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中午，吃饭，上自习课，上体育课。接着去实验室上物理课。
实验室的实验桌是两个人一张的那种大桌，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桌”。
夜坐到座位上后，下意识地把然的椅子也从桌子下面拉了出来。然后他拿出书中夹着的稿子，在横线上码着字。
然每次上完体育课都会在快上课时才进班。但今天，她在上课几分钟后才坐到座位上。夜还来不及产生疑惑，就被然周围异样的紧张气氛所包围。他慌忙地打开思维读取，应验了自己的担忧与愧疚。
体育课下课后，楼梯转角处，然和君一起上楼。然的视野中出现了凡。
“哟，这不是夜么。”凡这样打着招呼。夜看到这里时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而下面发生的事情让夜感到不寒而栗。
然的内心变得有些混乱，她叫凡不要瞎说。
凡说，没办法，夜告诉我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完了。
夜的脸上流下了冷汗。自己的物理书很久以前就丢了，前后左右的同学也有向别人借的所以自己只能厚着脸皮向她借。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啊，处处都需要别人。
接着，然和君到厕所里洗脸。水龙头一直开着，然一次次地把冰凉的水往脸上捂。
“夜为什么会这样。”
“节哀顺变吧，也许是个误会呢。”
“凡不可能随便就开这种玩笑!该死的……”然又往脸上泼了一点水。
“反正你们俩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能和好就分了吧。”
“分？你以为这是说分就能分的吗！”
上课铃打响了。厕所里只剩下她俩，和那句话。
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思维？以夜的经历，他只能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看着然独自伤心。
女孩子这么不喜欢自己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嘛？
那些目光，那种情感，那么多的记忆，仅仅就能通过一个公开的局面，不去触碰它，将它们尘封起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只是知道，这件事自己全责。好好地试图改变吧，虽然以夜现在的悲观情绪，看不到任何光亮。
该死的……这些都是长远的安排，眼下好像应该先解决物理书问题吧？
哈，可笑。
夜尽量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明知道这样子很欠抽可也只能这样做了。
“那个……能借我物理书看一下嘛？”
然保持着向后靠的姿势，只是将双手伸到了桌面上，用力地将物理书“啪”地一声放到了夜那一侧的桌子上。
跟着老师思路展开来的知识点全部都写在面前的书上，但夜好似被什么阻挡住了，不敢去翻开然的书的封面。
“你的物理书是丢了吗？”然问。
“嗯。”夜不敢看她的脸，只是轻轻地把头放得更低了。
“你之后自己去买一本物理书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借给你东西。”
“我就抄老师的笔记吧，书我就不借了。”夜试图把目光抬得高一些，把书放到了然的桌子上。
“你看吧。”
“……”
夜只好接过书，试图跟着老师的思路走。
然双臂埋住头趴在桌子上，沉默填满了她周围的空气。
这也许是夜上过的最低效、最痛苦的一节课。
那时候为什么要跟凡说呢。明知道也许会让然知道，会让大家知道，但自己把然最隐秘的一部分完整地暴露了出来，暴露在空气中。
别想了，什么都别想了。夜这样劝着自己，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到课堂上。
那既然这样——自己不是一直想和然发展关系、接近距离的嘛？那些只存在于自己深夜睡不着时的幻想画面，终能否成为现实？
其实她经常翻自己的空间。她也翻过自己的手机，也用过自己的耳机，那副耳机自己跑步时经常戴着……
哼。夜自己把自己叫停，已经开始在脑中过 “死前走马灯”了，没用的家伙。
课上内容已经讲完了，老师在充分利用下课前五分钟给大家做几道练习题。但旁边的然，还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看，怎么想，她绝对不是睡着了。
Just give me
a reason just a little bit’s enough
Just a
second we’re not broken just bent and we can learn to love again
It’s in the
stars it’s been written in the scars of our hearts
We’re not
broken just bent
And we can
learn to love again.
