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为引动而起的风暴过去,黑沉沉的阴霾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仍旧晴朗的蓝天。
一缕阳光照了下来,少女们拥在一起,慵懒如猫儿般蜷缩在米娅娜怀中的小千像是因此被打扰了也似,又往对方怀里靠了靠。
“抱歉啊,跟你开这种玩笑。”米娅娜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是咱不好。”
“没事的……”小千摇了摇头,“你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
只是虽然说着没事,她的手,却还是用力地环着对方的腰,没有半点分开的迹象。
心知自己做过了火的米娅娜也没有推开小千的意思。回抱着小千,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表示安慰后,米娅娜抬起头来,同已经从自己脑袋上飞了下来,正在自己身边打着转的艾芭丝托对视了一眼,随后冲着一脸‘看吧,你自找的’表情的艾芭丝托无奈地耸了耸肩。
明明咱只是想开个玩笑呀……
略显无力地在心中跟自己辩解了一声,但她也知道自己这话站不住脚,旋即便将之抛诸了脑后。感受着怀中颤抖的人儿身体上不断地收紧的力量,感受着那种担惊受怕中丝毫不敢放开自己的害怕,她心里有些微暖,也有些自责地摇了摇头,言语在这时候变得苍白起来,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对方,但她也隐隐明白,自己并不需要说些什么话,只要……她还在这里就好了。
对方的奢求,便只是自己在她的身边而已。
掌心感受着对方**着的身躯的颤抖与温暖,无言的,她便继续这么安静地抱着对方,默默承受着对方此时并不剩下多少的力气。
恍惚间,米娅娜忽然觉得,自己怀中的人,更像是一个女孩子了。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小千不再颤抖之后,她拍拍小千的背,在对方抬起头来,像是只小猫儿望着自己的主人般看着她的样子中,柔声说道:
“呐,好些了吗?”
“嗯。”小千擦了擦自己脸上还挂着的泪水,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羞赧,但更多的是带着一种欣慰的感觉蹭了蹭米娅娜,“我很好的……啊,我刚才,用力有些大……”她像是受惊的猫儿一般猛地抬起头,“娜娜你,痛吗?”
“放心吧,咱一点事情都没有的。”
“嗯……”
温温地再次依靠在对方身上,两人又默默依存了一会儿。过了好片刻,最后还是米娅娜没有忍住,将脑袋靠在小千头发上摩挲了几下后,说:“那个,小千,真的对不起……”
“不用跟我抱歉啦。”小千道,“只要你没事就好了的,真的。而且我们是家人啊,何必要道歉呢?只要你下次开玩笑的时候换个好时机就好啦,这次真是把我吓得不轻……”笑了笑后,小千迟疑了一下,想着刚才的场景,又有些犹豫地问,“对了,娜娜……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她说:“小艾说你身上有什么问题,而且你刚才还……你没事了吗?”
“是啊,放心吧,咱是真的真的没事啦。”笑着安慰一句后,娜娜表情复杂地揉了揉头,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心头因为种种事情而产生的波动。
刚才发生的事情,她一开始也是没有弄明白到底为何,她只是忽然间觉察到体内的力量在自己将小千的话翻来覆去地想了好些遍后发生了分裂。其中一股仿佛是一朝举起反旗的叛军般,不再听她的指挥,自顾自的从手中暴走去,顺着魔能通路一路炸了开来,隐隐的,她从那些魔素的运转方式上察觉到了,它们是想要表达一条她自己在掌握之后,便将之彻底封印在脑海中,根本想都不愿意去想的术式……
那术式所能造成的最直观的后果,便是【净空】,她周身位于那个术式影响范围内的一切,都会被净空为虚无——就连那些对魔素免疫的精灵们,也是如此。
明白到这一切的瞬间,她便开始集中精力,随后调集起体内所有还能控制的魔素来进行抵抗,抢夺着自己手上的魔能通路控制权。只是让她错愕的是,按理来说,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后,她的意识归于体内,对于身体而言是处于一种无法控制的状态,自己应该是不会动弹的才对,然而出乎意料的,自己的身体,居然在说话……
就好像,有另一个意识,趁机抢夺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一样。
但那个意识——如果是真的话——的强度似乎非常微弱,而且思维非常混乱,直到自己重新将身体控制下来,娜娜都没想清楚那个意识到底要做什么。不过那时,她也没太多心思去在意那些了,她只是想着,要赶紧将小千赶走。
她并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阻止体内那股混乱的魔素将那个术式发动出来。
只是……
低下头,看着怀中跟归巢的鸟儿一样,变得柔和而温顺的小千,娜娜嘴角微微翘了翘。
没想到,最后还是靠小千来帮忙,自己才躲过了这一次危机呢……
这是第几次了呢?她想了一下,但随即又放弃了——太多了,有些数不清。
而且,正如这拯救了自己不止一次的女孩所说的那样,这些不重要,不是吗?
