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赞比亚是一个专门为魔法师准备的监狱。
这是一座稍有些年头的监狱了,正因为如此,用于约束魔法师的魔法禁止区域显得极为简单原始而又粗暴。由炼金术所煅造加工的地基令自然界的灵力无法渗透这块地区,再加上深埋于地下的抑制系统整个监狱的范围内所有的魔力都宛如水池中的泥沙般沉淀而下。这种粗暴的魔力抑制系统甚至会伤害到其影响范围内的普通人。
也包括守卫。
鹰眼是这监狱中二百三十名看守中的一员,哪怕是他,对于监狱这种将魔力给压榨得一丝不剩的抑制系统有几分不满。这种原始粗暴的魔力抑制系统为对长期呆在这儿的人们的健康造成一定的损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去年就有一名囚犯死于器官衰竭。虽说为了避免守卫们收到永久性的伤害,监狱的守卫们往往都是每两月轮换一次,但即便如此多多少少还是令人有些不安。
此时鹰眼的小队正好接到同僚的报告,说有一位从教国过来探监的小贵族,这一个消息让鹰眼不得不立刻前去门口与那儿的小队汇合。只有当两个小队的看守同时在场时才能打开监狱的大门,这一个麻烦无比的规定虽然是为了保险起见,但是在他眼里看来实在是太过麻烦了。
(不过这些磨磨蹭蹭的家伙还真是慢啊……)
打个长长的哈欠,托克百般无赖地打量直这座颇有名气的监狱,与它的特殊功能相比,这监狱是再正常不过的四方城堡。这种空间较广,简单坚固又可以抵挡外界攻击的建筑几乎是所有监狱的标准形式,甚至不少贵族自己的城堡也采用这种样式——比如说洛奇老家的老罗杰堡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翻版。
终于,在等待了十分钟后,城堡内呼起了机械转动的齿轮声,被铁皮包裹的闸门一点点升起,露出了里面的内门。片刻后内门也被由里向外渐渐推开,入眼的是将整个门洞堵死的盾墙。
或者准确地说是凯文森火枪兵赖以成名的“盾枪列阵”。这些凯文森火枪兵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巷战部队,身着凯甲的他们在身为优秀的火枪手之余,还是优秀的剑手,完整的凯文森火枪兵编制包括“枪兵”与“盾兵”两部分。前者是传统的火枪部队,备有长剑,用以在混战时战斗;后者则配备塔盾,用以保护前者。这种搭配方法最先出自十余年前新教动乱时期。那时第一支凯文森火枪兵大队(五百余人)在西线战场上以不到一百人的伤亡,在近万敌军的围攻下居城死守了三天,最后使得后者因为大量伤亡而不得不退出战斗。而凯文森火枪兵也因此名声大震引起诸国效仿。到了战争后期,战局一度因为大量的仿效凯文森火枪兵陷入了僵局,双方的指挥官不得不调动珍贵无比的炮兵与魔法师部队来对付他们。
“先生,请出示您的公文。”
独自站在盾墙前方的鹰眼公式化地询问,在他身后,十余支燧发枪通过塔盾上专门留下的射击孔瞄准了对面的男人。他们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不对劲,眼前的男人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这种气息本来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那是魔力的气息。
虽然在飞速的消退,但是依旧无比浓郁明显的魔力气息。
“不用,事实上我是来等人的。”托克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估摸着那家伙应该察觉到我的气味了,差不多该出来了。”
少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他回想起了那场改变了他一生的狩猎……或者更远一些,那场改变了他的一生的祭祀。那场让他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变成一个巫师……一个强大的,优秀的,足以跳脱法律约束的巫师。
少年走过阴暗的走廊,痛苦的**声充斥着他的耳膜,让他心中舒适了不少,毕竟无论是谁,在这种破地方关上两年多多少少是有些不爽的,以他的性格来说没有把这个见鬼的地方连同地下那个折磨了自己两年之久的“抑制系统”一起轰飞到天上和星星为伴已经是他克制下的结果了。
不需要任何咒文,狂暴的空气砸开了三十厘米厚的铁门。这扇在设计时足以抵挡6磅炮轰击的大门像是一片台风中的小木板一般飞出了老远。最后在外墙上留下一道令人不安的伤痕后才无力地落下。
迎接他的是火焰与硝烟。
那是战争的气味,鲜血的气味,以及杀戮的气味……
十颗?二十颗?五十颗还是一百颗?他数不清楚,也懒得去数。他只知道自己眼前的是一面由那些凯文森火枪兵所组成的盾墙,在盾墙后方,是向他开火的士兵们。
空气中绽放出密集的火花,那是铅弹与硬物碰撞过后所产生的,变形的炙热铅弹向四面八方弹射开来,其中有一部分甚至嵌入了凯文森火枪兵们被铁皮包裹的木盾之中。
“预备——瞄准——”
——是巫师。
冷汗一下子从鹰眼的额间冒了出来,但是他还是继续喊出口令。虽然很多人并不清楚魔法与巫术的区别。但是鹰眼做为这支凯文森火枪兵中队的中队长,他还是可以分辨的——所谓魔法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对魔力的加工与使用。但巫术不同,巫术是对现实中物体的一种干涉,是扭曲现实,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神秘”之物,理所当然地。
用于应对“魔法”的魔力抑制系统没有任何用处。
(但问题是这里为什么会关着一个巫术?!)
