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身边的坟墓，于是将身子让开了，阎摩对着他点头，并将自己的脸上的绿色面具摘下，露出好看的脸颊。
他愣了愣，奇怪的询问：“你生的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带着这么怕人的面具？”
阎摩笑笑，将手中的铁质套索丢向了坟墓，很快，一个半虚影的灵魂被他勾了出来。
“刚才您看我的时候，是否离我很远？”
“当我摘下面具的时候，离我是否又近了些？”
他不明白阎摩的意思。
“人啊，神啊，其最大的区别就是人有人性，而神不能有，我执掌夜摩天千多年，遇到过无数的人与事儿，最初，我是个和善的死神，经常带着死者穿越死亡的迷障达到夜摩天与其一起享受我准备好的宴席。直到我遇到一位恶贯满盈，杀人无数的恶魔，他朝着我说人间没有正义，有的只有**裸的欲望，我与他争执，说世间有爱，人有未来，他不信，与我打了个赌。”
阎摩的眼睛深邃了起来，他望着地平线的方向略有所思。
“于是，我将善良的人放回世间，为那些善良者祈福，护佑他们接受不死的祝福。”
他点点头，如果时间善者增多，有无穷果报，恶者受罪，堕无间地狱，那么世界会不会变得更好？
阎摩的回答与他的想法大相庭径。
“可后来，人间大乱，那些不死的善良者被人类抓了起来，并被驳斥为异端，是恶魔的爪牙。”
他不解。
“为什么？”
阎摩看着他发笑。
“因为我给予他们的祝福让其他人嫉妒了，害怕了，恐惧了。”
“以及，我做错了。”
阎摩闭上了眼。
“自我将人赐予不死的祝福以后，每次将死者达到宴席之间，就会有无数人向我祷告乞求，告诉我他们信仰我，崇敬我，为我付出了一切，我应该赐予他们祝福，他们不想死。”
“起初，我愿意将一些道德优秀的人送回人间，愿意将有德之人施与恩惠之手，可是到了后来，所有信徒都向我要祝福，我不给，他们就污蔑我，唾骂我，用口中的剑，手中的戟刺我。”
“善良者被嫉妒者围绕，战争与火焰燃烧了整个大地，我的恩惠成为了新的诅咒，信徒们把我的赐福当成了纯粹的利益，他们的视线绕到了信仰之外，看到的是我的祝福而不是我代表的威严。”
他看向修士，修士不语，只是眼中的慈爱还是渗了出来。
“后来，我在去见那位恶魔，恶魔笑着对我说，我与他的赌约，是不是他赢了，我认输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向他询问。”
“他说，恶魔代表的是偏爱的话，那么神灵代表的就是公正，代表的是绝对的法则，被神灵所执掌的天平两侧，需要的是法律的平衡。”
“我将道德者复活，我的信徒们最初肯定是以为有道者才会重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多的嫉妒者会以为我复活的标准并不是道德，而是神灵对于信徒的偏爱。”
“也就是说，只有得到了我的爱的人，才能享受复活的特权。”
“故此，我的信徒们不再在乎自身品行的修养，他们在乎的是如何得到的我的爱。”
阎摩重新戴上了自己的面具。
“我释放了那个恶魔，恶魔告诉我，他有个办法让我重新将众生从燃烧的大地上拯救出来。”
“那就是将自己变成恐怖。”
他看看修士，修士回答道：“神灵一旦对凡人展露温柔，凡人就会以为自己是特别的，自己应该享受到神灵的钟爱。除非，神灵令凡人恐惧，凡人才不会在神灵面前提出自己失礼的要求。”
“嗯，从那天开始，我换上可怕的衣服，带上丑恶的面具，将原来的仆从驱散，再也不带着死者穿越死亡的迷障，为了令凡人恐惧，我甚至还养了两条狗。”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向我提出要求的人越来越少，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才明白，神灵，不是用来爱的，也不是用来追求特权的，而是，用来敬畏的。”
他对着阎摩点头，阎摩微笑，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身后，并缓慢的将手中的锁链抖动，牵引着迷茫的魂灵走向该走向的坟墓。
那里是夜摩天，只有亡者才能进入的可怕世界。
等到阎摩这位死亡的神灵走入了最终的黄昏之中，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还站在一旁的修士。
“我似乎，想起了很多。”
修士笑了笑。
“想起的是你的，还是他的。”
“我现在是躺下的，万物是平静的，我现在是睡着的，万物消融在我的灵魂之中，可我，是醒着还是睡着呢，或者说，醒与梦，对我来说有区别吗？”
修士叫来了南迪。
“三千劫循环，终于等到你的降临了。”
修士与他坐上了南迪，两人一齐来到了须弥山脚下，遍毗搜纽端坐着，他的身边因陀罗，阿修罗也端坐着。
他下了南迪的背，望向遍毗搜纽的方向，随后抬头望着太阳，他不解的看着还悬挂在半空的太阳，也不解的望着剑拔弩张的神灵们。
这一切都是意像，以人类的观点来说绝对是虚假的，但这在他们眼里也是真实的。
真实与虚像相互影响，人类只能看见物质的表面，所以他们纠结于现实与虚假，但他们是概念，幻想，一切的虚像的混合体，他们代表的幅度之大，距离之广，概念之深早已超越了个体的限制。
神是一，是万，是刹那，是永恒。
他只需看着因陀罗与阿修罗的争斗，便能知晓一切。
他从口中吐露言语，如箴言镶嵌于世间。
“我会给予你们所有的祝福，哪怕是不死的赐福。”
两个阵营的神灵震动。
遍毗搜纽望向了他，他对着遍毗搜纽点头。
“好，如你所愿。”
遍毗搜纽站了起来，仰首着，看着说完了话的他慢慢下了须弥山，所有的神灵望着他的背影不言语，有几个神灵似乎想挽留他下来，但修士站到了所有神灵之前，牢牢的拦着所有下山的方向。
没有神灵敢于向前一步，他们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云层之下。
他到了山腰，公牛南迪走了过来，用角轻轻的顶着他的后背，他抚摸着牛头，随后坐了上去。
待到了山下，在他身后如天崩地裂的巨响声响起，他没有回头，但也听到了天崩地裂的响声之后一阵阵如天地倾覆一般的呼吸声。他的头上出现了一条横亘天地的巨大蛇身，巨大的阴影遮蔽着大日的光辉，将阴影铺洒大地，映的一世阴暗，众生惶恐。
那是遍毗搜纽召唤的大蛇苏吉婆。
苏吉婆大如苍穹的身躯从虚空下坠，慢慢缠绕在须弥山上。
背对着须弥山的他听到了欢呼，听到了雀跃，那一位位神灵即便没有出现在眼中，他也能判断出他们现在是用何等载歌载舞的方式来歌颂着遍毗搜纽的伟力与遍毗搜纽答应的他们所求的仁慈。
他闭上了眼，轻抚着南迪的脑袋，轻声说道：“带我去夜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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