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枪响。
我猛地回过头，一群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顺着铁轨。
巨大的照明灯对准了我，我也通过那道光看清了他们。
黑衣的恐怖组织，有七个人，我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刚才突袭高天原军队的那一群人，但我感觉，他们并不是正常的人类。
微核弹、探照灯、高级武装……这设备太齐全了，不像是普通的恐怖组织，他们是为了那个少女吗？
我侧过头再看，那辆卡车居然还是完好无损！难道我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
“军官？”黑衣组织里站在中间的那个，似乎是个领头人。
他站了出来，用枪指着我。
我举起了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也表示我手上没有枪械。
我看着领头人，他头上戴着机甲头盔，似乎都是这伙黑衣组织的统一装备，但奇怪的是身上只是普普通通的布料黑色制服，没有一点防护性，“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我知道，他们不可能会告诉我，但我好歹摆出了一副比较强硬的样子，不至于在谈判中吃了亏。
我的身份还是比较值钱的，或许可以换一波赎金。他们也应该没有打算要杀死我的意思，不然早在刚才，我背对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直接开枪把我击毙了。
最开始听到的那一枪，只是个警示，让我不要反抗。
“东西呢？”领头人的声音是电子音，应该是通过机甲头盔的麦克风传出来的。
“什么东西？”我悄悄打量着他，不论是面部还是声音都隐藏的很好，我找不出特征点。
“呵呵，装傻吗？你跑不掉也藏不了。”领头人手上用枪指着我，一边对着手下说：“去搜！”
他的手下绕过了我，跑到了卡车上，在底部翻开了一个洞，他们就是在那里装的核弹，不过只是炸出另一个不太大的洞而已，
不一会就翻出来了一个培植器，但是里面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地的绿色营养溅在地上，滴滴答答。
“它跑了吗！”领头人有些惊愕，他猛地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拉到他的面前，虽然我看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大致可以想象到，可能眼睛都冒出火来了，他处于极度的恼怒中：“你把它给放了？”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东西？”我脑子里在转，难道是刚才看到的那个少女？可我一转头，她就不见了。仿佛我刚才看都的都是幻觉，那种极度的不真实感影响了我。
“天敌！”领头人好似咬着牙齿在说：“LV7的天敌！导致高天原毁灭的真凶！”
“她是天敌？”我不太相信这个恐怖分子说得话，但我确实能感受到，那个少女并不是人类，她甚至可以影响到我的神智，可一转眼她就不见了。
“你们去找！一定要找到它！绝对不能让军方得到它。”领头人对其他手下发出命令。 “是！”
他的手下们非常慌忙地到处开始找，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地铁隧道的深处。隐隐能听到凿挖的声音，可地铁隧道是一条直道，也是一条环绕整个亚斯格特全城的地铁。后方应该是被炸塌陷了一部分，暂时封闭了整条隧道。
但亚斯格特的军队支援很快就会来了，可见他们很着急，我看得出他们能找寻的时间不多，我只需要拖住一段时间……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组织，但现在是人类生死存亡的时刻，就不该内斗。”我举着双手，想要识图说服那个领头的，就算说服不了，也要争取一下时间等来救援。
“但我并不是人类。”领头人阴阴地笑了，他开了一枪，几乎是擦着我的耳边过去的。
我的耳朵里出现耳鸣声：“你……你们……是克隆人？”
克隆人、基因强化、人工智能是亚斯格特研究等级最高的科技。
自从20年前克隆复制中心的出现，克隆人的数量就进行了一次爆炸性的增加。由于稀缺性几乎没有，可造成本低廉，只能做着社会最低层的劳工生活。
但他们大多智力程度不高，通过思维控制器的调控，基本只会重复的工作。
本来重复性的工作都是由智能机器人所替代，但十年前其他城市一场高级智能机器人暴乱后，各个城市的首脑达成了《禁止高智能人型机器人生产合约》，人形机器人几乎已经绝迹，取而代之就是成本低廉的克隆人。