鹰眼现在恨不得把检查的医师们给吃了。要知道巫师与魔法师完全不同,他们的巫术来源于血脉的传承。只要用一滴血液在试纸上一滴连他们会什么类型的巫术都可以知道!这种将一名巫师当成魔法师处理的错误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现在确实是发生了。
“小子!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对不对!教国……不!肯定是必要之恶!那群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鹰眼气急败坏地瞪着身后一副看热闹样子的年轻人,正是因为年轻人的提醒,自己才能及时集结了监狱八成的守卫在这块广场上。但是此时此刻塔盾与火枪完全没有带来任何安全感——他仅有的几颗对魔法师用的子弹因为太急而落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因为什么事情,那家伙和必要之恶的人达成了协议,安安份份地在这个监狱呆上两年。所以就没有送到守望者跟黑塔手上了——对了,据说那家伙还是‘龙族末裔’呢。”
可惜的是他的愤怒完全没有效果——又或者说是起到了反效果——总之托克是幸灾乐祸地告诉了对方另一个恶劣耗。在目前的生物学分类上,“巫师”是被划分在“幻想种”这一类别中的。换句话说,“巫术”除了外表与人类思维外跟通常的人类根本没有一点关系。他们在血统极度接近真正的龙类的“怪物”。
不过令托克伤心的是鹰眼并没能理解“龙族末裔”这个巫师术语的意思。后者对于“龙”的认识还只停留在一千年前中土王带着三条龙横扫大陆的时候——当然,托克并不知道鹰眼正在担心对方忽然变成一条巨龙,一口火把自己烧得连灰都不剩……
分隔线——
鹰眼默默地看着在卡拉赞比亚监狱的天空中飞舞的龙骑兵们默不作声。他们是从不远处的驻沙文兰奇第三军团驻地中最先赶来的援兵。在发现自己这边的警讯后只用了二十分钟就抵达了这里。比后方陆续赶到的援兵们快了半个小时。单从这一点上看鹰眼还是非常感激他们的——如果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对着下面狂轰滥炸的话。
想到这里,鹰眼更加不爽了起来,自己二百名部下在与那两名巫师(他主动把托克也算入自己的敌人中去了),战斗时因为对方的手下留情,奇迹般地零减员,可是却因为那群眼睛长头顶上的家伙小半轮轰炸(炸到一半发现不对停了下来)足足减员了两个小队。他发誓回头一定要把对方告上军事法庭。
“行了,鹰眼,别生气了。”同僚苦笑着安慰他,“你也知道监狱里都是些什么人,他们这一支龙骑兵的任务本来就是当监狱失控时立刻夷平这个监狱的。不然让他们逃到了外面连整个沙文兰奇都可能被他们给掀得底朝天——不过,为什么你的人连十分钟都没抗住?”
直到同僚说到这里,鹰眼终于回过神来,如同尾巴被踩住了一般跳了起来。
“见鬼!医生!负责健康检查的医生呢?他们竟然把一名巫师当成了魔法师!而且是上位巫师!他们在健康检查时干什么去了!巫师跟人类的差别与驴和马一样明显好不好?!后者好歹还可以生出骡子来好不好!”
243年5月8日,西南域教国安全区辛格里城市政厅
“这是怎么一回事?”
庭审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原告与被告的律师之间的搏弃已经结束,首座上的三名法官正在进行最后的讨论,但是最后的结果少女早已猜到了。
“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是疑问,但从中爆发而出的杀意连远远的三位法官都有些坐立不安。四周的治安员们更是紧张无比地握紧了腰间的长剑的剑柄,而杀意的目标——也就是洛奇也不由得冒出了满头冷汗战战栗栗地坐在座位上……
“不,不知道菲丽小姐是指哪一件事?”
洛奇对此也只能战战粟粟地发挥自己胡扯的本事,早在一个礼拜前为了入侵阿斯摩都斯的环境自己就因为过度使用魔力而最后险些搭上了半条命,再加上当时所消耗的魔力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外伤与魔力状态的综合影响之下他现在的状态顶天也就与旁边那些治安官差不多的实力——没准还要差一点。这种状态下面对眼前菲丽这气势汹汹的样子他只好在一旁没骨气地装傻了……
不过明明是致命伤,结果居然在一个晚上就好完了这一点实在是叫洛奇无比羡慕嫉妒……
“你知道是哪一种!”
笼罩在身周的寒意又上升了几分,丝毫不念旧情地,菲丽直接用冰冷的杀意将洛奇的满口胡话给堵在了嘴里……
“没办法……立场不同啦……你不也经常听自己爷爷的话干些不怎么干净的事吗……况且我也没有说什么假话……”
“对!你没有说假话!”菲丽打断了后者的辩解。“你只是有意的将那个戴面具的家伙的存在隐瞒了!你,准确的说是你们认识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所以你们需要有个人来给那个家伙背锅!”
“切——”宛如翻书一般,认识到菲丽明着听不进自己话的洛奇收起了笑脸。
“在那之前先关心一下自己吧!你不会真以为死者复活这种事情没有一点代价的吧?”洛奇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在山道上的那场战斗你我都知道,你的的确确是被那家伙给杀死了,就算他用的是‘剑’,你也的的确确受到了致命伤,两三段胸椎骨被直接。打得连渣都不剩,你以为这种状况下的愈合是没有代价的?‘愿望’仅仅只是给了你交易的途径,交易的代价无论如何都还是得由你来出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菲丽冷哼一声,开口道。
“至少我知道我近几年还不会死。”
“所以你们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一个枷锁重新拴住我。你们察觉到无法依靠埃尔维亚家控制我之后立刻重新调整了目标,你们将目标改为了那个叫林德的家伙,你们认为我之所以到这个地方来是为了救他,所以你们才宁可做假证都必须要扣下他,你们认为他可以成为控制我的一个新的假设。”
“嗯……这不是我的计划,我也只是听上头的家伙干而已……不过那家伙其实和你很配的……毕竟人家好几次救了你的命,你怎么也得报答他一下嘛……”眼见谎话被戳穿这使得洛奇不由得红了红脸皮。“其实教会方面并不制止‘使徒’们谈恋爱什么的,如果有需要的话辛格里教会甚至可以帮你一把的……”
在几乎可以结冰的视线下洛奇越说越小声,说道最后连自己都听不清了,出于安全考虑洛奇想要往后面一点,但是无奈自己已经是在一个墙角位置了,所以倾尽全力也只能让自己缩得更小一点……
万幸的是最后菲丽还是放弃了和在这耍宝的洛奇一般见识,用手指扒开因为情绪激动而有点散乱的长发,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再度开口道。
“别的随你怎么瞎扳,看在我们两的关系上,至少告诉我一个真的答案——教国有让人分裂成多个人的魔法吗?”
