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这一词语在这个世界的人们眼中,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地理上的方向这么简单。它所代表的是以米拉尔共和国北部洛兰联邦的索隆·托尼兰卡要塞到教国西北方的沙文堡一线,连绵上万里,途经大大小小十一个国家的“维克尔防线”(又称索隆——沙文防线)更北方,长年处于寒冬之中,教会以及人类文明都无力触及的区域。
就像人们给自己孩子所讲的睡前故事一样,在北方,野兽与魔物们盘踞于山林。被驱逐的巫师与魔法师游荡在黑夜之中;牧狼的兽人们频繁地穿过防线掠夺附近的村庄——
那是人类的道德与法律所无法触及的地区。
当清晨的阳光射入笼子中时,少年睁开了眼睛。
村子已经喧哗了起来,他猜测正是因为那些吵吵闹闹的豺狼人,自己才不得不从美好的梦乡中醒来,面对这个冰冷的杉木笼子和那些臭轰轰的豺狼人的。
少年不由地有点反胃,自从被这个豺狼人村落捉入这个村落已经两人月了,但可惜的是对于这些兽人他依旧没能习惯过来。
有点犯困地打了个哈欠,这个动作让他回忆起了自己昨夜没能睡好的原因。想到这里,他将头转向了与自己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的那名中年人——那是在半个月前被这些豺狼人捉弄住了的一名雇佣兵。
“大叔,你说我们今天有机会逃出去,这是真的吗?”
中年佣兵似乎同样没能睡个好觉,对于兴致勃勃的少年,他揉着发红的眼睛非常没好气地回答道。
“只是‘有机会’,你这种只有十岁的小屁孩兴奋什么?就你的本事还想要从狼人手里头逃出去?就算人家年纪可能比你还小都没有一点机会。”
说完,中年佣兵换了个姿势继续休息。每个季节的最后一天是兽人们传统的“成人礼”时间,年轻的兽人们在这天会展开一场猎杀竞赛以庆祝新的季度女神的到来(兽人们相信春冬季分别由两名女神掌控。至于夏秋……在他们的概念里头没有这玩意儿)。在这个时候,兽人们会放出数月以来所捕捉的猎物由这六个月时间里成年的年轻兽人重新捕捉它们——当然,对于兽人们来说“人”也属于其中的猎物之一。
中年佣兵为了让自己暖和而缩了缩身子,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投入到长达数天的逃亡之中,第一分体力都极为珍贵,豺狼人是整个世界上最为优秀的猎人没有之一。他们体力充沛,嗅觉赋予了他们惊人的追踪能力,而且耐心狡诈。但幸亏这次所面对的不是半个月前成群的成年豺狼人,而是各自为战的一群年幼豺狼人,这使得他有一定的机会从中逃脱……虽然概率低得可怜,但是每一分状态都可以将这低得可怜的概率略微提高一点儿。
“如果你跟得上的话,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不是不能帮你一下。”
感受到身旁少年的不安,中年佣兵又随意说了一句。
“真、真的吗?”
“小鬼头你吵死了!快休息!”
