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用了数秒钟时间洛克那因为冲击而略有点混乱的脑袋才回过神来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他确实是老了,注意力大不如从前。如果是年轻时的自己的话,他绝对不会忽略掉动能武器命中目标后那异常的能量释放方向;如果是年轻时的自己的话,他绝对不会忽略掉将部下作为诱饵试图杀死他的简单陷阱;如果是年轻时的自己的话,他绝对不会因为集中于天空的战斗而忽略掉地面被杀戮殆尽的步兵!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无论他如何的悔恨都无济于事,一个加强小组的龙骑士在属于自己的天空中被一名巫师消灭(洛克将赫尔敦当成了巫师),一个中队的步兵在属于自己的城市中被敌方的魔法师消灭。即便在得知了杜门大师的死讯过后,他依旧没有保持足够的警惕,进而导致了眼前这场惨败。耗尽了自己手中的全部力量,却没能给对方造成哪怕一名负伤的惨败。
“真是差劲的人生……”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洛克苦笑着抱怨道。
一小时后——
“呕——”
因为过于刺激的场景,林德在墙角再度呕吐了起来。之前的“心理准备”不但没有给他见到最恶劣的情况有任何帮助,反而因为将胃中的食物全部都呕吐出来了的原因导致这最后的刺激更加难受,几乎把胃部都从口中吐出来的呕吐感使得林德在呕吐后只能无力地坐在了墙边。
“瞧瞧你那出息,连莉莉她女人家都没有吐,结果反倒是你这个大老爷们先吐了。”
将林德从墙角赶走后,威克蹲在呕吐物旁边专心致志地将粘在墙上的肉泥刮下来放入盒子中。从肉泥中混杂的服装碎片来看,在之前这一摊肉泥应该是某个治安队士兵。只不过这个倒霉的家伙似乎因为惹到了某个擅长于塑能系魔法的上位魔法师,结果被对方用某个塑能魔法给直接拍成了肉泥。鲜血、骨骼、肌肉,以及排泄物被混杂在一起呈放射状溅满了整个墙角,就像是一副乱七八糟的抽象画。
“其实这不算什么,再前面一段路的地方比这里更刺激,起码一个小队的人被拍成了肉泥,从死法上看应该和这个倒霉蛋是同一个人所为……见鬼,这样看起来单单是这个塑能系魔法师就起码干掉了三个小队近一半的人,比莉莉那家伙还危险。再考虑到那个直接把七个龙骑兵在天上干掉的家伙,我和莉莉最多也就和他们打平……真是见鬼,看王城那架势,像他们这么能打的还有两个?这玩个屁啊?团长和副团长没来就算追上去了也是找死吧?!”
威克的话语说道了最后已经彻底变成了对于麦德拉公国将他们当做敢死队的抱怨了。恶狠狠地揭下粘在墙上的烂肉,仿佛是把那个死得无比凄惨的倒霉蛋当成了下达命令的那个该死的麦德拉贵族一般咬牙切齿。托他的粗暴动作的福,原本就与肉泥没什么两样的碎肉在被他转入盒子中后已经变得可以泡茶喝了——当然,这个前提是建立在不知道那里头是人肉的情况下……
“你们不是自称和教国打过的么,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就萎了?还是说之前的是吹牛?”
身边的移民治安队士兵对于威克的抱怨明显不满,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份地回敬道。
“你以为这种级别的家伙是大白菜一样满地都是的?!真那样的话你们王城还会被别人拆了一小块然后全身而退?!”威克同样是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份地将那个治安队士兵给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和林德一起坐在墙边,小声说道:“小心一点,上头那些家伙肯定有什么东西瞒着我们。眼前这些人十有八九是从神圣天堂调过来的精锐,我们这次对上的绝对不是什么见鬼的瘟疫。”
“对啊,不是瘟疫。因为威克你一直睡到两小时前才起床的缘故,所以你可能不知道——”就在这时,一直负责检查死去的龙骑士状况的莉莉领着一名麦德拉的魔法师绕过吐成一片的治安队们走了过来。“麦德拉和教国开战了。”
“哈?我们还是现在快点追上那些魔法师吧,找他们投降的话我们也许可以活下来……恕我直言,麦德拉这三脚猫的功夫,别说首都和外界被撤离隔离,就算三个没隔离的麦德拉都不一定能把教国压箱底的本事给打出来……”
应该说不愧是经历过大量战斗所历练出来的资深雇佣兵么?在这个普通人会被震惊得要好几个小时甚至好几天才能消化的消息面前,他不但对双方的力量做出了对比,而且还在一瞬间想到了如何在不违反契约的情况下甩掉这个烂摊子……
“你以为麦德拉的那些家伙不知道么?要不然他们为什么还死活要留着副团长字王宫里头‘叙旧’?副团长没法离开团长也不方便离开,团长没离开我们也找不到办法离开——什么见鬼的处理瘟疫?!他们根本就是预谋好了的!”