“不是吧?!菲丽你难道认为一个人可能无法满足你?如果那样的话我可以……”洛奇的话说道一半就再度被菲丽给狠狠瞪了回去,轻轻咳嗽了一声,重新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魔法有的,主要是先进行意识复刻,然后再通过给英灵塑造身体一样的方法来给复刻的灵魂塑造身体。虽然很贵,但是还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在分裂过后其个体能力水平也会有一定程度的下降,分裂得越多下降得越多。分裂得太多的话就会变成‘黑’那一副德性了,我记得上次还看到他被麻雀追着打来着……”
“所以‘终焉’那家伙有可能还被你们复刻了一个?”菲丽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更正你几个错误,第一,这种分裂并不是出于战斗考虑,因为你为了分裂一个人所花费的代价比好几发战术魔法还要昂贵,黑因为不追求战斗力所以身体都脆得和水一样一戳就破,所以才可以产生那种数量。第二,‘终焉’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杀的,他死前所留下的诅咒到现在还在我身上活蹦乱跳的,那是他的‘遗志’,如果他还活着的话那个诅咒早就该解除了。”
“那我在施泰尔山上遇上的那个是什么,你想告诉我那是我的幻觉吗?”
“那个破事教会里头也早已经讨论开了。”随意地耸肩,洛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最后的总结是‘催眠’。不需要真正的‘终焉’,只需要让他以为自己是‘终焉’就可以了。魔法什么的手段都可以伪造出这样的情况来,只需要看起来是一样的就可以了。知道真相的最简单的办法是摘下他的面具看看那家伙到底长什么样。”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办法到底有什么用?”虽然洛奇显得极为诚恳,但是菲丽依旧没有相信洛奇的说辞。
“我只知道有个用处是用来骗人——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别搞得我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洛奇摊开双手无可奈何道。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话其实都是废话,对吧?……”
“好久不见,感觉你的嘴更毒了……虽然不能说不对……”
“既然为问了你这么多你都给我一堆废话,那么我还需要向你打听一些别的事情。别露出一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的表情,这个是和正事有关的。”冷冷地哼了一声,向正摆出一副好像被骗了钱一般的洛奇问道:“‘战争’到底是死是活。”
“暂时死了。”略做思考,洛奇给予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什么意思?”
“因为‘死亡’是我们的概念,是‘天启’创造的东西。也许以我们的概念来说,我们已经杀死了他,但是按照‘天启’的概念来说,他们依旧活着。”看了眼正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的菲丽,洛奇干脆地总结道:“说白了,‘天启’和我们不是一个次元的东西。他们是‘神’,是更高次元的家伙,根本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
“听起来像是瞎扯,毕竟我实在是难以信任一个听从自己上司命令作伪证的家伙。”
(都说了不是做伪证了好不好!不就是把你们俩坑了一把吗?!用得着这么计较吗?!)
一边在心底抱怨,一边抽空扫了眼法官。因为自己做伪证的原因,教会方面的原告早已是大占上风,三名法官讨论的重点似乎更多地放在判刑的多少上。
“是你不能理解,这点从你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了……算了,我来打个比方。”长叹一口气,像是对于自己迟钝的学生彻底绝望了一般,洛奇埋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支铅笔。
“对于‘天启’来说,他们眼里的我们,就如同我们眼里的‘它们’一样,双方不是一个次元的东西。”一边指了指自己,一边用铅笔随便几笔直接在墙壁上画了两个火柴人。
“我们这个次元里头,‘死亡’是这样的——”用铅笔将其中一个火柴人涂黑,示意那个火柴人已经消失不见。
“所以,在我们的世界里头,武器是这样的——武器造成的伤害是这样的……”再次在一个火柴人手中用两笔画出了一柄十字剑,接着再对着火柴人腰间横着画了一笔代表伤害。
“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我们伤害了‘天启’,杀死了‘天启’,但是对于‘天启’自己来说,我们只不过是把他们浑身上下涂得一抹黑罢了。”用铅笔在自己手上画了几笔,展示给菲丽看过之后随意吐了点口水擦干净。“我们的‘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吐泡口水擦几下的事情而已——最多也不过是再花时间重新画一个小人儿作为自己的象征罢了。”
“意思就是说这场战争我们永远都不可能胜利了?”
