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凌晨十二点二十分。
脱离公路，正式进入【市中心】。
沉静的夜色包围着熟悉的建筑群，拼凑出久违的城市格局。
攀附高楼，蹬踏民居，如穿风野兽，疾行在归家的路途。
据万司所说，这药剂如果分三次服用的话可以适当减轻副作用，不过理智存活的时间正在一点一滴的减少。
现在，我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只有想要拯救妹妹的想法，这无比滚烫的思念仍然鞭策着已经化作野兽的身心。
光是避开那些诱人的血食，拒绝大快朵颐的冲动就令我精疲力竭。
霎时天降豪雨，扭动的雷蛇在乌云间耸动，磅礴的雨声掩盖了刚刚捕捉入耳的机枪轰鸣。
绕过市医院，经由水库前往居民区。
雨滴带来的彻骨寒冷与脏腑间爆炸般的灼热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两极分化的痛苦双重折磨着的身体即使濒临崩溃，也未曾倒下。
长出利爪的二十根指头和膨胀过头的肌肉，实在是要命的难受。
但我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即使理智近乎淹没，我也不能停止前进。
我是谁？
我要去哪里？
我正在做些什么？
无所谓了。
能记住她正在等我，这就足够了。
......
“呼......今晚你喝得太多啦。”
OL打扮的年轻女人架着烂醉如泥的青年进入公寓。
打开夜灯，她抱怨着把还在胡言乱语的男人放在沙发上。然后转身进入厨房准备醒酒汤。
“我有什么办法......以后就，再也没办法见到千叶了啊。”
“说什么傻话，明只要再努力一下一定也能成为【上等人】的。来，喝掉这个，身子会舒服一些。”
被称为千叶的女人轻轻吹着勺子里温热的醒酒汤，把歪倒在沙发上的男人轻轻架起。
醉意侵蚀的大脑里浮现的视野，那被白衬衫和包臀裙勒到纤毫毕现的奢华曲线映入眼底。
昏暗的灯光，蒸腾的酒气，唾手可及的尤物。
情迷意乱，被称为明的男人朝那诱人的身体伸出了手。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过水库时，漆黑一片的建筑群里传来了癫狂的笑声。
循着声音看去，雷霆闪烁间，雨幕勾勒出巨型的蜘蛛身影。钢铁节肢在空中挥舞，正如同开玩笑般把那些军人的尸体斩成肉块。
下身的口器大肆咀嚼着血肉模糊的尸体，雨在那裸身少女稚嫩的染血胸膛上冲刷着。
焦黑的弹孔和爆发出电火花的数根后肢，这家伙已经奄奄一息了。
做出这样判断的我停下奔跑的动作，从喉咙中发出嘶吼示威的同时，缓缓接近了那个杀人机器。
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潜意识告诉我，那是必须消灭的对象。
发觉我存在的蜘蛛没有停止进食，我反复在那怪物攻击范围之外绕着圈子。
霆雷惊灼，我与它对峙。
雨下得更大了，地上的血已蜿蜒成溪。
......
“等等......明，住手！”
魏千叶惊呼着被男人压倒在沙发上，对现在状态毫无把握的她只能勉强用胳膊推着男人的胸膛，企图让这个满脸酒气的醉鬼离自己远一些。
“千叶......嗝。”
明痴迷地看着女人那张近在眼前的漂亮脸蛋，如小鹿般躲闪的慌乱目光以及那双摸在自己胸膛的小手成为了最好的催情剂。
“我真的，很爱你。”
不过他并不着急，虽然下半身已经支起帐篷，但他很享受这种介乎侵犯和爱意之间的气氛。
“我知道，明，我也爱你，但是我们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魏千叶瑟缩着，但她已经无路可逃了。
是啊，对方是为了庆祝自己即将进入【上等人社会】才和同事们喝的酩酊大醉，已经交往两年的男友才对。
“那为什么要把我带到你家？”
“我，我不知道......”
