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00:00
湖畔别墅
“我已经把枪内所有的子弹头都刻印了威力最高的风系别魔术，依靠解放出的风刃击退敌人和击落飞行物是没有问题的。”Ailsa把M1911A1手枪仔细地别在装备带的搭扣上，把弹夹一一在弹射压簧上卡好，转而解决起近战兵器的问题来，在反面带有捕鲸叉倒钩的战术匕首和带有极深血槽用以导入空气的短刺之间徘徊不定——这些装备都是为了在这个晚上保证她的先生在一位色位魔术师的袭击下存活下来。
她像个刚刚接触兵器的小女孩那样仔仔细细地检查着武器的每一项指标，让坐在一旁规划战略布局的Erik仿佛看到了最开始，那个看起来只有幼女外形的她费力地扛起一支短冲锋枪的模样。他的眼前露出了一丝怅惘。
他总有一天会苦笑着承认：用一个女孩作为工具，自己其实是得不偿失。
察觉到背后投来的目光，Ailsa微微笑着，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这可是你两百多年来唯一一次正面对决色位魔术师吧，总要让你显得从容点。”
“不，在八十年前，我见过东木地区的一位魔术师，”Erik垂着头，似乎在回想那个白色头发红色眼眸的女性给自己带来的震撼，那个时候，他还不了解魔术究竟意味着什么“可能，也达到了色位吧。”
早就应该知道，这位先生是不懂得什么叫开玩笑的，所有的话都只会认认真真地回答而已，Ailsa撇撇嘴，继续认认真真地整理着已经十分完备的武器装备。
“就那样吧，这一点点偏差是不会影响大局的。”Erik少见地说出了这种随意的话，他的行事方式一向要求准确无误。
“我会尽力使您活下来。”红铜色的长发在下午的阳光中流泻着，少女的背影看起来露出了往日不曾有的倔强和坚韧。
“生命，作为置于最底层的牌面，我向来会好好使用。”交叉双手扣在面前，年轻的脸庞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如果不是说出了这样冷酷的话，他似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
少女身形一颤，突然回过头来，平静又坚决地说道：“请您在打出那张牌之前，务必先把我这张牌丢进牌堆。”
Erik用观察的眼神看着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点点头，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在那个玻璃培养槽里看到她之后，我才明白生命是什么，却好像又懂得了自己从来也没有明白过这一点。
她吃着压缩食品长大，在银白色的实验室里我教给她如何行走，稚嫩的手从来只能触摸到杀戮的武器，可她却喜欢吃人类的食物，喜欢阳光和山谷，喜欢触摸花朵，甚至都不愿摘下——我真的明白生命是什么吗？
我呢，我从雾中出生，英国曼彻斯特北方的浓雾中，我被遗弃在一所废弃工厂的内部，被流浪汉喂养长大，我看惯了蝴蝶，看惯了草坪和花朵，却拿起了匕首和步枪——我真的明白生命是什么吗？
“现在我说明最后的一种可能。”Erik站起身走到窗边，苍白修长的双手暴露在阳光里，像是什么丑陋的事物暴露在人群之中那样。
“不用说明了。”少见地，Ailsa拒绝了这个说法。
少年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看她，接着补充道：“如果我无法存活下来，那么计划理所当然就是终止，你作为计划的一个环节，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Ailsa继续着手中的工作，丝毫没有为少年残酷的发言而动摇，她从一开始就爱着这样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天才是一场烈焰，任何妄图靠近的事物都会被燃烧殆尽，尽管这样的天才本身就存活得相当痛苦而不自知，尽管他们总是因为无望而对周围的人产生致命的吸引力——但即使是她被亲手杀死，她也只有心安理得。
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他的女儿，正相反，她甚至觉得他是她的情人，是她的儿子。
尽管这情人显得那么不近人情，而且总有一日会抛弃自己……
如果我们可以换一个场景，以一种对等的方式相遇，会有所改变吗；如果我们并没有背负着这些自我加诸的苦难，会有所改变吗；如果他不是那样的充满冷峻，而我又能够干脆地说出自己的情绪，会有所改变吗？
我不会去思索这些问题的，先生教会了我不去幻想，并且告诉我那是人类的一种软弱。
唯独在这个方面，我觉得从来都不敢去爱的先生也一定是软弱的，他恐惧着那种会让他无法判断，无法抓住现实的东西，他只要求精确和完成。
我从没有觉得先生追逐的事物是理所当然的，我也对于先生向往的真理一无所知，或者根本不感兴趣。这大概就是先生的可悲之处，这世上唯一爱着他的人却不能理解他……他真的是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呀，就连逗女孩子开心都做不了；更可悲的大概是我了，被自己的影子惊艳的我，竟然会对这样的男性有着无法解脱的爱意……
可只要我看到他露出思索的神色，就会无可遏制地感到倾心，我也习惯于自己的不完美，习惯于自己的软弱了吧，尽管这些都是先生不能接受的。
至于死，我还不用先生做出什么决定，我生命到现在为止，全部的意义都只是先生的存在，如果他离开了我，离开了他的计划，我想不出我还能做些什么：的确，我喜欢小孩子，喜欢阳光和山谷，喜欢蝴蝶和晚风，喜欢能让我感觉到这世界的东西，但只要想到我感觉到的世界会失去这样一个不懂风情的男人，我就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义了。
此后，在很多年以后，一个不懂得老去的旅人流浪在爱琴海和黑海之间的土地上，这个红色发丝的女孩曾经被无数男性青眼，但最终也没有婚配。
因为她永远会记得：她出生时就是十四岁的年纪，那时她的心却是一片空白，在阴暗的静室内他抱起她，从那之后她知道她的一切都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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