“有两个办法,一个就是把‘天启’画的每一个自己的象征都给涂黑,一直涂到我们可以跑到画外面吧那个该死的画家给打一顿叫他不要乱来为止——”一边说着一边连自己都不相信地笑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而下一个办法,就是那些该死的‘天启’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那些家伙花这么大力气把我们造出来总不可能是为了杀着玩的吧……好吧,也有这儿可能——至少这个可能很低就是的了……”
看着某个说到最后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二百五,菲丽忽然觉得自己来找这个家伙打听消息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此时法官们已经开始宣读判决,可是菲丽却没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哪上面去。她还在消化洛奇的解释,对方是继承了“战争”的力量的人,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为了解“天启”的话那么必然是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家伙。但是如果真的如同他所说的话,那么这场战争最后的结局比曾经人们最为乐观的预测都还要阴暗。
“荒谬。”菲丽缓缓地吐出那个结束这个话题的词语,冷静而又坚定地说道。“如果照你所说的话圣主当年又是怎么从‘天启’手中救下这个世界的?”
有那么一瞬间,洛奇试图反驳对方,但是随之他还是按下了反驳的欲望,将视线投向了审判台上,在那里,少年正在被审判者们带下法院。这意味着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最后被宣判成立,接下来等待少年的就是整座施泰尔山上近百名士兵伤亡的责任。按照年份来计算的话他会受到整整六百多年的监禁,足够将一个刚出生的传说种关押到死。
“如果,我是说如果……”将视线看向已经开始逐渐离席的陪审员们,菲丽将略微发烫的脸转向了洛奇看不到的方向,若无其事地问道。
“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的话,辛格里教会可以帮任何忙吗……”
243年5月8日,凯文森公国沙文兰奇一号安全屋
“好了,格雷家的杂种看门狗,现在可以说一说那些见不得人的老鼠又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有十几个直辖小队,到底得肮脏成什么样,才会让他们不得不把我重新从监狱里掏出来?”
被叫做角宿一的年轻人是一个有着钢针一般银灰色短发的洛兰人,单纯地看外貌的话,还算是一个帅气的年轻人——只不过性格方面就是在不可恭维了。
“别这么说,我可是尽一位好公民的职责,我只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监狱看守,是你自己一路杀出来的,我什么都没干。”对于角宿一的辱骂托克无可奈何地挠了挠脸颊,虽然对于杂种这个称呼多多少少有些不满,但是仔细一想自己居然没法反驳这个该死的白毛。因为从血统上说自己的确是一个让生物学者抓狂的混血儿。不过当听到对方将必要之恶叫做见不得光的老鼠,这一点还是令托克颇为赞同。
“你这个小兔崽子!快给我道歉!向全体必要之恶的先驱者们道歉!”
不过托克对此非常满意并不代表别的人(或鸟)对此同样满意,至少自称传说种的黑显然对此非常不满,拍打着翅膀,上蹿下跳地抗议,洛奇多多少少理解它的不满,虽然不可思议,但这死乌鸦的的确确是在负责必要之恶管理的“光影议会”中职掌“圣主之眼”,与“神之右席”葛雷家族、“黄金之手”阿莱德平起平座的三巨头之一。
但是与分别掌管影子部队与直辖部队的二者不同的是,它是通过遍布全世界的分身来监视整个大陆的监察者——当然,现在他们眼前的也只是一个分身。
不过话虽如此,但在场的两人也没有多少畏惧,只要看一看到黑现在的上蹋下跳的模样,就知道它虽然位列三巨头之一,但事实上是一个毫无威严的家伙,而且有点呆呆的,记得半个月前还有一只“黑”,负责监视自己来着,但这半个月来自己东奔西走,也不知道把它落在哪个城市了……
当然,像角宿一这样因为嫌黑太吵而直接掐死,然后扔出窗外,会不会有什么后果就不知道了……
“你这个家伙……还是那样的满口胡言乱语啊,随随便便就吧自己的关系给瞥得干干净净,也真亏了埃尔维亚家的那个小丫头还那么信任你,你说什么她都相信。”随意地用托克的手帕擦干净手上的血迹,角宿一依旧得理不饶人地讽刺道:“向你这样的家伙如果深交的话恐怕迟早有一天会被你给卖得一干二净吧。”
“喂喂喂,为什么会有一个连深交都不用就考虑如何把对方卖掉的家伙在人品方面数落我啊?你这完全是二百步笑五十步吧?”对于角宿一毫无自觉的讽刺,托克目瞪口呆地说道。
“‘现在的诚实是为了以后某一天的谎言做准备’这句话是谁说的?”依旧对于自己的问题仿佛理所应当一样视而不见,角宿一指着托克问道。
“我……”
“所以说你这种卖起老朋友来从来不心软的家伙和我这种卖起陌生人来从来不心软的家伙哪一种更加可恶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人渣。”
“所以你这个家伙到达打算叫我杂种看门狗还是人渣?”托克继续发挥自己带偏话题的能力。
“……其实当初给弗兰克盾的时候不用那么麻烦的……”对于托克的厚脸皮即便是角宿一都不由得心里发毛了起来。“直接把你的脸皮给割下来就可以了,效果绝对比现在用的那个要好……”
“好了,烦人的东西不在了,现在告诉我又有什么麻烦要处理吧。”
角宿一的语言打断了正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专心考虑黑的分身能否填表饱肚子的问题的托克,而直到这时,托克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那个……黑就是来为我们安排任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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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年5月8日,西南域教国安全区辛格里城第三监狱
直到再一次被押入地牢,林德的脑子都还是昏昏沉沉的。
整场审判都充满了诡异,禁止无关者入内,原本联系好的证人无故缺席,甚至推翻了自己的证词,这场审判从头到尾根本就只是一个过场,结局早已注定。
“权与力,权永远凌驾于个人的力量之上,没有权力的庇护,再大的努力也不过是无根之萍罢了。”
说出这句话的是正处隔壁牢房中的中年学者,早在数天前林德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是被关在这里的,那个时候自己也是在这个家伙旁边,闲着无趣时两人还有过交谈。如果林德没记错的话这个中年人的罪名是因为宣传新教思想。
“什么啊,我居然又被关在这个房间!”