咬牙切齿地说着的莉莉将气撒在了墙角上,结果这面原本就因为某个不知名的塑能系魔法而满是裂痕的墙角在她的这一脚之下直接倒塌了下来,差点将猝不及防的威克和林德给活埋在下面。
“等等……那个……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一问……”也不知道眼前这两个家伙都是属于那种不喜欢用脑的类型还是他们知道了那个问题却又因为什么原因没有说,林德在确认周围的治安队们没有注意到他们过后小心翼翼地举起手问道:“这么说来出云兵团方面所签订的契约并不是什么与教国对抗,而是处理瘟疫了?这么说来我们不需要和教国对抗,只需要搞定瘟疫的问题就可以直接结束这场交易了啊?”
“但是问题在于契约中说明了我们需要听从他们的调遣,因此他们可以通过调遣安排等方式迫使我们没工夫去调查瘟疫的问题。”威克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摊开双手说道:“而且这个瘟疫明显有问题,它所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教国甚至派了好几个王牌兵团过来找麻烦……”
“最主要的问题在于我们都受到了监视,只要我们有调查瘟疫的打算,他们立刻会丢出一个麻烦给我们处理。结果导致我们根本没有功夫去越过他们所特地安排的门槛安心调查。”莉莉补充道。
林德没有说话。虽然他心中一惊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答案,但是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因为好奇而多嘴了……他现在是真正体会到“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有多么的正确——
“不,我们其实有一个办法绕开麦德拉的那些家伙的监视的……”威克与莉莉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林德身上。
很明显,林德回过神来闭嘴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分隔线——
即便是再如何公正客观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麦德拉事实上是一个非常穷的国家。
这里的贫穷并不是说麦德拉的人身上没有钱,恰恰相反,麦德拉的人身上很有钱,而且比周围绝大多数的公国都要有钱。之所以说麦德拉这个国家贫穷是因为这个国家的脆弱——在被肢解得只剩下曾经四分之一过后,这个曾经强大的国家只剩下半死不活的一口气在教国的帮助之下苟延残喘。没有肥沃的土地,没有优秀的战略要地,没有丰富的特产……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它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国,只不过这个小国因为自己的位置比较靠北的缘故而比较寒冷罢了。
如果说这个小国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珍贵事物的话,那么恐怕就是麦德拉公国的长公主。就如同她的聪慧与美丽流传全国一般,在十几年的岁月中,她的不凡也随着隆多主教的赞美而流传整个北方。在最初的十二年时光里,周围的人们都静静地观望着这个从出生起就透露着不凡的孩子。
但是这种观望随着长公主十二岁时起她的第一份法案出炉而被彻底引爆。并不是因为这份法案起到了多大效果,这个被教国所统治的地域之中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来说,区区一个造船厂就算生产和盈利翻上十倍都毫无意义。真正令周围的国王贵族们癫狂的是长公主对国王的影响力,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公主可以在年仅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够影响到国王的决策,无论这个公主有多么高贵的出生都是如此!
从那一天起,麦德拉的长公主就成为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来自周边各国的贵族们乘坐马车来到瑟堡,就为了将长公主迎娶回家。但是当时年仅十二三岁的长公主仅仅露了个面就成功将这些心怀不轨的贵族们送回了家。
但是这中能力却使得贵族们更加疯狂了起来。长公主的聪慧借由归去的贵族之口广为流传,更多的贵族来到了瑟堡,而他们被送回过后更多的赞美从他们之口流传而出,将长公主的声望捧得更高!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长公主的美貌与魅力渐渐向世人展现过后,就连曾经因为毁约而愤怒地表示不会再与麦德拉有任何关系的凯文森公国都放下身段派出自己的王储试图将长公主迎娶回国。如果说一个对国王有影响力的公主可谓是价值连城的话,那么一个既聪慧又极具魅力而且还对国王有影响力的公主抵得上半个王国!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麦德拉周围才会有“谁娶了长公主,谁就拥有麦德拉”的夸张言语。甚至有人开玩笑说,长公主是整个麦德拉最具有价值的东西。
而现在,这个麦德拉最具有价值的东西却在对着满桌的信封头疼。
“这些家伙是脑子被烧坏了么?在麦德拉和教国翻脸的情况下都还试图把我娶回家?!而且还都清一色的暗示我可以政治避难?!”烛光下原本高贵优雅的长公主此刻正因为头疼而抓狂,将自己那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漆黑长发给弄得乱糟糟的。
“这说明长公主殿下您的魅力非常惊人嘛。”不远处的男人耸了耸肩开口道。“都说会患难与共才是真心,现在有这么多人和您患难与共不是好事么,换做别人了开心都来不及呢。”
“少在这给我油嘴滑舌。”与外人面前截然相反地,长公主露出了一副别扭的神情回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应该怎么称呼你?齐尔斯王子殿下?还是白先生?”
“还是叫我白吧……老实说当初被安排了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名字还是感觉挺别扭的……”白丝毫不显得生疏地挠了挠头。
“那么,白先生,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父王的安排是让你来保护我并对外界进行警惕的。”一边说着,长公主一边看了眼正趴在白的大腿上打盹的蝶舞,继续开口道:“而不是让您带着自己的副团长在这里恩爱的。”
对于长公主这无比直接的指责,白有点脸色僵硬地抽了抽嘴角,最后问道:“你要来试一试么?”
……
一半是因为羞的,一半是因为憋的,长公主原本如同陶瓷一般洁白精美的面孔被这一句话涨得通红,像金鱼一般张着口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却没有一个声音发出来。
“长公主殿下不许勾引白。”
也不知道算是帮大忙还是坏事,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熟睡中的蝶舞忽然醒了过来,直接打断了眼前略为暧昧的气氛。
“等等!帕里克斯!这次为什么会怪到我身上?!这个很明显是白的问题才对!”