魏千叶明白，现在已经是两人迈过那道界限的时候了，只是心底还有最后的抗拒没有瓦解。
是处女的矜持吗？总有男人因这份羞涩而上瘾疯狂。
明轻轻抚摸着身下女人的脸颊，火热的温度烧红了那张他魂牵梦绕的脸颊。
只能以优秀来形容，魏千叶绝对是所有男人心目中的理想女友——温柔体贴，勤俭持家，在日常生活中小鸟依人，在工作时雷厉风行，拥有着不逊色偶像的清纯系脸蛋，又有着足以自傲的身材曲线......
也难怪，这样的她会被选拔进入上等人社会。
两人已经交往两年，别说上床**，即使是接吻都没过几次。
“那就让我爱你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男人的手从她发烫的脸颊缓缓下移，最终在唇齿相接的刹那，女人发出动人嘤咛的瞬间，摸上了那对从未遭染指的丰满胸部。
......
第四次被节肢砍中。
我后跃至安全地区，那个已经被我卸掉四只蛛腿的怪物仍然盘踞在水库旁的巨型支架旁。
左眼从正中间被削爆，丢掉了左手的三根指头，肺被扎穿半个，左膝盖以下消失无踪。这是目前为止我付出的代价。
对手实在太强了，我反复舔舐着口腔中那支小小的试管，忘记这东西为何存在的我只是对吞下它抱有近乎本能的恐惧。
血和雨浇灌进遍体鳞伤的身体，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痛苦，我大概只剩下最后一次进攻的机会了。
瞄准那个扎身在异形中央的少女，吃掉她的话，我应该能赢。
不，我一定要赢，因为我有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的理由。
那个理由，是什么？
迎着暴雨与雷，我最后一次以后肢蓄力，扑向那只怪物。
布满利齿的口器和节肢正朝我绽放拥抱。
......
“啊......嗯，啊——”
衣物被甩得到处都是，沙发上激烈纠缠的两具**此刻找寻到了人类最原初的快乐。
从耳垂到锁骨，自峰峦到肚脐，蔓延而下的情欲随热吻和爱抚纠缠，过于熟练的技巧把未经人事的少女挑逗到娇喘连连。
“准备好了吗？”
“......”
她无言地点头，眼眶中蓄满泪水。
“我爱你，千叶。”
“我也爱——唔。”
比起亲吻更像是掠夺，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充满侵略性的热吻。
唇舌间交换的体液让意识丢掉，让理智都被整个撕碎。
“啊啊———！！”
......
成功了。
过于鲁莽，过于无谋，过于遵从本能，过于单调直接的作战。
成功了，我咬住了那具孱弱的少女身体。口腔中的试管被我一并咬到爆碎，齿牙笔直地洞穿皮肤，撕开纤维，确实地夺取了少女的生命。
本应该是这样的。
即使少女半个头颅都被我咬碎，那庞大的蜘蛛也未停止动作。
口腔中混杂着鲜血，和机油的味道。
原来如此，半有机生命体机器人吗......
被四只节肢捅穿全身，淋漓的血肉和痛苦如同绞碎的剧毒在我全身肆虐，我被蜘蛛缓缓举过头顶，彻底报废的身体甚至连动作都做不到了。
失去半个脑壳的少女沐浴着我的血，在雨中对我露出了诡异的笑。
她在笑着撕扯着我的身体，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肌肉神经乃至骨头都在粉碎，就像是即将被扯开的皮革制品，浑身传出恐怖的撕扯声。
“啊......啊.......”
我要死了吗？
我......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与这种怪物战斗。
......
“啊嗯，哈，哈，哈，好O，明，你——”
少女的**身躯已经香汗淋漓，她跨坐在男人身上，**的水声与肉体碰撞的声音正充斥在这间公寓。
男人狂乱地榨取着就在刚刚成为女人的她，她起初只是笨拙地接受，而如今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迎合。
他无数次设想过抱她时的场景，但无论怎样的设想都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而毫无意义。
爱情催生的交媾行为，这便是人类一生中所能抵达的，为数不多的极乐之一。
“我爱你，千叶——”
“我也，我也爱——”
在看见挂在墙上的，与他的合影时，原本热烈的动作却猛地僵硬了。
女人捂着嘴巴伏在情人胸膛，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
还不够。
我有无论如何都要抵达的地方。
那里，有个被称作“妹妹”的，最重要的人在等待着我。
破烂的躯壳中，莫名再度涌出力量。
高速再生的筋肉，与那节肢重复着撕碎与围堵的轮回。
我用仅存的右手，将那些被卡在我骨缝与肉块间的节肢全部掰断。
扎进体内的四只标枪已经宣判了我的死刑，不过我现在——
双手抱拳，榨干了全部力量的重锤。
重锤，重锤，重锤。
甲壳开裂，人形模糊，被折去八手的异形被我单方面的摧毁着。
最后一击，双手从腕处断裂，从粗糙的断口里涌出了鲜血。
“千叶——”
连自己吐露出的字符，是何意义都不明白。
就那样，精疲力竭地在不再动作的怪物身上失去了意识。
......