认识到这点的林德不禁愕然,近百个牢房自己居然好死不死地又和这个新教神棍遇上了。话说自己的罪名是勾结新教徒吧?教会那些家伙难道就不怕他们两个真勾结起来,在下面闹事吗?
“别这么说嘛”隔壁牢房的学者笑了笑,“我可没说错什么吧?就像我之前所说的一样,我们会再见的。瞧,我们的确再见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这句话之前还有一句‘等我离开后’吧?”
“的确是‘等你离开后,我们还会见面的’,我可没说过我们是在监狱外面见面。”中年学者好不脸红地轻声笑了笑,压底声音,“而且,小子你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教会的人不会找你的麻烦吧?林德,你可是海威尔惨案的幸存者呢。”
“什……”
一股猛然涌上心头的寒意使得林德连吃惊都忘记了,十年前那场海威尔惨案,因为自己诡异地出现在小镇里的原因,而从来没有人怀疑到自己身上,甚至连鲁帝都不曾知晓——准确地说,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但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中年人却打破了这场梦,戳穿了林德曾用于安慰自己的谎言……
“你是谁?”
意识平静过后是深深的疑惑,这个自称学者的家伙,是如何得知哪一件事的,只有这一点他必须弄清楚。
“不用吃惊,严格的说,我也是那件事的幸存者。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去告发你——而且也根本没有必要去告发你,你会被关在这里也就说明,你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接下来他们有一万种方式撬开你的嘴。”
不知名的学者令人毛骨耸然地笑了一声,那笑声让林德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故事中的老巫婆,托这个印象的福,林德也终于想起,在新教这个强者为尊的组织中,是不可能出会出现在没有任何实力的普通人的,眼前这个男人既然是新教徒,而且可能是传说种的传教士,那么他必然是一个魔法师或者巫师。十年前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一个名字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使得他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师爷!”
“漂亮!”被叫破身份的师爷,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发自内心地惊喜起来。“令人惊叹的直觉!不愧是被阿斯摩大人亲手选中的继承人。”
林德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让欣喜的师爷吓了一跳。而阿斯摩都斯的名字忽然出现也使得林德陷入了一种介于迷茫与慌张之间的情绪中,在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过后,他曾经用过可以接触到的一切办法来打听有关那个神秘的家伙的身份,但是那个人就仿佛是不存在一般从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以至于在很多时候林德都不由得怀疑那是不是他的一个幻觉。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认识那个家伙……”
但是林德的问题并没有问完,他的话说道一半就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声音被阻碍了下来,没有看到任何施法动作与咒语,一个禁言法术就已经成型并绕开了林德的魔法抗性。
“你既然还没有决定加入我们,那么我们就不能告诉你太多。阿斯摩都斯大人的名字最好还是少说出口。”
(你自己不就说出口了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阿斯摩都斯口中的交易是什么意思?”虽然有一肚子槽想要一吐为快,但是在这个时候林德还是选择了先问事情的关键。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有关那个似乎隐瞒了一大堆事情仅仅存在于自己的视线中的男人的秘密。
“大人口中的交易非常简单,现在他帮你做事,以后你帮他做事。”师爷爱默生缓缓地回答道:“不用提防我们,我们遵从命运的安排,如果命运告诉我们抵抗我们共同的敌人,那么我们将是你们最为锋利的剑,直到利剑折断之时。”
“为什么选择我。”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林德终于明白这个家伙的身份了。全世界魔法师与巫师钻研占卜预言都是因为不甘命运的摆布,在这之中以遵从命运的安排为教义核心并且其武力有自信自称全人类最锋利的剑的组织只有一个——
万物皆空。
243年5月8日,凯文森公国沙文兰奇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看着公布栏上自己头像下,足足可以让一个普通家族一年吃喝不愁的数字,托克不由得自怨自艾起来。
由于角宿一杀死了用于传信的黑的缘故,两人不得不停留在这个城市,以等候黑的下一个分身的到来,正是因为这样的耽误,原本风平浪静的沙文兰奇,在半天内被贴满了托克与角宿一这两名“高度危险分子”的肖像。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托克又看了看角宿一的通缉令。
“三、三千万?!”
完全是不由自主地,洛奇让通缉令上足以比拟一个贵族全部资产的数额吓得出了声。
(搞屁啊!为什么那个手下败将的悬赏会比我高那么多?!这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头吗?!劫狱的时候被安排过去劫狱的家伙也绝对比被关起来的家伙实力要强这不应该是常识吗?!为什么我的赏金会连那个家伙的一个零头都不如!?)