也许是因为有第三人在场的原因,姐妹两并没有如同之前见面时一样剑拔弩张,反而给人一种好姐妹好闺蜜的融洽气氛。
“没事和白说话的长公主明显不安好心。”可惜的是长公主的反驳被蝶舞给选择性地无视了。“特地找白来当保镖也是不怀好意。”
虽然明知道这是对方有意要气自己的演技,但是长公主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气得两眼发黑几乎要一头撞在书桌上。她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白在旁边使得她需要顾忌自己形象的原因,他会直接冲上去——虽然明知道自己百分之百没法打赢这个比自己晚出生五六个小时的妹妹,但是有些事情气上头来了还是没法忍下来。
也许是对于成功将长公主气得七窍生烟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在重新趴在白的腿上进入熟睡之前,蝶舞用一个总结结束了这次两姐妹之间短暂的谈话:
“偷腥猫殿下晚安。”
一方面是因为白在面对这尴尬的一幕后毫不犹豫地抹去了自己的存在感,一方面是长公主的怒火已经彻底超越极限了。总之这一次长公主一脚将书桌踹开了……
此刻正被长公主的怒火闹得一片混乱的几名当事人都没有意识到,就在距离他们所在房间只有短短数米距离的城堡外围,一个漆黑的身影正漫步在城堡外侧的墙壁上轻轻地哼着无人听闻的小曲:
年中月中的夜晚
星星眨巴着眼睛
年中月中的夜晚
公主进入了梦乡
年中月中的夜晚
豺狼钻进了迷宫
年中月中的夜晚
黑袍收走了灵魂
……
他哼着小曲从墙上走下,如同走在巨大的独木桥上。他哼着小曲从湖边走过,如同走在自家的后花园。他哼着小曲从城门走出,如同走入自己的家乡。原本因为遭受袭击而戒备森严的王宫此刻没有一个人,甚至连原本栖息在人工湖泊之中的天鹅们都消失殆尽。硕大一个王宫此刻却宛如鬼城一般没有一丝人气,只有黑影在一蹦一跳地走过属于自己的国土……
他从来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正面击溃屹立于世界顶端的“天启”,即便他可以同时击败两名终末骑士也不可能改变这一个事实。就如同海浪无法打碎礁石一般,压倒性的“质”的差距不是“量”可以弥补的,至少不是他所拥有的“量”可以弥补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将自己暴露在对方视线中的打算。他需要的是一场暗杀,一场从灵魂到肉体的暗杀。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确保自己成功终结那个永远盘踞在终末骑士头顶的噩梦,并取代他……
“我还以为你说话从来不会断句呢,‘梦魇’塞尔罗斯”白轻声说道。
……
塞尔罗斯这个名字是人类的称呼,或者说是他曾经还是个人类时所用的称呼。
但是对于终末骑士来说,这个名字的意义仅仅在于可以帮助他们在人类之中更加方便地活动,仅此而已。
对于他们来说真正拥有意义的是自己的“绰号”——不,虽然对人类来说这个仅仅是一个绰号,但是对于终末骑士们来说,这个“绰号”却是他们的本质。在古老的过去这个绰号有过不计其数的称呼——职阶,神职,天赋等等。但是对于“神秘”来说,这一个名字的意义非常简单,但同时也非常复杂——权与力。“神秘”的巅峰,起源,终点,以及本质。
肉体的躯壳死上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都毫无意义,继承这个名字的精神才是他们的本质。他曾经叫做塞拉,叫做克劳奇,叫做夏娃……叫过无数个名字,但是这个名字之前的“绰号”都是一样的。生命对于他们这些由天启所分发下来的权与力构成的生物来说毫无意义,他们是神秘,是圣灵的使者,是灭世者的爪牙,也是天启的仆役。
人类为了生存而对他们的神拔刀相向,他们也为了自由而对自己的主人拔刀相向——就是因为无论是人类还是终末骑士都明白这一点,才会有那么多的骑士与人类走到了一起,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之上。
但是眼前这一个人类明显不正常,并不是说他的立场,而是说他的位置。
塞尔罗斯的名字是“梦魇”。就如同这个名字一样,他现在所处于的应该是对方的心灵迷宫之中……不,早在从城堡的墙面上下来时他就已经进入了对方的心灵迷宫之中,事实上他已经穿过了被塑造成麦德拉王城的心灵迷宫,如果他在走过的时候原意停一下的话他可以在走廊上看见那位公主在走廊上的交谈,可以在寝室中看到那位公主的私密,可以在湖泊边看到那位公主的忧愁,这个王宫是瘟疫过去记忆中最深刻的地方,而眼前的地方就是那位公主埋藏在自己心灵最深处的秘密。
——踏入其中,他就掌握了对方的生死。
这是不是灵魂的防线,这是记忆的囚牢,是意识的禁地!任何外界的意识都会对这里造成扭曲,这个地方绝对不可能容许外人踏入,无论对方是父母还是爱人,无论对方是莉莉丝还是白!能踏入这个地方的只有心怀不轨的入侵者!
