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道中央的火焰燃烧依旧，进犯的亡灵在经过几次徒劳的冲锋后终于收起了锋芒退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撤退只是暂时的，等到火焰一熄灭，那群恶魔就会发动新一轮的攻势。为了拖延时间村民把最后几桶燃油都搬了出来，每隔一会儿就丢下一桶添把火，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火焰迟早会熄灭，而我们也会死于亡灵的进攻下。”萨拉玛人由于没有领头者，只好临时找了个人缘不错的家伙当代表，他毫不隐藏自己的悲观情绪，“我们没救的。”
“我知道。”白羽坐在桌子前，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由于刚刚的英勇表现他获得了大家的赞同，此时作为一个陌生人坐在村长家里，“剩余的燃油还能撑多久？”
“烧一天是足够的，但是也仅仅一天而已。”有人答道。
“从这里到最近的要塞需要多长时间？无论萨拉玛和奥兰。”
“距离这里最近的奥兰据点是马克西姆要塞，已经沦陷，剩下的奥兰据点来回也有一天多的路程。萨拉玛的话，距离这里差不多半天时间有个效忠于萨拉玛的镇子，那边应该有军队。”
“同时派人前往两处地方，要最健壮的人骑最快的马，现在亡灵由于火焰暂时收敛导致外围空虚，足够人独自骑马突围。”白羽点点头，突然有想起来什么，“还有，绝对不要说是亡灵打来了，那样他们只会把咱当成疯子。对奥兰人说萨拉玛人打来了柴德打算效忠奥兰，对萨拉玛人则反着说，另外……”
说到这里，白羽明显迟疑了一下，扫了一眼角落里手足无措的露娜，狠狠咬了咬牙。事情发展的这一步从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自己的责任，作为卡勒帕幸存者他没有立刻警告别人而是优先考虑自己的利润，可以想象，现在还有多少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遭到亡灵的荼毒，这一切，白羽都有责任，他不能再逃避。
“告诉萨拉玛人速度来。”白羽一把将露娜拽过来，“告诉他们，他们的公主在这里！”
“什么！”此言一出，四周传来一片惊呼，怀疑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刺来，没人相信眼前这个身着贫民粗布衣服浑身脏兮兮的女孩会是“天国王朝”萨拉玛神圣帝国尊贵的公主，但白羽手中的一个挂坠却堵住了所有人的嘴，那是一个成色极佳的黄金挂坠，威武的飞鹰雕刻明显不是出自民间之手，村民或许看不出来，在场的士兵却全都一眼认出这就是萨拉玛的皇室徽记！
“参见殿下！”顿时，在场的萨拉玛军人跪了下来，看向白羽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人甚至微微握紧了枪杆。
“没错，是我绑架了她，但显然这不是现在的主要问题。”白羽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立刻找人去送信，再晚一分钟我们可能就要死在这！”
计划很快得到实施，村长选择了村里有名的两个猎手，从村里不多的马中牵出几匹，带着全体人的希望冲出火海。不出所料，冲出火焰保护的他们立刻受到了亡灵的追击，一群亡灵兵分两路分别追逐两人离开了战场，无意间减轻了村庄所面对的围城压力。
“想不到，我们居然又见面了，之前我关押你，如今却因你而得以残喘。”目送骑手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奥兰下级军官深深叹了口气，“你以前指挥过战斗吗？我看你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没有。”倒也干脆，白羽耸了耸肩，“街头斗殴倒是指挥过，当时为了抢拉玛旧城区的地盘和别的帮派干了一架。”
“额……”
“打仗，在我看来就是人说多一点武器好一些的斗殴。我是这么觉得的，至少求外援这种斗殴时能用的策略打仗依然能用得到。”白羽依靠在旁边的石磨上，无奈地仰头望天，“我看你说话挺斯文，贵族？”
“出身于一个小农家庭，有点家底，毕业于奥兰首都维尔纳国立军官学校。”奥兰军官伸出手，“卡尔·普索斯托芬，不用担心，作为一个奥兰人我不在乎你在萨拉玛的时候是有多么劣迹斑斑。”
