视者”能看见自己眼中的奇力聚集处,但是,如果阵法或是术式发生在视线之外的话那就和一般人一样无法感知到。这个微妙的弱点被她准确地抓住了,而且还给予了相当致命的一击。
“将军。”
做出了胜利宣言的“术之星天”准备咏唱作为最后一击的【元素·狂风匕刃】。这种基于风元素的特殊术式,即使在半空中被刀刃拦截,余波依旧很有杀伤力,简直就像是为了克制擅长阻挡的妮露凡娜而量身定制的一般。但在此之前……
“少女,此乃汝最后的机会,放弃与吾为敌吧。”
“你说,放弃?呵呵,不要,我才不要放弃。我绝对,绝对会把丽莎带回去的!”
少女的眼中没有一丝怯意,她的背后有什么常人难以想象的东西在支撑着她,支撑着她去进行这样一个无异于自杀的逞强。
“术之神明”同样没有任何迟疑,她的双眼没有盛下任何感情。完成自己的使命,击溃所有的敌人——无论是预料之中的还是预料之外的——她的动机就是这么直白而残忍。
但异变发生在那一刻,在那快得惊人的咏唱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唱错了词……
“术之星天”在咏唱基础的元素术式时出了错,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控制这具身体的“术之神明”明白,这是因为那名为丽莎·泰利雅的意志在那一瞬间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一度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迅速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的她立刻开始了第二次的咏唱,那小小的波澜也被超越极限的咏唱速度所掩盖,并没有被妮露凡娜发现。
(真是命运作弄,这样的两人居然不得不互相厮杀……但是,身为一个神,吾断不可在此违背誓约,放任她带走圣女。所以,对不起了,少女哟。)
“来吧!我会从正面,堂堂正正地接下来的!”
“能的话就试试看吧,【元素·狂风匕刃】!”
那是少女手中放出的化作利刃的狂风,那是少女手中如风般挥舞的剑刃。风刃划开扬起的些微浮尘,剑风又将灰尘再度吹起。风刃与剑刃交错的时刻,甚至有火花飞溅而出,这一幕如果让一般人看见势必会联想到一场史诗级的战斗,但不知是命运作弄还是怎的,这一幕是两个16岁的少女用最基础的法术和最单纯的剑技展开的生死较量。
风刃被剑刃劈断,但依旧在妮露凡娜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冰川般晶莹的银蓝色发丝被无情地割开,肩膀上的伤口横跨了大半根锁骨,大腿上的伤口正不断向外流着鲜血,腹部、颈部、手臂、手指、小腿……短短几秒的攻防战之中少女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存皮肤是完整的了,就连坚固的剑刃也已经渐渐出现了缺口,但是,那黑与白的双剑还在顽强地飞舞,就像那双倔强的异色双瞳中不断燃烧的坚定意志仍未熄灭一般。那份意志让身经百战,见过无数人间炼狱的巴哈姆特都在无意识中露出了一丝敬佩的表情。
另一边,伴随着妮露凡娜的身上伤口的增加,“术之神明”就明确感觉到心脏位置传来一阵隐痛,仿佛是在哀求、仿佛是在呻吟、仿佛是在痛哭、仿佛是在哀嚎,那是这个原本掌控这具身体的少女最真实的感情波动。但这与她无关,少女的怜悯与她的使命产生了矛盾,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在通过“神谕”控制了少女的自己的手上结束这一切,或许反而是一种解脱。
但胜负比双方想象中的更早降临了。
“咔钦”
清脆的声音响彻这个混沌的空间,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妮露凡娜和丽莎同时睁大了双眼。
少女的剑在坚韧性上败给了她的意志,“昭帝”折断了……
被风刃一点点侵蚀的剑刃,终于还是越过了那个临界点,化身凶器,向着他本应守护的主人的左眼飞去。
妮露凡娜那倔强的战意也随之熄灭了。她自暴自弃般地闭上了双眼。
(全都结束了……)
但就在下个瞬间,那伤痕累累的耳朵清楚地听到了那个熟悉无比的声音:
“妮娜——!!!”