就在那一瞬间,双方的战斗爆发了。没有僵持,没有过程,只有结果。这里是心灵迷宫的最底层,在这里战斗的方式既不是肉体也不是魔力,而是愿望。人类最为神秘的领域,下位奇迹之中的至高者的第四奇迹。不需要经验,不需要理由,从问题直接得出结论的冰冷运算!
“梦魇”失败了。
“白”依旧在那里看着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过一下位置。但是双方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梦魇”的四肢在消散,他的肉体也许依旧完好无损,但是他的精神却已经失去了双腿,这使得他无法再支撑自己的身体而一下子栽倒下来。
他还在试图用已经不成型的四肢爬动,他没有放弃,在他的眼前是天启最深处的秘密,是神的禁区,是世界上最令人难以拒绝的宝藏!他已经到达了宝库的大门前,即便他无法得到里面的宝藏,但是他无论如何都需要推开宝库的大门看一看里面的是什么!
四肢已经消散,但是他没有放弃,他仿佛一名坚定的朝圣者一般用自己残余的肩膀支撑着自己继续前进。
肩膀同样消失了,但是他没有放弃,他仿佛一只低贱的蠕虫一般继续扭曲着前进。
躯体也已经消失了,他仍旧没有放弃。这个如蠕虫一般低贱的朝圣者用自己仅剩的头颅落到了门前,华美的大门与头颅互相碰撞,发出了轻轻的“咚”的声响。
这也是他的极限了,这点卑微的力量安全不足以推开那扇门扉,他试图伸出舌头用尽自己的努力借由舌头推开一条缝隙,但是这点力量仅仅是让他可笑的头颅向反方向滚了一小段距离……
“梦魇”塞尔罗斯走到了尽头,但是这并不是结束。因为在他的灵魂中还有两名骑士!曾经身为同伴的两名终末骑士!天启的“质”是如此的强大可怕,强大到即便是这最后的短短一段路,依靠一名骑士的“量”都不足以走完……那么就用三名骑士的“量”!
原本几乎彻底消散的身体再度出现,他扑向了最后的门扉。第二名骑士的“量”也被名为白的男人一刀斩断,但是第三名骑士的“量”重新弥补了即将消散的意识。他撞击到了白的身体,吃不住这份冲击的白被第一次移动了位置,他轻轻地撞在了身后一直都被他保护着的门扉。但是白所受到的伤害仅仅只有这样了,他重新调整了姿态,快得无法捕捉的刀锋从入侵者的头颅斩过,“梦魇”的头颅高高飞起,在划过一道弧线过后落在地上,轻轻弹起了一小段高度过后沉静下来。
“你不是白,你不是那个出云兵团的团长,你是守护者。”“梦魇”缓缓开口道。“你是‘瘟疫’心灵迷宫最底层的守护者……也是‘瘟疫’最重要的人。”
白的身体开始渐渐消散,在斩下“梦魇”的头颅的同时,对方的攻击也穿透了他的身体。在心灵迷宫之中他可以轻易地抹杀掉一名骑士,但是只要被抓住机会,即便一名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也可以杀死他。
“真是可悲,一个被瘟疫爱上的男人,一个彻头彻尾的木偶!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梦魇”将自己的头颅重新接在了身体上,虽然他的的身体同样开始缓缓消散,但是他却没有丝毫惊慌。在获得了伊万诺夫的日记过后他已经看穿了“瘟疫”将自己隐藏起来的伪装,他终将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他推开了眼前已经无人阻挡的大门,在牺牲了两名终末骑士过后,最后一名骑士拖着自己剩余的一口气,终于踏入了这片神灵禁区……
眼前的是一场舞会,麦德拉的贵族们在舞池的边缘翩翩起舞,身轻如燕的侍者们穿过人群将美酒送给权贵们,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男孩女孩互相抛着媚眼……
但是他们都是配角。在舞池最中央的男孩与女孩才是整个舞会的焦点。英俊的王子与美丽的公主痴迷地看着对方,他们的舞技并不惊艳,但是他们依旧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这个世界的国王与女王一般当之无愧地主宰着整个舞会。
“梦魇”笑了起来,他走入了舞池之中,牵着一名女孩的手加入了舞会。他不再害怕“天启”他现在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天启的人,他甚至比他们自己还要了解!那些天启并不是无敌的神,他们同样有着自己的心,他们同样会和普通女孩一样憧憬着自己的王子殿下,同样会因为和王子的一曲舞蹈而兴奋得整晚睡不着觉,同样会为了留住爱人而想方设法……他们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们仅仅只是普通人而已!
不知不觉中舞池中央的公主与王子已经不见了,“梦魇”牵着女孩主宰了整个舞会。人们仰望着他,羡慕,妒忌,欣喜,自卑……他成为了胜利者。尽管损失惨重,但是他笑到了最后!
舞会在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之中结束了……
分隔线——
他要死了……他知道。他感觉到了死神的气息,冰冷已经笼罩了全身,残破的斗篷遮蔽了他的视线……
他看到了一个人影,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对于一个濒死之人来说这一点无关痛痒。他需要将自己的话传递给对方,无论对方是谁,至少不能让这个宝贵的消息被掩盖,不能让他们的牺牲白白浪费。
“不要……不要把他们……当人类看待……”
分隔线——
对于林德来说今天简直差到家了……
在被莉莉和威克等人莫名其妙地强制负责了这个所谓的寻找瘟疫来源的任务过后,他就被两人连拐带骗地扔进了上城区,整个过程之顺利都让林德不得不怀疑他们口中的“被监视”是不是完全是他们的借口……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目前对于林德来说最大的问题在于——
他到底该怎么办?