回过神来,被当做跑腿小弟的托克立刻在奇怪的地方纠结了起来,不过还好他还是意识到了这里不是安全屋,勉强将满腹牢骚给压抑在了心里头……
“也许少爷您忘记了,一年前角宿一被通缉的原因,是杀死包括一名枢机主教在内的十一名枢机院成员,这样的数额并不算夸张。”
天蓝色短发的少女,用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为托克做出了解释。但是与这个回答相比,更令托克在意的是,少女的身份以及对他的称呼。
“你应该在海威尔港的。”托克的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都几乎认不出来,“蕾米同学。”
少女没有回答,不过考虑到少女的性格,沉默应该说是理所当然的。
“您为了摆脱家族的监视而在神圣天堂躲藏了整整一年,你我都知道这不是你所想要的生活,孩子一般的任性已经到头了。”
也许是给托克消化目前的状况,也许是单纯地为了组织语言,总而言之蕾米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开口说出那使得她擅离职守从遥远的海威尔港骑飞龙到沙文兰奇所需要传达的话语——
“洛奇少爷,您的父亲法姆大人希望可以见您一面。”
分隔线——
毫无征兆地,银发的少年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莫名的紧张感,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紧张这种情绪只有那种无用的废物才会产生,他们在做了某件事情之后却又对这件事情的后果没有足够的觉悟所导致的。
“真是恶心。”
空气扭动起来,原本无形的空气,在一瞬间突破了音速在空气锥那尖锐的声音中,房门与隐藏在其后的人一同被无形的刀刃斩成了两半。
飘荡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让角宿一的心情舒适起来,他可以听见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两个家伙因为音爆而暂时瘫痪,正扶在墙上试图找回平衡,不过角宿一并不打算杀掉他们,就像贵族不会自掉身份地和平民计较一样,他也懒得在这些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都苍白得脆弱的家伙身上浪费精力——只要他们不像前一个家伙一样干得太过。
随手踢翻那两个挡路的废物,从他们的服饰和臂章上角宿一认出了这几个家伙的来历,是沙文兰奇警备团的士兵,他们似乎是从什么地方得知了这个安全屋,不过看样子,他们知道的似乎非常有限,更有甚者完全是把这儿当成某个街头小混混的小窝来处理了,否则也不会只派三个人来送死。(有人泄密?)
角宿一的脑海中想到了托克——或者说洛奇,如果没记错的话,第七圣堂(外人称之为教导团)的学员虽然知道的内幕非常少,但是他们被捉后是有权在一定程度上泄密而不受惩罚,毕竟都是一些未受到反拷问训练的学生,而且其中还有不少人有一定背景。洛奇如果被捉住的话,泄密安全屋的大概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可能,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可以适当泄漏一点消息,但是在必要之恶安排的任务下泄漏了必要之恶所设置的安全屋,即便这个安全屋是设立在自己的仆从国里头这也是无可饶恕的背叛。如果要对此进行审判的话这已经是比泄密更高一等的叛国罪了,这种罪名已经远远超过其身份所带来的赦免权,即便是一名教国贵族都难以逃脱这样的惩罚,很难相信一个敌对国的继承人会犯下这种错误。
但是那样一来的话就非常值得玩味了,无论是谁举报了这个安全屋,那个家伙都代表了和圣主教会最危险的一群人作对,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有这种勇气的情况下还采用这种低效率的方法。
不,还有一种可能——在听到小巷外传来的脚步声后,角宿一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个可能。
圣主教会内部的某些不希望他活下来的家伙也有可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让他彻底死去。
分隔线——
“长、长官!罪犯出现了!各小队已集结完毕!”
听着部下的报告,警备团团长安格尔感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岁,连带他那一直漂亮地翘起的八字胡都失去了神采。如果可以的话,他才不要去找对方麻烦,对方可是只用短短十来分钟时间就干掉了一整支火枪兵中队的怪物,自己手下那一千号人的警备团根本不够对方看的,如果不是来自教国的那几个人施加压力,他根本连通缉令都不会去贴。只求这样的瘟神能够吃饱喝足尽快走开。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自己已经把那个瘟神给惊动了。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那几个来自必要之恶高层的家伙是否真的能够够像口中说的一样,制住那家伙了。否则那个瘟神在沙文兰奇里头大闹起来的话他这个警备团团长的位置就坐到头了。
“告诉周围的人!把把平民全都撤走!别他妈的不长眼跑上去找死!现在!”
在确认那几个不受人欢迎的家伙的确前去临敌后,安格尔立刻把那个不知死活的传令官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难不成真的以为自己比卡拉赞比亚的精锐还能打不成?!
“还有,快点给我想办法告诉城外第三军团的那些白痴!怎么快怎么告诉他们!就说他们看管的犯人跑到我的这里来了!不快点来的话我的身家性命就全完了!”