少年的惊喜被中年人狠狠地回了个白眼。
事实证明中年人并没有说错,到了正午的时候,一只有着棕色毛发的豺狼人来到笼子前打开了笼子。冰冷浑浊的黄色竖瞳上大量着他们,仿佛在思索着在捉住他们过后应该如何处理。少年花了巨大的毅力压下夺路而逃的想法,与中年佣兵一同跟在那只豺狼人身后,向村落深处走去。
“小鬼头挺冷静嘛,竟然忍住了没有逃跑。”中年佣兵裂开嘴笑了笑,“毫不客气地告诉你,村落外的狼群最喜欢逃跑的家伙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口中话语的真实性,从村落外传出了一声令少年胆战的惨叫声。
走在前方的豺狼人打了个响鼻,眯着黄色的眼睛看了看两人,这回连少年也认识到了这名豺狼人对身后这太过老实的猎物心中的不快。恐怕对于它们来说,猎物不甘地夺路而逃,然后他们再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压迫着对方的体力,等到猎物体力消耗殆尽过后再上前缓缓地砍下他们的头颅这样的情况才是他们所最希望看见的。
转过一个茅草房,喧哗声一下子清晰了起来,少年看见了茅草屋中的一片空地,此时空地中已经有五六个人等在了那里,更远一点的地方,两名豺狼人像是在唱歌一般鸣鸣地叫着。
两人似乎是最后的猎物了,在直觉到两人的到来后,那两名正在唱歌的豺狼人收起了歌喉,开始将一块块风干的腊肉分发给空地上的人们。这些腊肉因为处理不太好的缘故而略微有点腐臭味,男孩竭尽全力不去思考这块肉原本应该是由什么生物的一部分,那样他会因为反胃而吃不下这些在未来的数天时间里他唯一的口粮。
仿佛以这个动作为信号,不远处传出了一声咆哮声,一头雪豹冲出了被打开的笼子,豺狼人们仰天长哮,与成群结队的白狼们逐赶着雪豹,巨大的狮子冲天而起。这种有着狮身鸟首的凶恶怪物正飞快地逃离,数十头上百头的豺狼人与数不胜数的狼群一同长哮。在这种传说可以夺走人们的勇气的长哮声中大地不由自主地颤抖。
少年看向了中年佣兵,后者正靠在茅屋上,脸色苍白得吓人。他努力扭动着僵硬的脖子,看着身边的豺狼人,只豺狼人将弯刀与短弓扔在了少年的脚边前,金黄色的竖瞳中绽放的目光几乎把它刺穿。
狩猎,开始了。
分隔线——
(空气中飘荡着混有魔力的血腥味……浓度很高,逃蹿的人在这儿因为意外受过点小伤)
达达木的目光转向了头上,密密麻麻的树枝,非常轻易地在树干上找到了一节断口,痕迹很新,的确是最近造成的。
(是在扎营的时候没有注意上方的树枝就开始点火了吗?痕迹不像是伪装的……)
在白色的斗篷下与周围溶为一体的年轻豺狼人看着不远处被树枝压倒的帐蓬,这是缺乏雪地生存经验的人们很容易犯下这个错误,他们为了隐蔽以及遮风挡雨而在积雪的树林中点燃火堆,但是火焰的热量却影响了他们头顶树枝上沉重的积雪。这些积雪在热量的影响下会变得如同铁秤一样坚固,然后因为溶解的缘故而从上方滑落下来。这是大自然精心准备的陷阱,每年有不计其数的人因为这个陷阱而失去了生存物资而饿死或冻死在北方。
小心翼翼地在营地周围再次搜索了一圈,达达木有些苦恼地甩了甩身上的积雪,这个动作让他有些像人们熟悉的家犬,但是他比家犬要危险无数倍。他是天生的猎手,在数个小时前他亲手将那只逃跑的雪豹肚子上开了一道口子。但是他并没有选择那只雪豹作为他的战利品,村里的长者曾经向它们透露过猎物里头有一只经验丰富的人类,那个人类将是这场狩猎中最具价值的猎物,与之相比那只虽然凶猛但是毫无智慧可言的狮鹫兽甚至比不上一只雪豹。
达达木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留下几匹狼在自己身边了,如果那样的话他就可以让狼群去前方侦查一下,自己也省去了不少时间。至少不需要贴着地面顺着气味一点一点前进。在前进了数百米确认对方离开的气味没有作假后,他最终决定放弃对营地的搜索。它们这些猎人所携带的食物比猎物还要少,这是为了迫使它们尽快捉住猎物。正因为如此,在这个天气里头他们需要节约每一丝力量。身为一名豺狼人,他本能地更相信自己的嗅觉。而营地里则有一点极淡的腥臭味,十有八九是用粪便与松树汁液混合起来来对付嗅觉的自制臭弹。对于一只狼人来说这是一个非常讨厌的东西,如果一个不小心身上被那种玩意弄了一身,那么视粪便的种类和状况而定,他们在接下来的数小时到数天时间里头满鼻子都是混合了松脂和粪便的奇怪气味——虽然他们并不反感这个气味就是了……