什么都不解释地直接把他给丢了出来,说是想办法吧瘟疫的来源问题给搞定了,但是到底应该从哪里找起?莉莉和威克这两个不负责的家伙自始至终提及的唯一能对林德寻找瘟疫来源有所帮助的线索只有一句“应该和上城区的麦德拉高层有所关联”……但是即便这种情况下,摆在林德面前的也有一整个上城区好几平方公里面积几万人好吧?!
总而言之,在面对这种信息不明了的情况下,林德所能做的也只有到处瞎转悠了……林德虽然在海威尔教会学过一点跟踪监视方面的技能,但是对于搜索并分析情报这种技术活儿来说,实在不算是林德这种武夫的菜……
正因为如此,当看到阿斯摩都斯的身影时,他人生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见到这个混账实在是太好了”的感觉。
“你要调查一下瘟疫,需要找我帮忙?别扯了,我的债主还在那边呢,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阻止你调查的。”
可惜的是林德的欣喜仅仅持续了一秒钟不到,甚至还在林德吸气将话说出口之前,阿斯摩都斯就狠狠地给林德浇了一桶冰水。
“债主?”林德捕捉到了某个奇怪的词语,并不是指这个词语本身奇怪,而是这个词语从阿斯摩都斯这个人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叫人奇怪。
“就是这个城市里头的这只‘天启’。瘟疫那个死八婆。”一身漆黑色绅士服饰的阿斯摩都斯似乎还在努力创作自己的天鹅湖后篇,即便在这个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拿着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刷刷刷地写着些什么。“我刚刚算了一下,最初我只欠了那个家伙半个灵魂的,结果这么多年利滚利的过去了,我现在居然欠了那家伙三十多个了……遇上那个家伙了的话我绝对会被她要求还债的。”
说这句话的阿斯摩都斯给林德的感觉就好像是做贼心虚一般把自己的高顶礼帽帽檐给压得很低,似乎恨不得缩进自己的衣服里头。那副神情给林德的感觉就好像是从打盹的猫头鹰脚下溜过的老鼠一样偷偷摸摸……
“所以说你就是吧自己的灵魂给卖给了这个城市里头的那个‘天启’?”
虽然对于“天启”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林德还算是回忆起了以前的某次谈话中提及的事情。这么看来对方似乎可以算作阿斯摩都斯的师父?也难怪自大入阿斯摩都斯也会以不到一半的逃跑概率为荣了……
“知道的话就别再给我找麻烦,给我就像个普通人一样什么事都别管的当鸵鸟。不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的话我兴许可以保住你,但是如果你再继续找麻烦的话恐怕就真的只有圣主可以保住你了。”
这么说着的同时,阿斯摩都斯将一份报纸扔在了林德眼前。那是一份教国内的报纸,在麦德拉与教国方面交战过后在麦德拉与教国不约而同的封锁之下,整个瑟堡只有那些真正的高层才有途径知晓外界的消息。而随着瑟堡转向战时政策,只要是来自瑟堡外面的,就连一只家畜都会受到严密监控与搜查,更别说带来这么一份报纸了。
林德没有翻看被阿斯摩都斯丢过来的那份报纸,阿斯摩都斯将这份报纸丢过来并不是让他了解外头的新闻的,阿斯摩都斯想让林德知道的东西就在头版——
应《福莱尔和平条约》要求,多国会议决定对麦德拉实行惩戒
“知道了么?没人可以救得了麦德拉的那群蠢货,他们挑战的不是教国的统治,是人类的底线。冷对抗和小规模战斗会使得人们在外界压力之下发展自身的武备,但是这种对抗绝对不能发展成为战争。就如同新教一样,他们的行为会导致人们将太多的精力浪费在内斗之上,所以他们必然会遭到全人类的围攻,甚至包括曾经一直都在暗中支撑他们,削弱教国影响力的麦德拉也会毫不犹豫地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阿斯摩都斯头也不抬地开口道,仿佛他所说的不是一个国家的命运,仅仅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一般。
“麦德拉的蠢货以为自己可以依靠‘瘟疫’的威慑作用以克制教国的武力欲望,但是他们小看了瘟疫。那是足以把整个世界毁灭的东西,教国为了毁灭它甚至愿意将整个麦德拉沉入海底。他们的行为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一丁点儿安全感,只会让原本单独来自教国的反击升级为来自全世界的反击。就算教国胜了,他们被彻底抹去。瘟疫胜了,整个世界被彻底抹去。无论哪一个结果,面对他们的都是一条绝路。”
“别把全世界都当白痴啊。你说的东西稍微有点政治敏锐的人都知道吧?”对于阿斯摩都斯这种好像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样子,林德不快地反驳道。
“一切阴谋和算计都需要两个东西:执行能力和信息量。前者决定了计划的可信性,后者决定了计划的可靠性。但是非常不幸的是,虽然在执行能力上我并不算强,但是在信息量上,不要说天启,就连我都可以清清楚楚的知道明天早上教皇陛下打算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在自身完全透明的情况下,计谋根本毫无用处。”阿斯摩都斯从自己的书本上抬起头来,眯着眼向林德露出了一个讽刺的微笑:“你不是想要知道瘟疫的来源么?我不能告诉你这个,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你觉得整个麦德拉王城里头还有几个人的思想是自己的?”
