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他的只有黯淡的沉默。
许是被人遗弃的小屋呢,谁知道!重要的是他可以在这里舒舒服服地呆上一天而不用冻死了!
只要先找到柴火然后把它们变成炉火。
于是视线将屋子扫了一遍。不甚分明,疲劳的眼睛显然无法立刻分辨这过分的昏暗。
经过了几分钟的调整,祖多终于拖动着抖个不停的身躯走向了壁炉——他发现壁炉里已经有成堆的木头了,只要他点着就好。
终于,看着跳动的火苗升腾起来之时,祖多感到了某种慰藉。尽管活下去的威胁还没有解除,尽管跟上连队的步伐会越发困难,但是至少他已经不会被冻死了。
甚至还可以再烧杯温热的水!
祖多兴奋地抱起了水壶,此时他突然注意到手套上出现了一大片湿迹——水壶没洒没漏,难不成是之前的雪化了?管它呢,等热水烧好再说。
一切都安置妥当了,祖多想好好的坐在壁炉旁休息一下,没有了性命之虞呢,这孤独而又安静的气氛里也可以咀嚼一下先前的疲惫了。不过比起一个人坐着,他更希望能在多点人坐着,这样就能称作“围坐”,那是很暖和而且热闹的,热闹可以使他暂时忘却对死亡的臆想。渐渐想着,祖多发现他真正想象的画面仿佛哪里来的野人开的篝火晚会,而非几个士兵蹲坐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这样的想法是否有些歧视或者说针对呢?要把士兵们的疯狂与野人们的疯狂区分开来。这话要是问及他的同僚,得到的结论那肯定是不仅嘲笑野人没错,除了德意志之外的其他国家的人都是野人!尔后再问及老朋友凯尼·博格呢?他只会先说一句“他们说的对”,然后夸夸其谈些无来由的事情,让人们都盯着其看。祖多对此很是不不同意,但他也正因为此事而一直感到一种高兴,感到自己在人格上仿佛比起同僚要高上一等,他知道人不全是野人,他也知道犯错要反省,他很会以反省或是什么消解自己的忧愁——当然除了死这一最高等级的忧愁。
最终的结果便是祖多可以通过许多思维来使自己感到人格上的某种伟大,在内心里打败了他人,并感到高兴。
但是,即便他已经高人一等了,可却时常感到有些孤独。虽然他也在士兵堆里嬉笑,但从不说出自己那独到的见解,也就因而缺乏了某种参与感。内心的不平越是积累,他也就越是沉默,越发认为应该由一个什么人来“请”他开口,打开话匣子,把憋了一通的见解全都倾倒出来,接着便会得到士兵们的同意以及称颂。但这一诉求令他焦躁难耐的程度远不及升官保命来得大,因为老朋友凯尼·博格经常主动来“与”他说话,并且在一片吐沫横飞之后表示了简短的赞同。祖多分不清凯尼究竟是真的赞同还是为了其自己的夸夸海口抛出一个铺垫,但每当二人的私下谈话进展到一个简短的认同之后,凯尼也不曾开口再提其他事情。祖多将这一特点作为观点真正被认可的标志,消解了怨念,也就不再那么奢望得到“野人”先生们的尊敬了。
说归说,每当他暗自思忖此事,仍感到某种不快,某种事情做得不够好,不够到位。记忆被自己想象的讲演占去了大半,又被每每未能打开讲演契机的“围坐”占去了小半。人到落寞,心中所念想的事无不一齐攻击过来,祖多也不愿多想,干脆一声幽幽地长叹夹杂着一团水汽喷出,清空脑子里的未竟之谈话。
待到长叹结束,混乱的脑子归于空虚,稍许暖和的身子报告着一直坐着的无聊,祖多站起身,环视房间。
与料想的样子无甚差别,从外面看起来就不会是一间大的屋子,布局很紧凑,壁炉直对着门,非常显眼,左边大抵是厨房什么的,排布着锅碗瓢盆一类器物,右边则是卧室一类的空间,说是分成了三个部分,实质上也仅仅是靠着几个倾倒的柜子和家具勉强分开,房子本身很小,没有真正地打出隔间。
“厨房”构造并不复杂,一览无余,祖多认为一座遗弃的房子里应该不会有什么新鲜食物,也就懒得去翻看那些个破烂柜子。“卧室”呢,堆满了家具,很难下脚,站在壁炉旁也看不清里面。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设计出这样的布局呢?离热源很远的床不会太舒服的,于是祖多也放弃了探索右边。便再次坐下。
他很想发些议论了。
诸如“竟然没有食物”或者“来到了屋子却还要坐地板”一类的。
此时或许可以想象一下老朋友凯尼·博格在这里时自己会怎么做。
怎么做呢?
经过几番纠结,祖多惊讶地发现自己连开启话题都很费劲,因为他过去从不仔细聆听凯尼的话,只记住些只言片语,多半是跟死亡有关的,小半是他说完可以引起士兵们的发笑或是共鸣的。开启话题的邀请或是任何成套的高论却是记不清了。
也罢,跟自己说话没有意思。但无论如何意识到自己从未认真听过凯尼说话,他多少感到有些愧疚。
他开始回想自己是因何陷入如此境地的。盘坐在地,手托下巴,作沉思状。
印象里事情起源于一个赌,在与凯尼的一次私下谈话,祖多说如果能遇上什么飞禽走兽,定要打来做一顿够劲的饭菜。博格老兄尔后说了许多话,不甚记清,只记得两句,一句是“对啊,罐头肉根本没法吃”,另一句则是“我跟你设个赌,你要是能搞到新鲜野味,我就把私藏的半瓶伏特加拿出来,办他妈的一个真正的晚餐。”
不论凯尼如何,祖多是认真看待的。
尔后持续了一周的奔波里他们确凿曾在树林中看见过什么动静,但是因为害怕被苏军追上,所以部队没有多作停留。到了昨天——亦或就是今天,部队稍作休整的时候祖多注意到东边的树林里有什么影子,便立刻开了一枪并追了出去。留下睡眼惺忪的凯尼跟其他士兵解释这家伙到底在抽什么疯。
他满心欢喜地追着那迷离的动静,跑到林内数百步后看到了一条长长的血迹逶迤在灰暗的雪地上。感觉充满了决心,应该顺着血迹追出去,而后就在血迹中断处迷失了方向,再寻去,不仅找不到野味的踪迹,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了。那畜生很聪明,把他引到了一个积雪浅薄而脚印混乱的地方,而且视线被树林遮盖,无法可寻。至今回想起来,他一开始应该再观察一下雪地里的脚印的,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追逐的到底是野猪还是野鹿,他不知道如此寒冬能有什么兽物同时具备敏捷而且聪慧的特点。不过去他的野味,现在命都要保不住了。
即便短暂的思考令自己感到一定的饥饿,可那恶心的罐头又令他食意全无。伏特加跳进了他的脑子,他记得参军之后他确凿喝到过一次伏特加,可味道不甚分明了,但获取它的经历却让他记忆犹新。
祖多想着,近乎失了神,他蓦地发现自己的人生经历是那样丰富,以至于完全可以背负得起恶棍这称号。他立刻开始了祷告,尽管他不知道雪夜废屋中一名普通士兵的小声嘟囔究竟什么神会听到,但他看其他人都这么做,也就有样学样,并且仿佛同样感受到灵魂的净化。尽管他甚至不清楚这世上都有什么神,但他相信一个及时的祷告和一辈子的回想与思考可以洗清他的罪过,使自己仿佛成为人上人。
从这一点上,他再次获得了比别人要高一等的**,他是有信仰的。
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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