不过这次不同,这个发现令达达木高兴了起来,这就证明自己所找到的的确是那只经验丰富的人类。这个人类比最凶猛的狮鹫都要狡猾,因为他知道应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同时伤害猎人。只有这样猎人与猎物都被危险所笼罩的情况才算是真正的狩猎。
但是以防万一还是需要的。
从呈“X”形绑在身上的绳索上取下了一根,那是末端绑上了石块的投石索,虽然准确度需要经过锻炼,但是这种无比原始的武器在学会使用过后比弓箭都更简单切更具杀伤力,这也是兽人们往往都不太喜欢使用弓箭的原因。
他开始一点点挥舞手中的投石索,一圈,两圈,三圈——
旋转到第三圈,投石索脱手而出,在离心力的作用下飞向了已经有着不少距离的那个帐篷。大约两秒钟后,惯注了兽人怪力的投石毫无迟缓地飞过上百米米的距离准确地掀飞了在积雪的重压下已经呈现出半倒塌的帐篷。
没人。
达达木扫了眼因为帐篷被破坏而撒得遍地都是的“臭弹”,正如同它所预料的那样,那是用粪便和松脂混合的临时制品,如果自己贸然进去结果被弄了一身的话,那么他是再也不可能用嗅觉来追踪那个人类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失去了帐篷的人类是无法度过夜晚的,今晚,他就可以结束这场狩猎竞赛了。
豺狼人的身影消失在林间。
分隔线——
在确认那只豺狼人离开过后中年佣兵轻轻地松了口气。之前在被俘虏的时候那些老练的猎手给他所留下的映像实在太深刻了,深刻到他完全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将自己隐藏在帐篷底下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些不要脸的老豺狼人们似乎觉得它们的后代可能捉不住这个人类的雇佣兵,那些家伙居然在他的食物里头下了药!第二天开始他就一路拉肚子,因此他损失了大量的体力和水分,以至于到了第四天的时候他不得不让那个男孩来帮助自己生火。
而那个男孩明显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他几乎给自己挑选了一个死地作为营地。但是中年雇佣兵没有阻止对方,他意识到自己目前的体力已经不可能逃脱后面那个稚嫩的猎手的追击了,双方的距离已经被拉得越来越近,近到他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与体力来掩盖自己的踪迹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那么他们最多再逃两天时间就会被对方从后面追上。
北方是残酷的,中年佣兵他忽然想到了在以前自己第一次成为一名佣兵的时候负责教导他的那个老佣兵对他所说的话:你要永远记住你的同伴,他们是你最后的底牌,没有了他们你将失去了最后一丝应对变数的能力。
那个老佣兵没能教会他所有东西就死了,死在一次巡逻的时候。一伙兽人袭击了他们的临时哨所,他为了掩护其他同伴而没能回来。逃回来的同伴只来得及带回他的剑鞘,那个剑鞘被象征性地埋入了他那空空如也的坟墓中,最后渐渐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中。
但是现在中年男人的脑海中忽然明朗了起来。那个老佣兵的确是他最好老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个老佣兵用自己为榜样教了他“同伴”的重要性。
那么,既然“同伴”是最后的底牌,那么这张底牌总有打出去的时候。