她们是家人,本就是应该一路相互扶持下来的角色。
相互的依存间,娜娜将刚才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想同小千说了说。当然,小千自然也是对整件事没头没脑,完全弄不明白,不过交流过一会儿后,她们都是将事情联系到了那只从某种程度上让娜娜变得很爽,也将小千整的很惨的团子王身上去。
毕竟,米娅娜是清楚的,如果没有团子王给自己身上弄来的那玩意儿,为自己提供了可以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魔素,让自己得以将那些发生了异变的魔素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中和掉的话,事情若是维持下去,那便不好说了。
而且,她隐约记得,那些魔素并没有第一时刻听从她的命令,参与到两方魔素间的‘战斗’中来,而是在自己体内以一个很特殊的路线绕了个圈,好像是追踪到了什么之后,方才返回过来的。
在她的感知中,那些魔素绕了这一圈后,在量上是有所减少的,她可以肯定它们是在自己体内做了什么事情,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不过算了,至少那个团子王是跟自己家族认识许久了的,它不可能会伤害自己,就算是团子们一向喜欢的恶作剧,也不会真正地在自己体内留下对自己有任何影响的手脚。
更何况,如果将整件事情深入进去一些思考的话,米娅娜……想到了自己的两位母亲。
她还记得,那次自己之所以会去找团子王,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自己老妈写来的信件,再加上那附带在信里面的一次性传送法阵。如果没有这些,她是根本不可能自己去寻到那位已经有上千岁的年纪,一直在海外的岛屿上住着的团子王的。
但她就算对此有隐隐的怀疑,觉得自己老妈可能插手到这件事情来,可是在没有更多的线索的情况下,她也无从去想。
算了,等回头帮**还有红毛他们解决美尼德的事情,然后去找妮娜姐姐道一声平安后,再回家去问她们好了。
歪着脑袋思索了好一会儿,米娅娜最终还是做出了这种决定。只是当想着自己要回去面对那一大一小,但都是自己母亲的两个女人时,她难得的在心中发了个抖。
好可怕……不过,有小千在,可能咱不会被欺负的太惨吧?
有些后怕地吞了口唾沫后,米娅娜瞟了眼在自己怀中尚不知道她心中想法,还在死死抱着她的小千,随后在心里小声道了一声抱歉。
抱歉啦,小千……不过咱们是家人嘛,有些事情……咱承受不来,所以,只能拜托你啦!
如此想过一阵后,虽然估计对方也承受不来,更是可能在事后被折腾的很惨,但无论如何,至少想着自己不用去正面那两个女人的攻势,只是承受一下余波……哎呀,轻松多啦!
心情变好了,娜娜很快放下了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与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的担忧与后怕,转而抱着怀中的女孩,此刻对那种温暖的感受,更加的深了。
而在这份暖意中,她瞄见了对方眼角一直未曾消散下去的泪痕,忽然间愣了愣。
“嗯?”觉察到娜娜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起来,小千忍不住抬起头来,随后笑道,“娜娜,怎么了?”
对方温柔的脸上,是向着自己的微笑……
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米娅娜忍不住抬手,在小千眼角轻轻碰了碰那道泪痕。
“哎呀,怎么啦?”小千下意识躲了躲,但旋即又控制着自己的身子,承受着来自娜娜的抚摸,“唔……好痒……”
蓦地,米娅娜想起了之前曾听小千唱过的几句她家乡的歌词。
七岁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整个夏天;
十七岁的那年吻过她的脸,就以为能和她永远……
这附近没有蝉,黄褐色的田地中甚至连麦子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但是,此时摸着怀中女孩的脸庞,失神间,米娅娜想起来,虽然夏天才刚刚到来,但她们,已经在相处中共同经历过一个春天了。
这段日子里,她们一直都在一起,没有一天是分开过的。
现在她没办法抓住蝉,但她知道,她已经抓住对方了。
怀中的女孩,是仅属于她的女仆,仅属于她的家人,仅属于她的,小千。
在她尚且没有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对方就一直跟着她,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追寻她的身影,默默地在一旁守候着她了。
如同双生的伴影,这个叫做小千的女孩眼中,她就是对方的光了……
光与影,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若没有了光,那么影,也将不复存在。
可是在刚才,她却在赶着对方走。
心头,微微地有些抖。
人们总是会说,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对方好,可是……自己这么做,真的是对方想要的吗?
自己认为好的,真的也是对方觉得好的吗?
沉默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心里的想法,思绪,一点点的积蓄起来,仿佛刚才,自己终于清除了那混沌魔素的意识,从火焰中将之淬炼、过滤、精取,最终纳为自己的东西时一样,娜娜闭上眼,有些东西抑制不住地开始堆砌,最后,溢了出来。
她低下了头。
“小千。”
“嗯?怎么啦?”
“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哭泣了……”
距离,渐渐被拉近,呼吸近在咫尺,打在人脸上,让小千觉得更痒了。
但这次,她傻乎乎地停在了原处,未曾动弹。
“咱,以后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空气凝固,唇上传来了一丝温暖,小千愕然的视线里有着一只翅膀停止了扑棱,整个人似若中了石化魔法一样嵌在了半空里的三头身小豆丁。从艾芭丝托躲避不及的双眼中,小千看见了自己被娜娜吻住的画面。
这一天,米娅娜,十七岁。
双唇交叠的天空下,互相追逐的两人,她碰住小千的脸,在流淌着的光芒中,吻了对方。
无论怎样的明天都不再可怕了,经历了相逢、相识、相知的一切,紧紧交握的双手,在这片空洞但是充满了希望的世界里,将会贯彻住一份守护的心意,直到……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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