在安排完一切之后,安格尔立刻扭动着他那圆滚滚的身子,溜出了临时指挥部。如果那几个来自必要之恶的家伙**掉并且问出了自己这个临时指挥部的话那个逃犯无论如何都有可能直接跑过来把他干掉,只有这样的情况无论如何都必须制止,这无关胆小的问题,一个指挥官必须顾全大局,必须活下来主持大局,没错,这绝对不是胆小,绝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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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气息出现在了角宿一的感官中,是一种冰冷的腐烂气息,那种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原始丛林中,沉淀在土壤中的落叶一般的气息。那是他无比熟悉的,只有那些活跃在阴影之中的必要之恶才会发出的气味。
最先出现的是一个矮子,只有一米的身高,才刚到角宿一的腰部,正因为如此,哪怕他穿着量身订做的燕尾服、拄着文明杖,也没有一丁点绅士的感觉,反倒像是一个假装成熟的小孩子——如果不看他那如同枯木一般干瘪漆黑的皮肤的话。
剩下两人则跟在前者身后,与前者相比,深刻的印象丝毫不少,一人是标准的西南域奇文克人,黑褐色的皮肤完全是他们的标志;另一人则是一个两米高的大汉,壮硕的肌肉,光是看就让人不由自主地胆怯。
“‘必要之恶’直辖小队‘秘银’,久仰大名了,‘十字鬼’角宿一,另外,‘魔女的爪牙’幻想剑洛奇先生,希望不用躲躲藏藏的了。”
为首的矮小男人轻轻点头,报上自己的身份的同时说道。
“哥布林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呢。”角宿一撇了撇嘴,对着在无意之中,将必要之恶的威严给丢得一干二净的老绅士说道。“你所说的爪牙先生,可能死在城里某个地方了,已经有大概三个小时没看见他了。”
……
为了攻下一座要塞,调遣了所有的兵力,对着那个要塞拿大炮轰了几个钟头将要塞城墙给整个轰塌之后才发现那个要塞里头根本没有人的感觉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看到自己曾经的同僚们因为眼前的意外而不知作何表情的角宿一全然不过会不会刺激到他们地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似乎还担心老哥布林脾气太好控制住了自己情绪一般向后者挑衅地勾了勾指头。
“必要之恶的规矩我懂,他们不需要无能的废物,所以,三位一起上吧。”
银发的少年仿佛打自内心地欢喜一般,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废物可是会死得很难看的哦。”
老绅士不由自主地咋舌,很难想像三名身经百战的“必要之恶”在气势上竟然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给压得死死的。他可以感受到,对方那刺骨的杀意,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讲,少年已经疯了。理性与道德的枷锁早已被安居在心灵的野兽扯断,此时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更像是一头人形的野兽。
“凯奇!拉比克!不要留手——杀了也没有关系。”毫不犹豫地,老绅士对身后的同伴下达了命令,这没有什么不当。自己等人来的目的本身就是前来确认这支新建小队的战力如何,如果是一支战力低下的队伍,哪怕是杀光了高层方面也不会对他们多做追究,在必要之恶内部的淘汰就是这么的直接,就如同角宿一所说的一样——废物会死得很难看。
但是不等他将话说完,在他开口的瞬间角宿一就出手了,他甚至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如同醉汉一般,裁倒在地上。如果他看见了角宿一是如何对付警备团的话,他也许还会有所提防,但对方的自大外表却影响了他的判断,他下意识地将对方当成了那些头脑容易发热的角色。
“真是出乎意料呢。”感受到从手中传回的阻力,角宿一对口不对心地加大了一点力度,“这个老哥布林居然会是你们的队长?这种只能活一回合的三流货色,值得你为他挡刀?”
明明手中什么都没有,但是拉比克里却不得不被压制在和之前一样的半跪状态,肩头的骨骼卡住了对方的武器,应该是一柄长达数公尺的刺剑,也许对方是用什么方法使剑变得不可视的,也有可能是别的手法……
“不抵抗一下?也许你那结实的骨骼可以挡住?”角宿一再一次在刺剑上用点力,在对方肩头开出了一个小口,但拉比克里并不担心自己受到更加沉重的伤害,因为知道,如果太过用力,而刺穿自己肩头的话,对方很可能面临因为陷入与自己的缠斗而失去胜算。
“闪开!”几乎是用尽全力,老绅士试图提醒同伴。
但为时已晚,无形的刺剑刺穿了大汉的肩头,拉比克没能如他所愿地获得接近对方的机会,因为无可匹敌的力量将他挑离了地面,而角宿一却仿佛兴致平平地打着哈欠。
巫师是脱离现实,徘徊在未知的“神秘”之中的似人者,在他们面前一切都不能用常理解释,一直以来都由专门的部队与之对抗,正因为如此,哪怕是必要之恶的直辖小队,也没有多少与之对抗的经验,这样巨大的劣势,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逆转。
“‘十字鬼’状态有所下滑,但是比以前更为老道了。”不知名的阴暗房间中,轻声低语,“这一个小队的牺牲有点可惜了,柴拉德先生,事实上完全无需我们来帮他找回以往的状态。”
“是这样吗?那真是可惜了。”在乌鸦对面,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的人影,有几分可惜的嘀咕。但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诺尔·柴卡,和洛奇·罗杰这两个家伙呢?”
完全是毫不犹豫的,黑非常认真出人意料地张开翅膀,做出了个耸肩的动作——
“天晓得。”
“……”
“……”
“好吧好吧,我说。”最后实在无法忍受柴拉德那如体积一般极具压力的目光,黑只得服软开口,“诺尔·柴卡已经有下落了,几天前被送到了新教的西南区总部。但是洛奇·罗杰就不知道了,我在那边的分身并不多,光顾着监视角宿一去了。不过估摸着应该是法姆那家伙干的好事。”
从黑那传来的消息让柴拉德沉思起来,如香肠般粗细的指头在椅子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让‘十字鬼’和‘秘银’停手,赶往西南域,麦德拉方面的事稍后处理,优先解决新教方面,剩下的再让我和格雷家的那位谈一谈。”柴拉德站起身来,原本就显得十分愧武的身躯,此刻显更具压迫力。
“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先声明,除非对方开头,否则禁止你的有使用战略级魔法。”没有理会对方所散发出的巨大压力,黑快速地开口道。
“没问题,叫他们住手。”
在上千公里外,这一场短暂的会谈结束的同时,发生在沙文兰奇的战斗也画上了句号。
没有人知道角宿一是如何做到的,至少在场的三人都未曾知晓。看不见的某种物质轻而易举地绕开了环绕在身周的防御术式,就仿佛是穿越时空一般触碰到了他们的身体。名为凯奇的男人整个上半身就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被碾成了肉末。
“嘿,哥布林,你们这是打算一个一个送死吗?或者说你们三个差到了宁可死,也不愿意联手的地步?”明明击倒了两个至少为尚未魔法师的强敌,但角宿一却轻松到连一滴汗也未曾流下。随意地将从一开始就被挂在半空上的高大男人,扔到了老绅士脚夫下。这个强壮到可以靠肌肉夹断刀剑的男人,此时虚弱到连**的力气都失去了,在角宿营一与凯奇的短暂战斗的过程中,他一直保持着右肩被无形的长矛贯穿的姿势挂在半空中,伤口因为体重而扩大了整整一倍,全身近三分之一的血液在强劲的心脏的压力下流出了体外。当然,与他相比,他那位被岩石将腰部以下的部分完全砸碎的队友就惨了不少。
老绅士没有说话,正如角宿一所说的一样,他是一只哥布林,但这事实上是人类对他们所起的别称,严格意义上说他们应该属于地精灵的一种,是现在依旧存在于世的最大一支精灵分支。但在几乎所有人的意识中,哥布林都是下贱的代名词,这个名词与三样东西几乎划上了等号:小偷,强盗,还有奴隶。没有店铺愿意雇佣他们,也没有客人愿意光顾他们的商店,甚至连经他们之手所造的东西,都只能与赃物放在一起贱卖,无论他处于什么地位。这是每一个哥布林心中的伤痛。他们并不为自己身体里的血液而愤怒,他们所愤怒的是说出这个名字的人,心中的那股厌恶。
老绅士也不例外,他努力让自己变成一名优雅的绅士,他穿得光洁整齐,优雅又礼貌,为的就是别人在见到他时不再叫他“哥布林”,而是礼貌地询问他的名字——也许是他的努力有了一点成效,也许是必要之恶的身份带来的威慑,至少目前看来表面上是完成了他的期望,不再有人胆敢当着他的面叫他“哥布林”。但今天晚上,眼前的家伙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不,已经可以说是将他的底线给往下挖了十米!