在那次袭击中老佣兵的同伴偷走了老佣兵的剑鞘,失去剑鞘的利剑在夜晚会极为容易暴露自己的存在,但是面对敌人的时候他们不可能舍弃自己的武器。老佣兵就这样被自己的同伴作为诱饵吸引了前来袭击的兽人的注意力,最后掩护了同伴的逃离。这就是“同伴”这张底牌的最后用法,如果说这是一个卡牌游戏的话,那么“同伴”就是“雇佣兵”这个卡组的核心,一切战术都是以这张卡位核心所建立的,当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时候,那么就需要舍弃掉这张核心卡组来夺取那最后一线生机。
现在就是这个时候了。
他乘男孩出去拾柴火的时候将一段松树枝折断过后隐藏在了雪地中自己对面的位置下,男孩在回来的时候本能地来到了中年雇佣兵对面的位置开始生火,那段折断的树枝刺破了他的脚底的草鞋和皮肤,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
当天傍晚的时候,他有意的一次意外滑倒撞在了那颗位于营地头顶的那颗松树上。原本在营火的影响下已经摇摇欲坠的雪堆或者说冰块落了下来砸倒了帐篷,而他也借此为由告诉男孩自己的脚骨折了,让对方先行离开。而自己用拉肚子的粪=便与松油脂加热制成臭蛋躲入了半倒塌的帐篷中。
第四天傍晚,一老一少两人不约而同地将“同伴”这张底牌打了出去……双方的脑海中都将对方视作诱饵,他们只有一个人能够骗过后面的那个猎手,剩下一个人将被重新带回村庄被开膛破肚……
他自然不知道那些被他诅咒了祖宗十八代的豺狼人们事实上并没有给他的肉干下药……或者说不是故意下药的。他之所以在吃了肉干过后拉肚子纯粹是因为豺狼人们处理食物的方式太过豪放……或者说恶心罢了。
但是不论那些豺狼人是不是有意下毒的,拉了三天肚子的中年佣兵是不可能有机会逃脱屁股后面那个跟踪者了,虽然那个有些稚嫩的猎手在昨天的时候因为他所留下的陷阱而暴露了自己的存在,但是毕竟是一只豺狼人,在被那个用松树制作的陷阱给狠狠抽了一下过后并没有如同普通人一样伤筋动骨,而是更加坚定地跟在了他们后面。
恐怕是因为一路上留给那只小豺狼的陷阱给了它太大的印象,以至于那只小豺狼完全没有思考过自己的猎物已经被自己不知不觉中逼入到绝境之中这一个问题。以至于它完全被更为老练的雇佣兵给骗了过去,向着诱饵追去。
中年佣兵对此没有任何内疚,在他告诉那个男孩让对方先走的时候双方的立场就已经确定了,男孩选择了将他作为诱饵,而他也选择将男孩作为诱饵,双方都是一路货色,谁都没有资格去嘲笑对方,谁都没有必要去为此内疚。
费了好大力推开腿上的木头,中年佣兵开始后悔自己昨晚太入戏了,为了打消对方的疑心甚至连自己的肉干都没有留下,结果因为缺少热量的原因差点在豺狼人到来之前被冻死……
从雪地里翻出了几粒松子,苦涩的味道让他的神智清醒了一点直到这时他才对自己所干的好事有了一点儿现实感。
他逃出来了。
时间已经是第五天了,如果昨晚自己没有因为缺乏寒冷而神智不清的话那么根据星空的位置他现在已经接近了人类文明的边缘,最多两到三天他就可以到达洛兰联邦的边防军巡逻区域,而那只豺狼人在追错目标过后将不再可能重新扑捉到他的行踪,除非他倒霉到又被另外一只豺狼人盯上……
欣喜之情令他的鲜血流动得快速了几分,身体开始重新拥有了热量死里逃生的喜悦使得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一只白色的豺狼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胡桃木的短弓拉成了满月,狰狞的杀气死死地锁定了佣兵,圣主大人对这名倒霉的佣兵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真他妈的倒霉。”
这是这名佣兵一生中最后的想法。
分隔线——
此时的少年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
他只有不断地奔跑,哪怕筋疲力尽也不敢停下。他看到过中年佣兵那严谨得发指的手法,比他见过的最优秀的猎人都要老练,但即使这样身后那充斥着死亡与野性的魔力气息也一点点追了上来,那种坚定无比的压迫感甚至令他夜不能昧。
