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德,就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道难山脉的小山村,只靠耕种和放牧自给自足,日子还算好过;位置封闭,如果不是白鸡毛和露娜的到来,这里的很多人恐怕终其一生也不会走出这个山头。此时此刻,这个后世名扬天下的柴德要塞依然是那么宁静,村民没人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与往常不一样的命运,更没人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东西是多么恐怖。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白鸡毛就被仓库外面的嘈杂声吵醒,缓缓站起身确认没有吵醒露娜后他昏昏沉沉走出仓库,但眼前的景象一瞬间令他睡意全无。
士兵,一队士兵!
他们身上还带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军服肮脏破烂,但从整体的样子依然能够看出是奥兰人。他们双手紧紧握着火枪,与对面年轻村民对峙着,他们有一个被绑住的下级军官正费尽心力地向村长解释情况,看样子是他们的领头人。
“如果你们想得到补给,就应该认真说明来意。我们可以考虑与奥兰军队进行‘生意’而不是‘援助’,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继续对萨拉玛人声称自己的中立立场。”村长看起来轻车熟路,之前绝对有不少队伍在这里要求过补给,“真正的原因,而不是胡编一堆‘死人埋伏你们’这些连小孩子都不相信的东西,更不是拿着枪来硬抢,这不能吓住我们分毫,不要小看生活在边境的山里人!”
“你们……”领头的军官样子的人不断抹汗,却无能为力,看得出来他在自己的士兵和村民中间左右为难,谈不下来这些眼红的士兵极有可能哗变,而就队伍目前的状况还真不一定打得过这些村民。
这是兵匪!当今人类诸国均使用义务兵制,然而实际上大多数贵族都能有各种门路逃兵役,而剩下这些底层阶级人组成的队伍一旦战败失去督战队,极大可能就是这副摸样。
白鸡毛眯缝着眼看着那个领头军官感到无比眼熟,很快他就想起来这个人就是之前在囚牢车里问过自己身份的人,也就是说,眼前这队士兵就是之前被自己作为诱饵的人,他们居然还活着,居然幸存了下来!
正僵持着,树林里窜出一队红色镶金军服的家伙,令白鸡毛瞬间愣住。
萨拉玛人!而且是同样的模样——惊恐不安,衣衫褴褛。
突然出现的萨拉玛残兵另现场局势剧变,近一半的奥兰残兵迅速调转枪口指向这群新来者,而萨拉玛人也不甘示弱立刻用枪口回以颜色,仅仅一瞬间,火药味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独立于火药桶之外的白鸡毛此时已经是一身冷汗,他清楚明白现在的状况是多么的可怕。
如果说两支队伍都遭到了亡灵的攻击,那么说明亡灵想要完全封锁这个山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逃走的人,加上一队人目标远比一两个人大,如此推来他们身后定有追兵。而眼前有两支残兵,也就是说,至少有两支亡灵部队尾随其后。
即便没有亡灵,摆脱敌人的萨拉玛人和奥兰人一定会尽快赶回自己的领地,此时如果露娜对萨拉玛军公布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脑袋又保不住了!天啊,露娜真是个累赘,但不知怎的白鸡毛就是不能丢下这个累赘,他自认为是个冷酷的人,但却每次都下不了决心。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幸存的?幸存后又是怎么找到这个恰巧是自己落脚的山村的?为什么萨拉玛人也碰巧撞到这里?难道是老天故意和自己对着干?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自己必须逃跑,必须立刻逃跑!
年迈的村长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脸煞白,一天之内同时遇到奥兰军和萨拉玛军,双方惨相相似,这一切都能说明他们遇到了一样的状况,进一步讲证明了奥兰领队说的话是真的,真的有死人组成的军队打过来。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死人怎么会打过来呢?恐惧和疑问交织,正是现在这位老者内心的真实写照。之前只需要对付奥兰兵匪村民还能应付,可是一旦眼前两窝人一起落草……己方铁定要失败的!
就在村中众人虎视眈眈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昨晚到来的客人悄悄脱掉萨拉玛军装换上了一件普通村民衣服,紧张地缩回了仓库。
“喂喂,露娜,快起来,我们赶紧走!”白鸡毛狠狠摇晃着露娜,但后者显然好久没有睡过柔软的床垫了,竟然怎么都不醒,依然自顾自呢喃着让人听不懂的梦话。
“嗯……嗯?”终于,在白鸡毛的不懈摇晃下,这个沉迷于梦境的公主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疑惑地盯着眼前这个满头大汗的家伙,“怎么了?”