“白鸡毛……额……白羽，出生在萨拉玛神圣帝国帝都拉玛，从没上过学，相信你也看得出来。”白羽并没有握住卡尔伸过来的手，仅仅轻拍了一下就宣告分离，“如今，我们能做的，只剩下等待了……祈祷九重天堂保佑吧。”
“是啊……但愿九重天堂保佑。”
“还有。”白羽顿了一下，指了指坡道，“让他们省着点用，火没了先别添，等亡灵上来了再加新油。”
……
柴德外围，亡灵已经收缩了攻势，在树林中扎营，那模样就像是人类军团。阵中有个黑色帐篷，残破的布料在风中哀嚎，幽蓝色的光芒从空洞中透出来。一个手持剑盾的骷髅撩起门帘走进帐篷恭敬地行了个礼，试图像活人一样张嘴说话，但已经完全腐朽失去声带的它只能徒劳的砸击上下颚发出“啪啪”的骨头撞击声。
“知道了。”沙哑残破的声音传来，帐篷里盘腿坐在地上的人影点点头仿佛听懂了骷髅的意思，“去把那个去奥兰送信的小子复活，明天的进攻由他打头阵，去萨拉玛送信那小子也必须死，我们必须完全封锁消息。去吧。”
骷髅恭敬地鞠了一躬，走出帐篷。
那人影沉思了一会儿，睁开泛着血红色光芒的双眼，盯着眼前桌子上的一块散发幽蓝光芒的石头。由于害怕火，亡灵不得不开采这种会自动发光的矿石来进行夜间照明，幽幽的蓝光诡异异常，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没错，这就是蓝魂石，人们葬礼仪式上常用的祭品，献给四层地狱的守望者，祈祷死者能早日赎完生时罪恶魂归九重天堂。
“乌勒尔，他们已经发现我们怕火了。”突然，角落里传来另一个声音，又一个人影钻出来，但被叫做乌勒尔的人却毫不在意，好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我们必须尽快解决战斗，你之前袭击马克西姆要塞的失误我已经通知了法尔松大人，这将是你最后将功补过的机会。”
“我知道，哈卡斯。”乌勒尔又闭上眼睛，像活人一样来了个深呼吸，“明天，等他们烧完了油，我们就能结束这场本该结束的战斗，不会对大局造成多大影响的。”
“但愿如此，但我必须提醒你有时敌人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弱小，我希望你能打心里明白这一点。”哈卡斯目露凶光，“这里的一切我都会如实向法尔松大人回报。”
“回去告诉法尔松大人，我有十足的把握。”乌勒尔没有睁开眼，但能看出嘴角一阵抽搐，“九重天堂在上，祝君武运昌隆。”
“……”
没有回话，乌勒尔试探地回过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看得出来哈卡斯已经走了，作为法尔松直属情报人员他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听这些前线指挥官废话，他的职责就是监视这些在外带兵的人。
“他妈的只会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天天拿法尔松压我！”见身后无人，乌勒尔一脚踹翻了桌子蓝魂石撒了一地，他毫不理睬咬牙切齿，拿起一块石头狠狠一捏竟然直接捏碎，“该死的……”在外守卫的骷髅听到巨响赶紧冲进帐篷警戒，却见一片狼藉和怒火中烧的乌勒尔，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给我传令下去，进攻不许停止。我们的补给不多了！”
……
亡灵学聪明了，每当柴德半山坡的火焰熄灭，它们就立刻组织小攻一下逼迫村民不得不点燃下一桶燃油，成功让白羽节省燃油的计划化为泡影。黎明十分，村民们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桶燃油，此时的地面早已是漆黑枯焦一片，想必这桶油也烧不了多长时间。与此同时，“派出送信的人依然没有回音。
“亡灵开始前进了！”哨兵喊道。
果然，火焰开始熄灭了。白羽躲在一个土堆后面拿着从卡尔那里拿的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经过一晚上的消耗加之追击送信人的部队还没归队使得亡灵的数量远没有昨天多。划过前沿方阵，白羽猛然注意到了一个高大的骷髅马，那骷髅马光从骨架就能看出生前品种优良，深深的眼窝散发着幽蓝色光芒，而骑在它背上的是个黑袍人，明明衣袍破烂却在胸前肩膀处佩戴着各种华丽的饰品，金银宝石应有尽有，怎么看怎么别扭。