只能在心里唱着歌，把已经陷进去的自己，往上拔几寸。
是不是有点自私啊。还在里面的，被我害进去的她，该怎么办啊。
那些可以扫除困难的微妙呢。
没用，别想了。
不会改变什么。
没用。
没用。
在老师已经讲完了几道练习题后，然从趴着的姿势坐了起来。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用手将飘到额前的头发整理回去，而是任那些发丝不断地遮住眼睛。
然上所有课都认真地记笔记，但唯独物理课不是这样。就算她不记笔记，成绩还是稳定在上流。所以看到她这节课没听进去，夜觉得无比自责。
“嗯……你抄一下我的笔记……”夜说着便把写着自己今天特有的难看字体的笔记本放到然那一侧的桌上。
“我不抄笔记，我回去划书。”然的目光依然望向前方，头发依然在飘。
无奈的沉默瞬间填满了然与夜之间的空间。夜想好好地道个歉，想好好地交流，可自己的嘴好似堵住了，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
夜放学没有去跟杨一起跑步，直接回了家。他将书包甩到书桌旁，从里面拿出今天的不少作业。一天就在沉默中度过了，什么东西都提不起自己的性兴致，就算听着自己最喜欢的音乐，也觉得索然无味。
没用。真没用。
夜想着便自动拿起笔，不明白为什么，今天进入状态的速度异常快。难过的时候，任何一个能吸引到自己注意力的东西都会成为救命稻草嘛。
于是夜在晚饭前就写完了之前要写到晚上八点的作业量。吃完饭，夜回到桌前双手揪着头发。
沉默。该死的沉默。走不出去的沉默。
没用。定型的现状。无法挽回的现状。
越是这样想，却越想挽回。反正现在也没啥事，不如给她写封道歉信？
这将是然和我的交流的飞跃吧。之前说话都比较少，超过一半的交流都是用眼睛完成的。那这种写信的方式，她是否能接受？
才发现自己早就把思维读取关闭了。如果能知道更多然的想法，更多君的想法，更多凡的想法，这一切不就好办得多吗？但是夜却不敢，或者更可能是不愿意去触碰别人的心底。
突然感觉到有无尽的弱小在自己心里展开。
该死……自己没有这么弱……自己破坏掉的就要靠自己来修补好……我不会用思维读取……一不做二不休！我写道歉信，然后，然后……给她！
夜毅然拿起笔。
用语言表达歉意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既然各自的心里都对事情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很清楚的话，就不用赘述事情了，直奔主题。
万事开头难。万文开头难。于是开头平淡地躺在那里：我可能无法感同身受地理解你的伤痛，但是责任在我。对不起。
“我不会这样做了。我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了。”
“你会向前看的，对吧？把会妨碍你的，留到你目光无法达到的身后吧。你会这样做的。”
“向远看，错误和伤痛，都会成为可以一笑置之的过眼云烟吧。”
“希望是这样……总之我吸取教训了。”
“祝一切顺利。”
写完了。接下来，拿出自己最好看的字，把它抄到另外一张信纸上吧。
夜用行楷字，适当地收放笔画，把这一千多字的抒情达意，漂亮地腾到了空白信纸上。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能把紧紧揪着头发的手，松开了。明天早点到学校，早点给她就完事了。
自己破坏掉了的就要被自己修补好了吧。夜终于看到了照进沉默里的一丝曙光。
仔细地把正反面都写满了的信纸，原稿和发送稿，折好，放到作业夹子的纸张深处。完事。夜躺到床上，看着闹钟指针指到十点。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被定成六点二十的闹铃叫醒。
还是像往常一样的上学路，并没有因为书包里装着自己第一封给异性写的信而感到不同。来到学校，意想不到的是然比往常早很多地坐到了座位上。白早起了，夜心想，我根本没有勇气把信当面给她。
一天像往常一样过去了，所以信也就像之前没有写信的日子一样，没有送出去。
但夜察觉，还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四目相交的次数几乎为零，而一旦相交，夜也不敢像以前一样多享受一会。
而且之前想到然，都会是微笑着的。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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