正是因为如此,当中年佣兵告诉少年他想断后,看能不能干掉对方时,少年几乎是本能地答应了。在中年佣兵离开后,他放弃了自己那纯属浪费时间的伪装手法,拼尽全力向南方奔跑。
最后,当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倒在了雪地上。
明明知道不能停下,明明知道必须奔跑,但是他的意识却无法传达到四肢,明明知道可以感受到四肢所反馈的剧痛与寒冷,但是大脑所传出的命令却如泥牛入海。
少年缺乏佣兵的那种老练的经验,过于压榨体力的逃跑使得他的身体宛如坏掉的机械一般一动不动地倒在雪地之中,等待着时间的流逝,看着天空一点点暗下来。
也许是因为身体感觉到死亡的接近,少年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生活,想起了那个长年与世隔绝的小镇,想起了那个古怪的老神父和那具据说庇护了小镇了数十年的神秘干尸,说起来那个老神父还说自己有可能成一名优秀的魔法师,对了,还有那一年前来小镇帮助他们的那一群魔法师们……
(如果自己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法师的话,就不需要怕后面的豺狼人了吧……)
少年用仅有的体力咳嗽了两声,咳出了一口血痰,昨夜的那场意外似乎让他受了一点内伤,现在看来,这点内伤似乎因为今天的乱来而恶化了——当然,考虑到身后紧迫不舍的豺狼人恶化不恶化也没有什么。
但这点血突然让少年想到了老神父的一个故事,记得他说魔法师的血液蓄存有一名魔法师近九成的魔力,他们的血可以用来做为传说种的报酬而向魔兽请求帮助。也许自己可以模仿一下,看能不能像神话故事里头一样召唤出一条巨龙从天而降?
当然,少年并不知道,生活在北方的传说种大多算是“魔物”,对于它们来说它们更喜欢直接将交易对象给整个吞了——如果对方看起来不难吃的话。
正因为如此,当达达木顺着如同夜晚月亮一样明显的带有魔力的血腥气味找到那个让自己前前后后追了五天的人类时,它看见的是一个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的少年——听自己身后的另一只豺狼人故意派过来的驯狼说,还有一名中年人类躲在自己经过的路径上一个飘着老远就可以闻到臭味的倒塌帐篷中。毫不客气地说,达达木把一个豺狼人的脸都丢光了。
好在这个人类的血液里所拥有的魔力哪怕与温泉谷的那位大人相比也毫不逊色(当然,达达木也只是听说并没有见过那个全北方的兽人统领)这样一来回去它也许可以以有更好的猎物为由保留一点颜面,让自己不至于被所有豺狼人嘲笑一辈子……虽然从严格意义上说这“猎物”只能算是捡的……
分隔线——
达达木用一根绳子捆住男孩之后托着对方在雪地上走过,这种方式对于猎物来说是一种折磨,雪地下隐藏的树枝和石头会无情地划开它们的皮肤。但是猎人并不在意猎物的死活,对于他们来说在压力下的雪地会变得非常光滑,这样可以很好的节约他们的体力,他的食物同样不多了,他需要节约所有的体力来让自己回到村子里头。
万幸的是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下,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后几乎只要数秒钟时间就会被冻住,托此之福男孩才得以在没有经过任何伤口处理的情况下活了下来。他在磕磕碰碰之中浑身是伤,但是这种磕磕碰碰却使得他得以从昏迷之中清醒了过来,但也许是寒冷的缘故,他的意识昏昏沉沉,想要动一动手指,但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疲倦却使得他连跟手指都动不了,这种皮肤被石块和树枝划开的痛苦使得他无法昏迷过去,也告诉着他自己还活着。痛苦折磨着他的神经却也维持着他的生命,他保持着随时都可能昏过去的半睡半醒状态下,却一直都没能昏迷过去。他就像是上天的宠儿一般,纵使被不计其数的灾难伤害得千疮百孔,但是他却在无数巧合之中活了下来。