林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小小的点心店的,当他回过神来后他已经和阿斯摩都斯站在了夜幕中的王室港口上,眼前不远处就是麦德拉王宫。但是此刻这个曾经令林德感到无比壮观的城堡此刻给林德的感觉就仿佛是黑夜中的噬人巨兽一般,就连海风都带上了一股邪气。阿斯摩都斯那个句话暗示了太多的东西,这句话不单单很好地解释了麦德拉王室犯混的原因并告诉了瘟疫的来源,更加暗示了一个非常惊悚的可能,尽管阿斯摩都斯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林德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在说出那句话时阿斯摩都斯所露出的讽刺。那句话的所有意义都是附赠的,他真正想要告诉林德的只有一句话:
——你确定自己不是“天启”的一个棋子么?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那是林德曾经在辛格里也曾有过的惊悚感。在自己莫名其妙地烧毁《命运之书》是林德也曾有过这种感觉,但是与之不同的是,这次惊悚感更为深刻,更为明显。林德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这种几乎对自己存在价值感到怀疑的感觉,但是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语来形容这种感觉的话,那么这个词一定是“命运”。
万物皆空,万物皆允。
这不是一种狂妄自大,这是一种绝望。一种曾经挑开命运面纱的一角过后对未来的绝望。
而现在,这种绝望终于找上林德了……
“听我一句话,不要找上‘瘟疫’。因为你们没办法杀死她,能杀死她的只有她自己,是她编写了《命运之书》。”默默地看着林德,阿斯摩都斯开口道。“早在这个世界刚刚形成之前,她就已经书写了你的命运,我的命运,以及……她自己的命运。”
“包括圣主背叛并击败她们?”
“包括。”
“包括她自己的末路?”
“不包括。因为她不会迎来末路。”
两人的谈话再度停止了下来。阿斯摩都斯没有开口,因为他要说的早已经说完了。林德也没有开口,因为他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什么。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天启”的身份,那些早已堕落的神不再会回应他们的信徒展现神迹。他们只会将这个世界毁灭,一次不行就等第二次,第二次不行就等第三次……他们近乎永生的寿命使得他们有着足够的机会与耐心。但是,又有几个人真正通晓“神”这个词语的含义?
至少林德不曾知晓这个词语所代表了怎样一种境界。即便他用尽自己所有的想象力他也仅仅只能想到随手甩出一个战略魔法,身体的魔法抗性高得可以无视魔法与巫术的超级魔法师那种类型的人物。不单单是林德,全世界绝大多数的人对于“神”的概念都是类似的想法。但是林德知道这种仅仅存在于他们想象中的超级魔法师是绝对不具备那种操纵命运的能力的。
“但是当你的父亲打算将你掐死的时候,你无论如何都必须得挣扎一下的,不是么?”
忽然间从身后响起的声音将正沉浸于思考之中的林德给吓了一跳。猛然转身的林德由于一时紧张还差点被自己的脚跟给绊倒。
虽然无比狼狈,但是万幸的是开口的男人并没有乘机对他进行偷袭,仅仅只是随意地蹲在不远处码头的木桩顶上。虽然因为黑夜而无法看清楚对方的相貌,但是林德从对方开口的语气中还是感觉到了那么一丁点儿友好的气味。
“第一特混旅,074213你是谁?”忽然间,男人莫名其妙地问道。
“第一特混旅,022143,被意外卷入。”就在林德一头雾水之时,阿斯摩都斯忽然开口回答。虽然不太清楚两人之间的谈话的具体意思,但是林德估摸着对方是把他们当成自己人了,而阿斯摩都斯在认识到这一点过后就立刻顺手冒充了起来。
“哇哦,原来还是老前辈呢,亏我看年纪还以为遇上了一个晚辈了呢。”
令林德大跌眼镜的是,对方居然真的相信了阿斯摩都斯这睁眼说瞎话的胡扯。不但称阿斯摩都斯为前辈,而且还轻轻地从木桩上跳了下来,走入了鲸油路灯的灯光下。
借用路灯那并不算明亮的光线,林德终于看清楚了眼前这个一直都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所谓“第一特混旅”士兵。最先让人注意到的是背在对方身后的那一柄长得叫人怀疑是否能够顺利**的长刀。也许是为了避免因为瑟堡晚上的冰冷海风导致着凉的缘故,这家伙穿着一件几乎拖到地上的黑色大衣。但是真正令人意外的是眼前这个家伙的年纪,虽然因为装束而给人一种年长的感觉,但是从五官上看似乎也仅仅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的样子。也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当然地将阿斯摩都斯给看成晚辈的。
“别找我,我自身都好不容易才把身份给藏好的,帮不了你。”
不等对方开口,阿斯摩都斯再度抢先一步将对方的话给堵了回去,这种无比直接的回绝使得对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将原本已经踏出一半的步子后退了一小步。
“那个……我是负责……”
“也不要和我说你的任务,我没兴趣知道也不应该知道。”话刚出口,阿斯摩都斯再度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这一下就连林德都不由得开始为对方感到可怜了,原本身为教国魔法师(这个身份是林德估计的),在对方的地盘上大半夜干活就已经够辛苦了,结果还偏偏遇到阿斯摩都斯这么一个不近人情的“前辈”还被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明白了,前辈。”