咬紧牙关,托丽莎的福自己的脚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努力、努力、再努力,只要再把头偏过去一点……
鲜血飞溅。
妮露凡娜伤痕累累的身体终于还是不堪重负,旋转着摔进了废墟里。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为什么要为我这种人……”
后面的话渐渐地听不清了,妮露凡娜的意识有些远离,剧痛像是恼人的恶作剧精灵,不断地在她的脑内奏响那难听到要死的合奏,唯有自己思考的声音,依旧清晰。
(为什么啊……)
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原本是那个妮露凡娜再熟悉不过的小小无名村里无比寻常的一天。
那一年妮露凡娜刚刚五岁。那时的安家还一贫如洗,既没有属于自家的田地,也没有烘焙坊,母亲生完艾茨洁菈后身体一直很虚弱,一天之中难得下床活动,自然也没法工作。全家的重担都落到了父亲萨沙一人肩上。他只好一直在外忙碌,干着各种各样妮露凡娜连名字都没听过的杂活。
用能够买到的最廉价的头绳扎起水蓝色的短发,穿着不算合身而且还到处都是补丁的连衣裙的妮露凡娜一直在帮家里的忙。她既要帮忙照顾还不满三岁的妹妹希洛瓦德、尚在襁褓中的艾茨洁菈,还要洗衣做饭打扫,处理几乎所有的家务事。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早早就懂事的妮露凡娜一直都清楚要尽量少给家里人添负担。
但那一天,一条风格诡异的货船沿着帕拉米罗河来到了无名村的码头。船商叫卖的是充满异域风情的物品,用一种摸上去像牛奶一般丝滑的纺织品制成的单薄外衣,用木头制成的管状乐器,一些看上去晶莹剔透的糖果和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
其中最受到妮露凡娜这样的小孩子注目的是一种特殊的“棒子”,将“棒子”的一端点燃,点燃的那一头就会迸发出星星一般炫目的美丽火花,不仅如此,那些神奇的火花完全不会烫伤孩童稚嫩的皮肤。可以说,那是整个夏天平淡无奇的村子里孩童们最兴奋的一天。
绚烂的火花也俘获了在集市买菜的妮露凡娜的少女心,无论平时的表现如何,她毕竟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
这样的“棒子”只要5枚铜币一根,这绝对不是无名村的平常小孩子负担不起的价格,但是对于妮露凡娜来说,这却是一个绝对不可接受的价格。
夜里,难得有些许空暇的她,来到了村子里同龄的小伙伴们平时一直在玩耍的村中央的码头广场,看着他们挥舞着那散发着璀璨光芒的魔法棒,而自己却只能落寞地留在阴暗处。年幼的她呜咽着留下了不甘的泪水,她多想,多想和他们一起嬉闹,但是,看着那些孩子们虽然不算新但至少没几个补丁的衣服,她清楚地知道,即使鼓起勇气上前,也只是自讨没趣罢了。
抹去了眼泪,妮露凡娜转过身,想着回家的方向迈开脚步,她还要为妹妹缝补裙子。背后那片充满着童真与欢乐的世界与她无缘,因为选择转过身把这一切抛在脑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喂,你。”
意料之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妮露凡娜回过头。
栗色的蓬松头发,在村子里算是崭新的衣装,好像没经历过生活的考验一般的白皙肌肤。那是最近刚刚搬到村子里来住的泰利雅一家的小女儿,名字……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姓氏还记得个大概。
(泰利雅家的“大小姐”啊……)
泰利雅一家是逃难来的,他们原本居住的村子遭到了盗贼团的袭击,陷入了一片火海。因为在之前的村子里是地主,所以即使是逃难而来,经济条件依旧与安家完全不同,泰利雅家不仅居住在村子的中央算得上是位置,还雇佣村民建造了豪华的房子。
当然,这个所谓豪华的房子只不过是与村民平均的小木屋水准相比较而已,如果在圣城也许连最差劲的人家也比不过,泰利雅家并不是那么的富有。
但至少在这个小小的无名村里,这样一个跟她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两极的女孩究竟会找自己有什么事情呢?妮露凡娜无法想象……
“你找我有事吗?”
“呃……不是,那个……嗯,就是……”
刚刚皱起眉头准备发作的妮露凡娜突然察觉到对方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啊,对不起。我叫妮露凡娜·安,就是村子最东边的安家的长女。”
“安家……哦,就是那……咳嗯,不是,我……对了,我叫丽莎,是新搬家过来的。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干嘛不和大家一起玩啊?”
被戳到了痛处的妮露凡娜自然不会有好脸色。但是,她还是先用深呼吸平息了即将发作的怒意,试着用尽可能和善的语气回答她。
“额嗯,我……我不太喜欢参与这种活动,还有家务要去做,妹妹们也还在家里等着我呢。而且,你懂的,他们也不怎么欢迎我……”
“不欢迎?你啊,那种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用……呜啊,你你……你干嘛!”
少女拉起妮露凡娜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向码头的方向,从小便饱一顿饥一顿的妮露凡娜怎么可能在肌肉上与好吃好喝长大的丽莎相提并论,她被拉下了那个小土坡,来到了正在热闹中的小码头。
原本还在手持着“魔法小棒”追逐嬉闹的小孩们一下子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他们齐刷刷地向着前来的两人组投去疑惑的目光。妮露凡娜心知肚明,这样的组合无论在任何人眼中相比都是极为怪异的吧。
“喏,这个给你……喂,大伙,加我们两个一起玩吧。”
“等……你怎么……”
看着少女硬塞给自己的那根“魔法小棒”,妮露凡娜心中燃起了小小的火光,难道真的只是我自己想多了,难道说我真的能够融入大家之中,难道我的那份自卑真的是不需要的东西,难道说……
“那……那个,我可以……”
“哗啦”
一个领头的大个孩子拿起放在码头角落里用来盛河水的木桶,向着妮露凡娜浇了过去。
“欸?”