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他还在那个小镇中的时候,那次使得他离开了那个小镇的意外。他被祭祀选中以祭品的身份送入山谷之中,但是他活了下来,没有人,没有鬼魂,也没有神灵,被捆绑了手脚的男孩就那样一点一点如同虫子一般从那个满是尸骨的山谷中爬过,最后捆绑手脚的绳索被摩擦断了,他终于得以爬上那个山谷,他不知道自己从上面摔下来过多少次,他只知道在他最后终于爬上了山谷。但是他不敢回到村子里,他知道那样一来祭祀会立刻让双倍的祭品赔礼,而他也必然在那双倍的祭品之中。
他只能向着远方走,向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目的地前进。他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远,他走出深山过后沿着道路一路乞讨,原本略微温暖的天气慢慢变得寒冷了起来,在他的记忆中自己似乎每一天都在挨饿,但是却奇迹一般地依靠着偶然的施舍没有饿死。但是随着天气的逐渐转冷,他最后终于睡着在雪地之中,穿着单薄的衣物睡着了。
本来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永远都不会醒来的,但是失心者们(在男孩的小镇,人们认为失心者才是他们的神)给他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让他最后他还是活过来了,被豺狼人捕捉过后关了起来,这些豺狼人并不聪明的大脑里头所想到的是现在养着一只人类,等到以后饥荒的时候可以用作储备粮。但是他们全然没有计算过他们数十天以来用来喂养这只人类所付出的食物比他们可以从这个人类身上得到的肉还要多上好几倍。在这种阴差阳错之下男孩再又一次活了下来,尽管无比凄惨,但是依旧活着。
少年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事情,但是困乏使得他缓缓闭上了双眼。他并没有坚持着活下来,也没有试图去自杀,男孩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他找不到活的理由,但是同样找不到死去的理由,他呆呆地等待着活着活着死去的理由找到他活着他找到对方的那一刻。那一刻不会太久,即便是男孩都知道,等到自己回去过后不会再回到那个木笼子里头,豺狼人们会将他开膛破肚,切开过后放在寒风之中风干。也许会成为下一次狩猎时猎物的食物,也许会成为猎人的食物,这一切都没有区别。
当少年再次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灰黑色的木栏,他又一次被捉回了这个村落。远方的豺狼人们围着火堆嚎叫,少年甚至无法确认自己是一觉醒来是怎么回事。脑子里好像完全被拌成了一团,脑海中关于所谓的“成人祭”的印象就好像一场梦境一般支离破碎。
直到他看见了手臂上的伤口。
在昏迷之前自己用箭头划开了手臂上的皮肤,试图呼唤出什么幻想种来。不过看现在这样子,自己明显是失败了。
看了看天空,天空是一如既往的乌云密布,少年原本希望现在是一个灿烂的晴天,那样自己这沮丧的心情也许可以好上不少,但是如今看来这个愿望落空了。
事实上他原本并不喜欢晴朗的天气,因为晴朗的天气使得他想起来了他的家乡,那个宛如囚牢一般愈来愈扭曲的村子,但是现在他又开始想念那个小镇了,他并没有喜欢过那个小镇,他只是怀念,在走过漫长的路途过后对自己起点的一种怀念。
豺狼人们停止了嚎叫,开始散开了,这使得男孩看到了火堆旁的那副巨大的骸骨,那只看起来威猛无比的魔兽最后也没能活着逃脱,由于已经被拆开了的缘故男孩一时间没能认出来,知道看到那被豺狼人们丢弃的如同鹰爪一般的前爪时男孩才认出来。
再远一点的位置是一个木架,有一个人被倒吊在上面,头颅已经被砍掉了,在他下面放了一个用于盛放流出来的血液的盆子,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盆子里的血液已经凝固了。男孩有点怀疑那是与自己一同逃跑的那个中年佣兵,因为他们的衣服看起来非常向,而且那个佣兵他的腿骨折了恐怕同样逃不掉。可惜的是即便对方用自己作诱饵自己也没能逃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辜负那个男人的期望了。