原本应该尴尬无比的年轻人这一次不但没有丝毫尴尬的意思,之前的友善也仿佛如同泡沫一般消失得一干二净。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之前的友善都是一种伪装罢了。在不确定对方真实身份目的的情况下表达出自己的善意降低对方的警惕心绝对错不了,无论是最后要干掉对方还是携手未来都不会有麻烦。
但是在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过后他就收起了作为伪装的友善,换上了真正的表情,轻轻地向林德鞠躬过后后退几步再度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就这样骗过了?”林德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离去的方向。
“不不不,我没有骗他,022143。这串数字翻译过来就是第一特混旅第二团二营一连四排的三号成员,是经过了确认并且登记在册的。你确实是在用这个身份连接了不朽者们的公用魔法回路。”阿斯摩都斯得意洋洋地拍着林德的肩膀开口道:“要不然你以为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你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一下子变成武学宗师?你在战斗中所表现的战斗技巧全都来自历代不朽者们几百年来的积累,他们所看见的,感受到的,所经历到的都会被传入这个魔法回路之中并进行保存。万一你进入了反魔法立场被切断连接的话你还是会变回原来那个玩杂耍的小家伙……”
“哗啦——”
阿斯摩都斯的炫耀被忽如其来的声响给打断了。刚开始林德还以为是那名第一特混旅的魔法师又跑回来了,但是随即他发现造成这个声响的是来自码头方向的海水中。在那里,一个漆黑的人影正艰难地从海水中爬上木质的栈桥。
几乎被遗忘的恶寒感从林德的心底涌出,那是高密度魔力所产生的影响。上一次感受到这种层次的魔力是林德还在海威尔的时候。魔力的强弱并不代表魔法师的水平,一个魔力弱得都不足以完成一个正式魔法的下位魔法师也有可能依靠强化魔法和精湛的技巧威胁到贤者。但是一个魔力强大得不像话的魔法师与危险绝对是一个同义词,拥有庞大魔力的他们只需要将海量的魔力砸出去就可以造成普通魔法师学习几年的水平,在经过魔法应用的专门学习过后他们的危险性甚至可以超过一个魔道军小队。
但是现在这个危险性可能超过一个魔道军小队的男人却已经快要死了。
一柄长剑剑刺入了他的胸膛,这柄短剑完美地从左肺刺入,在穿透肺叶过后再度穿透了心脏,最后被胸椎稍微偏移了一点方向后从后背刺出。
男人似乎打算将刺穿胸膛的长剑**,他抓住剑柄一点一点地将刺穿肺部的长剑拔出。在这个过程中他似乎注意到了一边的林德,他将视线转向林德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受伤的肺叶使得鲜血从气管之中涌了上来,将他呛得猛地咳嗽了几声。
“不要……”在咳出了一点肉沫过后,似乎呼吸系统终于顺畅了一点的男人缓缓地开口道:
“不要把他们……当人类看待……”
从胸口拔出的长剑刺穿了他的颈部……
林德曾经听说过有人用自己的武器自杀,他甚至还亲眼看到过有人自杀。那个时候年仅十四岁的他正处于包围圈外围,看着那个被二百多名治安队员包围的杀人犯用小刀割断自己的喉咙。在心脏的压力下从颈动脉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如同一个小小的喷泉一般涌出,几乎在一瞬间就染红了整个胸膛。
而事隔三年过后,林德再一次看到了类似的场景。但是比他曾经所看到过的更为血腥,更为诡异。刺穿颈部的长剑斩断了颈椎,这样的方式虽然避开了动脉避免了大出血的结果,但是其致命性却远远超过后者。失去了颈椎过后因为外界的意外刺激而收缩的肌肉将整个头部都给扯了下来,最后歪歪斜斜地挂在胸口。
这是一个非常诡异的情况。男人竭尽全力逃脱危险爬上了码头,但是他所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说出“不要把他们当人类看待”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语。在这之后他几乎是急不可耐地斩断了自己的颈椎,用这种最为可靠直接的方式了解了自己的生命。除了诡异之外他所留给林德最为深刻的就是那了结自己的一击——干净利落,精准无比,单单是这样一剑就可以看出他不俗的战斗能力。
“不要说话,一点点的后退,不要发出声音。”
林德想问阿斯摩都斯眼前这种诡异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个奸商是这种装神弄鬼的行家。但是还不等他开口说出自己的疑问阿斯摩都斯就比出了一个“嘘”的手势。仿佛惊扰到什么一般一点一点地后退。
随着阿斯摩都斯的后后退,原本处于他们头顶的路灯忽然间熄灭了起来。虽然余热所带来的微弱亮光依旧使得路灯散发出一种宛如萤火虫一般的微弱光芒,但是这种光芒却明显不足以照亮周围的码头。
阿斯摩都斯这种从未有过的小心谨慎使得林德不由得咽下了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吐槽。眼前这个家伙虽然自大狂妄又狡诈,但是会让这家伙如此紧张不已的东西实在是少见……不,只要查看一下曾经的记忆林德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东西才会让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在一瞬间变得如此小心谨慎——
瘟疫
“啪嗒——”