为了看得更清楚，白羽走出了土堆，却正好看到那黑袍人一转头，一双泛着血红色光芒的眼睛正好对着自己。刹那间，冷汗浸透了白羽后背的衣衫，在惊恐中，白羽看到那黑袍人举起手，对着自己做了个“致敬”的手势。
没错，他看到了就是白羽！
“我们还有多少士兵？”白羽头也不回转身跑回去，一进仓库大门就问卡尔，“别算村民了，让他们辅助就好。”
“奥兰士兵算上我一共二十九人，萨拉玛士兵一共二十四人，合计兵力五十三人。”这些数据卡尔早就统计过了，他头也不抬专心致志拿着树枝研究地上的沙画，那是村庄的简易图，就在昨晚他主持村民在村庄挖了一条呈“八”形壕沟，虽然不知这些对付活人军队才用的战术对亡灵是否有用，但有了总比没有强。
“亡灵开始进攻了！”哨兵撕破喉咙般大喊回荡在整个村庄上空，五十二名士兵迅速钻进壕沟，也正在此时亡灵第一波弓箭袭来，但却丝毫无法伤及壕沟中的守卫者。
步兵进攻阵型有点奇怪，在正规方阵前进的同时，在所有兵力最前方有一个孤单的人影，是个僵尸，正一瘸一拐地向前进。后面的亡灵与其说是跟随它的脚步，不如说是逼迫其不能停步。
“是、是皮特！”有村民远远认出了那僵尸，失声惊呼。白羽透过望远镜也认出来，这个僵尸正是之前被自己派去奥兰送信的那个年轻人，身后的村民爆发出一阵悲呼，皮特的家人倒地失声痛哭。
那僵尸继续蹒跚走向山坡，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亡灵方阵，拖拖拉拉似乎非常不情愿，当他踏上山坡时，白羽看到了震惊的一幕——那由皮特变成的僵尸张开大嘴发出凄惨的叫喊，似乎是哀嚎，但人类已经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两行鲜血从眼角划出，似乎是泪水一般，然后……然后它猛然转身冲向身后的亡灵方阵，随即被其他亡灵乱刀砍成碎块。
“全体举枪，瞄准！”卡尔抽出腰间的军刀，指向前方，“有限目标对方头部，交叉开火！”
一声令下，壕沟左翼的士兵先行开火，枪声炸响一片火药烟雾弥漫，紧接着右翼开火，毫不迟疑。先行进攻的亡灵阵型被撕裂，前排骷髅和僵尸的脑袋被炸开，虽然不能被彻底消灭，但失去头部已经完全使它们丧失了战斗力。
前排失去平衡倒下的亡灵身躯如同滚木一般滚下去，沿途撞倒了不少友军，先头方阵十二个亡灵由此彻底散乱，在第二轮交叉火力下失去战斗力，只得拖着残破的身躯继续向前爬行。
“投石问了个明白路，不在于突破防线。”亡灵军阵中，乌勒尔眯缝着眼冷冷看着这一切，“正式的进攻现在才开始。”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刚刚的进攻绝对不是为了突破防线，真正的进攻力也并非方阵中那十二个亡灵，进攻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可怜的皮特——他的僵尸化令悲观在村民中盛行，大家也都认为去萨拉玛送信的小伙子也惨遭毒手，小孩在哭女人在哭，男人光顾着抱头叹气，连当个辅助人员也指不上了。
新的一轮弓箭攻击插在阵地地面上，虽然仍旧不能伤害士兵分毫，但这些弓箭的作用也明显不是为了杀伤而是压制，是的，将士兵压制在壕沟中动弹不得，这些工事一方面是士兵的保护神，另一方面又成了囚牢。
正式进攻方阵有三个呈“品”字形前进，每个方阵有亡灵十五，整齐划一的盾牌在方阵前方构成了一堵墙壁，虽不能阻截子弹的攻击，但却能有效地影响士兵射击精度，找不到头部位置。
距离一百米，第一轮齐射，效果甚微，无一个亡灵倒下，大多数子弹穿过盾牌就飞向了其他地方。
距离八十米，第二轮齐射，略微见效，打头阵的几个亡灵失去平衡后仰倒地，滚下山坡。
距离六十米，方阵侧面开始暴露在斜向壕沟面前，守军再次一轮齐射，领头方阵受损严重，但仍无法阻止其前进的脚步。
第三轮齐射后亡灵方阵开始加速小跑，在距离五十米处进入冲锋状态。大量亡灵发疯一般冲向守军阵地，弓箭依然没有停止，因为这些死人根本不怕箭雨！
“全体，近战预备！”卡尔高喊道，举起手中的军刀，“以破坏头部等重要部位优先！”
“给我莽上去揍他妈的！”一声与卡尔标准指令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怒吼，白羽抄起火枪冲了过去，根本不等卡尔的下一步口令。
“作战开始！”
看到白羽已经开打，无奈的卡尔只好猛地挥下军刀，发布了作战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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