这个时候豺狼人似乎打算开始处理那具尸体了,外衣被弯刀划开了,男孩看到了对方毫发无伤的腿部,使他死去的伤口是一处位于胸口的贯穿伤。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这就代表二者虽然服装相似但是并不是同一人,对于一个腿部骨折失去反抗能力的男人豺狼人恐怕不会再故意对着他射上一剑。虽然仅仅一同度过了几天时间,但是毕竟是一同经历过死亡的人,虽然最后还是没能逃脱死亡,但是他还是对那个牺牲自己让他逃跑的男人有点感情的,如果可以不看到那个男人的死亡实在再好不过了。
巨大的阴影在云层中飞过,似乎是狮鹫,记得这种不知是鸟还是走兽的家伙,这个村落之前也放走过一只,也不知道那些豺狼人有没有捉回来。
巨大的阴影又一次从云层中一闪而过,少年感受到一种类似于狩猎开始时面对豺狼的那种几乎被刺穿的感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还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寒感,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安……
但与少年不同,豺狼人们已经搔动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的魔力或者说灵力在不知不觉已经如死水一般沉寂。云层中存在着某个可怕的魔力源,这个魔力源其魔力之强盛,甚至压制住了这一带的自然灵脉。
豺狼人们的呼声在村落中此起彼伏,一个又一个豺狼人带上自己的弓箭跳上茅屋,村落中心的石塔上传出了头领的叫声,豺狼人们拉满了手中的长弓。
就在同时,巨大的黑影钻出了云层,向着下方的村落俯冲而下,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在头领的尖啸声中,上百道利箭命中了黑影。
宛如地震一般,巨大的黑影坠落在头领所在的石塔上,强大的冲击在一瞬间便令这座重要的建筑化作粉尘。头领虽然及时从石塔上跳下,却也让冲击掀了一个跟头。
在第一瞬间,它以为是它们的反击起到了效果。倒不如说如果没有效果才奇怪,不计其数的利剑无一例外都是向着对方展开的双翼射去的,在这种角度下,上百名豺狼人的利剑可以使得来自天空的魔物其赖以生存的双翼上的破窟窿眼儿比渔网还多。正因为如此,黑影几乎是以毫无减速的方法粗暴地落在地上才造成了如此巨大的破坏。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会有生物依旧毫发无伤。
然后,它看见了它一生中最为壮观也是最后的一幕:
遮天避日的黑色双翼与充斥着魔力的猩红之瞳。
那是食物链最顶端的生物。
——龙。
一瞬间,仿佛褪去了色彩一般,村庄积雪的白色消失了,无论是地面还是石砌的房屋,全都变成了一种带着些许猩红的褐色。与之一同变化的还有上百只豺狼人,他们依旧保持着数秒钟前或是拔出弯刀或是举起长矛弓箭的姿态,唯一的变化是他们原本或是白色或是棕色的毛发和皮肤变成了如同此刻它们脚下的土地一般夹杂着猩红的褐色。
那是灰烬的颜色。
一道并不强烈的冲击波爆发开来,那是物质燃烧过后所产生的高温所带来的风暴,因为开放性的环境这股冲击波并不强烈,仅仅是如同一场微风一般轻轻拂过这个豺狼人的村落,燃烧殆尽所剩下的无机物被这道微风所卷起,像是南方的柳絮一般漫天飞舞。
仅仅一个瞬间,这个曾经令洛兰联邦边防军无能为力的豺狼人村落灰飞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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