仿佛是什么东西拍打在水泊中的声音从黑暗之中响起,但是林德知道那并不是什么水泊,被当做水泊的是自尽那个男人所留下的鲜血。仅仅数秒钟时间,曾经紧追着那个男人,连阿斯摩都斯都为之忌惮无比的东西就追了上来。没有水花声响,没有脚步声响,就仿佛是忽然出现在男人死去的位置一般。
林德忽然涌出了一种走近点看一看的冲动,想要看一看那个十有八九是天启的爪牙的角色的真正面目。此刻他们之间仅有着不过数米的距离,黑暗将双方的声音都给隐藏了起来,唯有通过海浪偶尔反射的些许光芒林德才可以看到不远处那一个仿佛木偶一般一动不动的漆黑色身影。
“阿斯摩都斯你这个白痴是在搞笑么——来点光亮”
忽然间所发出的厉呵声吓得林德差点跳了起来。等到林德回过神来打算找个地方躲起来时,一个清脆的响指声响起。原本被阿斯摩都斯所熄灭的路灯全部亮起——不单单是路灯,还有码头的巡夜人所使用的被随意地丢在货物堆上头的煤油灯,码头工人们插在房屋边上用来在夜晚工作时所使用的火把……
周围所有用于照明的事物,在这一个响指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全部都被点亮了起来。明明没有一个人使用,但是这些东西在对方“来点光亮”的命令下全都不由自主地点亮了起来。这种神秘莫测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魔法巫术的范畴,是真正只能用“神秘”来形容的手段!
“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家伙猝不及防的跳出来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骗自己。”意识到没能骗过对方的阿斯摩都斯露出一副不快的表情从暗处走了出来,最后站在了对方眼前。
“唉,我也没想到这个家伙虽然本事不怎么样,但是居然这么能跑啊。”低头打量着自己胸口的男人不快地抱怨道。“你以为我想看到你这个家伙?咱们几个里头我最想揍的人就是你了。”
肺部被刺穿,气管上被留下了一个窟窿,颈椎骨断成两截……换做一个普通人,无论是以上哪一个伤害都会使得这个人永远都无法再开口说话。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却在满足了上面三点过后依旧若无其事地说着话儿……不,真正叫人几乎抓狂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眼前这个男人本来应该是一具尸体!就在数秒钟前,就在林德的眼皮子底下,他亲手用长剑刺穿了自己的脖子!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在死去了数秒钟后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在码头的木桩上冲着本应该没有任何人看得见的阿斯摩都斯骂骂咧咧。
“你能想象我从这个家伙身上突然发现同胞的痕迹急匆匆跑过来结果发现是你这个贱人的时候我的感受么?”
“很抱歉,我不能。”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快的阿斯摩都斯回答道。
“我也不指望你能。”对于阿斯摩都斯所表现出来的露骨的反感,男人不快的撇了撇嘴,最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大笑道:“不过你就别想从我这里溜出去就是的了。”
最后,在留给阿斯摩都斯一个中指过后,男人就宛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再度倒在了栈桥上……
“‘瘟疫’那家伙事实上并不是什么特别诡异的东西。她依旧遵守魔法与巫术的基本法则。只不过她的使魔有点特殊,是瘟疫罢了。”阿斯摩都斯忽然开口道。“通过传播瘟疫,她就可以窝在自己的魔法塔里头借由这个特殊的‘使魔’之手来进行自己的魔法。可以是控制魔法,可以是致死魔法,可以是压制类魔法……事实上她和一个超级巫师没什么太大差别。至少她目前所能展现的能力和一个掌握大量魔法和巫术的超级巫师没有太大差别。”
阿斯摩都斯依旧注视着男人的尸体,因为这个角度的问题,林德没有看到他的面孔,但是林德却清楚地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杀意。这股杀意是那么的浓郁,浓郁得就连拍打在码头的海浪似乎都为此恐惧而宁静了下来。不管他在这之前表现得有多蠢,表现得有多没出息,但是当他真正发怒之时,他还是十年前那一个胆敢狂妄地为一个不懂事的男孩实现任何愿望的魔鬼!
“但是那个男人死之前看到了我们。借由那个男人的眼睛,‘瘟疫’也得知了我们的存在。瘟疫已经传播到了我们的身上,那个家伙借此躲在自己的老窝里头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只要她原意,她甚至可以从本杰明直接绕开我们的防御魔法直接对我们自身使用致死魔法,而除了自身的魔法抗性以外,我们没有任何反制办法。我知道那个家伙是个什么货色,她不会放过我们的,我原本偷偷摸摸的避过风头等他们处理完事情的打算恐怕要落空了……”
他是一个魔鬼,是一个奸商。他一点都不愿意干与天启硬碰硬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和天启一起和和气气地坐在一块儿讨论帮他们干掉全人类能有什么好处……但是,但是!如果天启嚣张得跳到他脸上蹦跶的话,他绝对不介意告诉对方:为什么他会是万物皆空的头儿!
“要想活命,我们必须要干掉她——”
“杀死‘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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