“哈哈哈,又脏又臭的安家人,快滚吧。我们才不要和穷鬼一起玩。对吧?大伙儿。”
“对!”“就是说啊!”“快滚吧!”“呜哇!你身上好臭啊,快回去洗洗吧……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你们家没浴室了。那就去沼泽地里洗吧,也不错啊,哈哈哈哈。”
火苗,就这样熄灭了。
(果然,我还是……)
“喂!你们怎么能这样做,太过分了吧。”
那个少女,丽莎·泰利雅,那个全无名村最不可能遭受这种待遇的少女站到了浑身湿透的妮露凡娜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了孩子们嘲弄的目光。
“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需要为什么的吧。无论怎么看,这件事都是对方不对吧。那我们所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了。”
“我……”
“一起上吧,我们两个人!”
少女看着那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冲上前去笨拙地挥舞拳头的身影,咬紧了牙关。
那一天,妮露凡娜拖着被揍得惨不忍睹的身体回到了家门口,一向谨言慎行,从不给父母添堵的女儿居然在码头上和其他的孩子大打出手,父母都很惊讶,但是除了道歉,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想起来,妮露凡娜发现那似乎是自己第一次说出自己内心的渴求:
“父亲,请教我变强的方法。”
剑刃划开什么的声音她听得再清楚不过了,视野中那一片红色意味着什么她也再明白不过了,自己已经没有胜算了她也心知肚明。
但是,还不行,还不能倒下。那是救赎了自己的恩人,那是从小到大唯一真正的朋友,那是她绝对不能够放弃的知音。
她的双眼仿佛能够看到,两耳仿佛能够听到,那个温柔善良的丽莎在某处看着自己的身体犯下这一切暴行,自己却无能为力时发出的哭号。
这一次,轮到自己救赎她了。
所以,尽管那是一个蠢到不能再蠢的决定,但她依旧站了起来,双手紧握那代表黑夜的“冥王”,将剑刃对准了刚刚将丽莎·泰利雅赶回意识的深层,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现在显得无比憔悴的“术之星天”。
那一刻,“神明”的意志亦为之动摇,在少女的左眼一片血肉模糊,血流不止,不仅流遍了整个左脸甚至已经开始往地上滴落的时候,她的右眼那依旧坚定的目光和那柄伤痕累累的漆黑之剑却显得更加凌厉,她倔强的像岩缝里长出来的野花。凛冽的月光划过黑色的剑尖,不屈的意志仿佛化作火焰缠绕在剑身之上。
自己说不定会败北。
这是几百年来第一次产生了这个念头。
“呜啊啊啊啊啊——!”
面对摇摇晃晃地向自己冲来的妮露凡娜,这里应该要立刻拉开距离,以争取施法的空间,但是,双腿却不听自己的使唤。
(什么……你,你什么时候……)
在“神明”的眼中,那个与现在的自己所暂时栖居的身躯有着一摸一样的脸庞的少女正在死死地抱紧那原本属于自己的双腿,露出了带着眼泪的决绝的表情。
“与其让你继续伤害妮娜,还不如……”
她的眼神仿佛这样说着。
(没有办法拉开距离,那就张开“盾牌”。)
这样想着的“术之神明”慌乱中下意识地咏唱了最基础的防护术式【神圣盾】,而这个术式是唯一能够从某个角度被一击突破的防护术式,因为构成术式的唯一核心有一部分暴露在防护区外。
(但是没关系的,她应该已经无法再用“灵……)
“没用的——!”
少女左脸那一片暗红色的海洋之中,一轮金色的太阳从海面之下升起,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既照亮了少女前进的方向,又撕开了无尽长夜最后的幕布。
那一剑,并没有击中妮露凡娜的左眼,而是划过眼皮,在额头留下一道食指长的伤口之后消失在夜幕之中。
原本水平挥舞的黑剑突然改变轨道,自下而上,将看不见的盾牌击个粉碎,眼看着剑刃即将劈开自己的下颌,“神明”下意识地举起双手保护面庞,并遵从了本能,闭上了眼睛。
但“冥王”却旋转着飞向了她斜后方的天花板,狠狠地钉在了那里,然后,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妮露凡娜没有砍中,她的剑半路脱手了。
意料之中的斩击没有到来,“术之神明”战战兢兢地睁开了双眼,双手也准备放下,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那个瞬间,一记毫无任何迟疑的直拳结结实实地命中了她的右脸颊,瘦弱的身子整个飞向空中向后倒去。经过连番鏖战之后,身体早已不堪重负的“神明”终于还是精疲力竭地倒下了。
“姐姐!”
就在为了准备一些待会儿要用到的道具而费了些功夫的艾茨洁菈和拉斐尔打破已经半废墟化的大门进入面目全非的教堂祈祷大厅的时候,他们的眼中所看到的景象深深地烙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成为了后世的传说。
那个站在废墟之上的少女,年仅16岁的少女,一半的脸庞被血液覆盖的少女,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算得上是完好的少女,在一片废墟之上与“神的使者”鏖战了漫长的十分钟的少女,握紧了双拳,向着星空发出了呐喊:
“喝啊啊啊啊——!!!”
那是,一个传说真正开始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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