但是他还是硬生生地忍耐了下来,他并不善长战斗,至少不是这种规模的战斗,他更长于那种尸横遍野的“战争”,如果他全力出手的话整个沙文兰奇的数万平民只有一半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这种结果绝对不是必要之恶所愿意看到也不是他所能够承担的责任。
“主说,你并末受伤。”
老绅士轻轻拍了拍同伴,不可思议的事情开始发生,遍地的鲜血如同产生意识一般,流向大汉拉比克里,角宿一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在流动的血泊上吐了口痰,但是这口痰并未溶入血液,当血液从肩头的伤口流回体内时,这口痰被留在了岩石上。
“收回之前的话,老哥布林,你不是三流货色。”
看着大汉肩头的伤口以常人可见的速度恢复,角宿一的眼神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认出了这一能力,这是一种名叫“圣言”的巫术,老哥布林和他一样是一名巫师!正是因为如此,老绅士才能提醒自己的队友。
“传说中无所不能的顶级巫术呢!那这样又如何?”
近乎颠狂地,角宿一兴奋得尖叫。他从来不担心对方抵挡住他的攻击,他是这个时间上最锋利的矛,最可怕的剑!想要战胜他只有用比他更快更强的攻击击倒他,而圣言术就具备这一个可能,但是老绅士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如果真的要击败角宿一的话那就应该冒着杀死全城人的风险悍然发动圣言术,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而选择拯救自己的战友。
正是因为这个错误,专注与维持圣言的老绅士没能阻止那看不见的第二次攻击的到来,名为拉比克的男人的脑袋就像是西瓜一般爆炸开来,血液与骨骼的残渣被角宿一有意地控制着飞溅了老绅士一身。
“这样又如何?还能救吗?救给我看看?”角宿一向自己的敌人反问,羞辱对手是他的最爱,也是他的专长。他病态地痴迷着对手的不甘,就如绝症之人痴迷于**一样。
但他的笑声突然停住了,无可匹敌的杀意笼罩了他,是那只哥布林,在他再三羞辱下,老哥布林终于打算出手。
“主说,罪恶必将放逐。”
“哈——?!”
当听到从哥布林口中念出的祷文时,即使角宿一也不由自主地傻眼,圣言这一巫术是巫术中的另类,它是由圣主教会的一名教皇所创造的,那时还是神话时代,巫师还未与人类反目,人们以钻研神秘为荣,这一巫术就是在那种环境下诞生的,“圣言”一共三十六句,全部出自神话典故,像之前“你并末受伤”就是出自圣主救治身先士卒带领北方的奴隶击败兽人,最终被兽人的领袖凯尔丹一箭射穿心脏的“不屈者”玛尔里奥斯时所说的。
但是“罪恶必将放逐”这一点却不同,在神话中圣主说出这一句话,是审判堕落的巨龙王国克拉姆迪时,在这句话后,从天而降的长矛击碎了大地,令整个克拉姆迪王国沉入了大海,虽然人类不可能作到这个地步,但是这一句圣言,依旧是划分为“战略级”——而一击毁灭一个城市就是“战略级”的最低标准……
“住手!”
就在双方都蓄势待发准备发出这场战斗的最后一击时,黑色的乌鸦飞入了两人之间,像一柄利刃一般将原本一一触即发的杀气一刀两断,两人都认出了来者,身为必要之恶的一员,无论是谁都知道统治必要之恶的三大巨头,你可以诅咒他们,可以辱骂他们,甚至可以尝试刺杀他们,但是只有一点绝对不行,那就是违抗他们的命令。“必要之恶”基层是一个由人渣、变态以及败类所组成的组织,能约束他们的只有强大得令他们都感到无可抵抗的暴力,哪怕是像角宿一这样的疯子,都会有所畏惧的暴力。
而此时黑就是这股暴力的化身,纵然它的力量不及两人的千分之一,但是它所携的威严却蛮横到足以压垮两人那凌厉得可以杀人的杀气!
“角宿一暂时加入‘秘银’小队,小队即刻赶往西南域。”黑用无可辩解的口吻命令道。“我会为你们带路,具体情况到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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