在沙发上做了两次之后，又在床上做了一次。
男人因为酒精和宣淫带来的疲倦沉沉睡去，魏千叶赤着身子蜷缩在另一副被窝里。
这是搁置三年未曾有人使用的，三年前便进入上等人社会的，亲生兄长的被褥。
他留下的衣物和生活用具，她都有定时整理。
这些代表着那个对外人冷漠，对自己却异常温柔的兄长的存在痕迹。
明明自己已经在拼命努力了，终于获得了进入上等人社会的资格，能稍微靠近他一些了。
心乱如麻的她看着情人的睡脸，自己对明所抱有的恋爱感情毫无虚假，但却总是下意识地回避着过于亲密的动作。
可是即使今天跨越了那道界限，心里也没有浮现出预想中的喜悦。
“我是不是有点奇怪......呼，冷静下来，千叶。”
她捏着拳头轻轻抵着自己的太阳穴，视线转向突降豪雨的城区。
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可是为什么......
比起与情人的分别，自己却更加在意与兄长的重逢呢？
终
杰斯特提着手提箱，撑着伞来到水库。
这是预定中，初名【一型病毒试验体】与初名【二型病毒试验体】遭遇的地方。
万司那小子，干得真是漂亮。
一脚把那具膨胀到几乎炸裂的野兽尸体踢进水库，同时把巨大的蜘蛛拆解，装进身后印有“粮食供应”字样的卡车。
然后把那些军人的残骸和武器都一并扔进水库，暴雨会完成接下来的善后工作。
这座淡水库供应着市中心80%居民的饮用水，这意味着稀释后的二型病毒原型会在水循环结束后感染至全岛。
“Mock，我们走着瞧......”
卡车扬长而去。
......
我，这是在哪里？
我......
在包裹全身的液体中下沉，被像栅栏那样的东西卡住。
在我周围漂浮着死相各异的尸体，我张开嘴巴把那些泡到浮肿的尸骸吞进肚里。
浆水混合，吞咽下肚。
感觉不到食道的存在，但还是无意义地吞食血肉。
最后的意识正在远去，但无论如何想要拒绝这种剥离，都只是徒劳无功。
重复着咀嚼，意识里，只剩下凋零的画面。
而那些画面是从何而来，我完全不明白。
那是个，可爱到让人心神沉沦的姑娘。
她在向我炫耀80分的试卷，我笑着把满分试卷丢进垃圾桶。
她在睡觉时蹬开了被子，感冒之后带着闷气对我说着些什么。
她在升学时，飞扬的裙摆带着樱花的味道。
她在第一次交到朋友时，兴奋到整夜睡不着觉。
在遭遇我的身边的某个女性时闹别扭的表情。
总爱逞强，最后却总是把所有事情弄到一团糟的，除了可爱一无是处的——
【 】。
那是什么？
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的，对我来说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的......
那，究竟是什么？
我在水底继续吞食肉块，无从分辨那些是泪水还是尸水。
我想不起来了，无论是生存的意义，还是我迄今为止经历的一切。
一种压扁神经的空虚，一种毁灭存在的痛苦。
......算了。
忘了就忘了吧，反正，既然会被忘记——
那么肯定对我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比起这些，我现在，更，渴望，食物。
我想要，食物。
......
清晨七点十三分。
魏千叶一整晚都在翻动那本电子相册，不苟言笑的兄长总是宠溺地对待着笨拙的自己。
回想起那些过去，她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和心意。
这次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了。
她微笑着，轻轻喝了一口杯中，新接的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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