“奥兰人来了,就是之前被我当诱饵那群人,他们一部分人幸存了。”白鸡毛小声道,“如果是这样,亡灵的追兵很可能跟在他们身后,我们要赶紧走别被发现!”他故意隐瞒了萨拉玛人到来的事实,只想尽快骗露娜逃走。
“为什么我们要赶紧走,而且是悄悄的?难道……”露娜皱起眉头,让白鸡毛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机敏了?自己隐瞒了萨拉玛人的到来,却无意间说出了‘悄悄地’,想不到就是这一漏嘴让她起了疑心,要放在之前这丫头只会一脸紧张跟自己跑啊!
“难道……”
“额……”
“难道……你又要将村民当诱饵?你忘了他们收留了你吗,为什么你就不懂得一丝一毫的感恩?!”露娜毅然甩开白鸡毛的手,站起身,“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你不去警告,我就去警告!”
“千万别……”眼见露娜就要走出仓库,白鸡毛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飞速扑过去想要按住露娜但为时已晚,仓库的大门已经打开,并非是从里面,而是从外面。露娜怔在原地,一阵阴风吹来让白鸡毛狠狠打了个冷战,有一种恐怖的声音顺风飘来,像是疾病缠身的可怜人最后的呻吟,又像是乡村巫婆法术时的咒语,空气仿佛冻结在一起。
“难道……还是晚了。”他狠狠咽下一口唾沫,颤抖着将露娜拉回仓库,自己走来出去。
很惨,很惨,白鸡毛现在处境很惨。
他看到了乌云开始在天空蔓延,黑压压的人群,哦不,尸群,从山中树林里蹒跚而出,慢慢移向村庄所在的山坡脚下。村中的众人自然发现了异状,在一小会儿的断档后,惨叫惊慌夹杂着哭喊四起,老村长被年轻村民颤抖着拉回去,母亲们迅速找到自己孩子却不知所措。这是个山坡上的村庄,除了下坡外没有出口。
亡灵的队伍依然在前进,对柴德的包围越来越小,大体看来数量足足有二百!
“所有人,进入战斗位置!”
一声大吼划破紧张凝结的空气,是那个奥兰领队人,一声令下众士兵已经不管自己原本想干什么,条件反射地调转枪口站成两排。一旁的萨拉玛人相互对视一眼也迅速做出了判断,枪口一起对着前来侵袭的亡灵。
往日敌对的两窝人,此时在共同的敌人面前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默契。
“预备,瞄准,开火!”
军官指挥刀挥下,第一排士兵同时开枪,顿时巨大的枪声爆炸与一片白色火药烟雾弥漫在阵前,随后第一排迅速半跪在地装弹,第二排士兵立刻举枪瞄准发动第二轮攻击,紧接着第一排装弹完毕开始一轮新的攻击循环。
在两波攻击下走在前排的亡灵如同割草一般倒下一大片,但很快就又站了起来,子弹只能延缓亡灵的脚步罢了,根本无法阻止它们进攻的步伐。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这是有人打偏不小心击中了村口堆积的油桶,圆滚滚的木桶滚下山坡在半途炸开巨大火焰吞噬了附近的亡灵,尽管是一场意外,却极为讽刺地成为了到现在为止对亡灵最有效的一次打击。被火焰吞噬的亡灵并没有站起来,它们在地上打滚挣扎,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烧焦化为灰烬。
这发生的一切都被蜷缩在在一旁仓库里的白鸡毛看在眼里,尤其是那个油桶。在爆炸结束后新的一批亡灵并没有穿过地上燃烧的火焰,而是选择绕开,这让其攻击阵型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缺口。
难道……它们怕火?!
白鸡毛牙齿一咬,将抱头缩成一团的露娜用布遮好,抄起仓库里的火枪冲了出去。他仿佛能感受到子弹从自己耳边擦过,火药的热量拂过自己的面颊,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他,现在的他眼中的目标只有一个——
他一脚踹翻了堆积在村口的剩余的油桶任其滚下山坡,就在其滚入亡灵军中时,他举起了火枪,瞄准,扣下了扳机。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震天的爆炸,连环的爆炸在山坡中央发生硬生生将地面炸出了一连串坑洞,那一桶桶本为开荒用的燃油此时变成了夺命利器,连绵的火龙横断在山坡中央,如同一面高大的城墙将亡灵阻隔在外丝毫不能前进。
巨大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士兵也震惊地忘记新一轮攻击,当然也已经没必要攻击了,亡灵被硬生生地挡在了火焰以外。
“还有多少燃油!”白鸡毛转身飞快跑回村子,不理会呆立不动的士兵,“全搬出来,这是活命的唯一的办法!士兵不要开枪浪费弹药了,杀死死人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们粉身碎骨!”
“阁、阁下……这……”奥兰军官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白鸡毛,“您是?”
“相比较这个更重要的是战斗!”白鸡毛一把甩开军官,跑了几步,转回身对着军官挥了个军礼,“你见过我的,囚牢车里的那个……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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