在社会上克隆人的地位是最低，还会遭到歧视，有太多对于他们的禁令，但是由于社会急速发展，为了满足上层社会的物质要求，克隆人的数量一直有增无减。然后才是普通的平民，因为有了克隆人代替劳动，平民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靠着政府补贴大多平民已经基本不用工作，在法律允许内可以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这个社会上层阶级是军方，士兵军队里的最低一等，却是平民中最高一等，因为不受法律约束，只被军事法庭管理。
自天敌出现以来，社会的体制就再次被重组了。
“克隆人就不是人了吗？”领头人反问我。
“我是克隆人平等论者。”我赶忙说。
这个人人平等的论调还不是出自克隆人的群体中，反倒是出现在平民阶层里，传开之后在网上十分盛行。
领头人依然是拿枪对着我，不发一言。
我就这样看着他，一般来说，克隆人因为思维封锁，除非有启蒙基因，否则不会有这么高的智能度，我能肯定的是，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他并不是克隆人，但他的手下从行动规律上来看，较为僵硬，又很规范，他们倒是很有可能是反人类的克隆人组织。
或者是……利用克隆人想要推翻现在体制的人类。
这些想法在我脑海里转，但对于眼前这个领头人到底想做什么，他们要找的是不是那个少女，我还是觉得有太多谜团是我不知道的了，我的保密等级协议太低，高层数据资料并不对我开放。
那个领头人却忽然放下了枪，在机甲头盔的后面脱离按钮一按，随着“咔咔”地脱离声，她解开了头盔。
“你……”我倒退了两步，脑子懵地一下炸了，“楚凌……”
我喊出领头人的名字，我认识她，是我不能再熟悉的人，我的女朋友，楚凌。
“你本来应该去我们约会的地方，为什么你还是来了。”她像是在轻轻的叹息，然后又举起了枪，直直地顶在了我的脑门上，“你一向是个不守时的人。”
我意识到，现在这个立场，我和她并不是恋人，而是敌人，“你为什么要袭击军方，是这个组织强迫你加入的吗？没关系，你现在退出，我会为你作证，这件事和你无关……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楚凌笑了，“现在人类自身都难保了。”
“人类？”我死死盯着她，“我们从小就认识，你不会是克隆人的。他们到底把你怎么了！”
“我可从没说，我是克隆人。”楚凌舔了舔嘴唇，极尽妩媚和性感，“你不会没听过天敌感染者吧？”
“不……”我的喉咙嘶哑了般，压出了一个字。
天敌感染者，人类一旦被天敌所伤，就会有基因污染的危险，慢慢转化成天敌，这种基因污染是不可逆的，没有解药。
“不，这不是我认识的楚凌。”我猛地摇头，“你在骗我！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不是人类也不是天敌。”楚凌冷冷地说，“你什么都不懂，只会逃避。你连这道墙壁都没有出去过，根本不知道残酷，外面的世界是一个吃人的世界啊！墙里面也是一个吃人的世界，军队吃平民，平民吃克隆人。你这种活在社会最上层的军官，根本是不会懂什么是残酷，什么是真相，那和你无关。你只会想亲吻我的嘴唇，然后把我吃的骨头都不剩的时候，再把我抛弃。”
“我从来没有抛弃过你！”我知道她是想说什么，她依然在介怀我当初离开艺校去军校的事情，“以前的事情都是不得已的……我们现在还能在一起……”
“够了。”楚凌打断了我，“你的谎话，我已经听得够多了。”
“我没有说谎。”
“说了！”
“没有。”
“说了！”楚凌面目狰狞起来，瞳孔中的恨意愈发浓烈，“你从来都看不起我，因为我是平民吧。又是花言巧语，一边和其他贵族的女生交往，一边还要来骗我。”
“那都是我爸强行让我去的……我只是敷衍一下她们……”
“你也只不过是在敷衍我。”楚凌泪水流了下来，“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做什么事情都是敷衍的态度了。”
我长叹了一口气，楚凌已经认定了我一直这种骗她，那我真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你为什么要加入这种组织，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只能从其他的话开始谈，让她先冷静下来，“军队很快就要来了，你们走不掉的。”
“你会杀了我吗？”楚凌手头把枪一转，将她的手枪扔给我，“那就杀了我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场面会忽然变成了这样，手上拿着那般枪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放下了枪，把它扔在了脚面，“但我一定有责任，不论你是什么样子，什么人，我都是爱你的。”
“现在说这些，不是太可笑了吗？”楚凌轻声笑了，“天敌感染者会慢慢堕化为天敌，但只有一种东西可以缓解，你知道那是什么吧。”
“人血。”我没有任何动摇：“你要血的话，我给你。”
楚凌又笑了，不过这次更像是嘲讽一般：“我为什么要继续当人类呢？天敌比人类要强大的多。你知道天敌进化靠什么嘛？互相吞噬。高天原的顶级科技，纳米科技和天敌基因。他们通过培养天敌基因，让天敌互相吞噬，终于培养出LV7的天敌，但没想到他们培养出来的东西反倒把高天原给毁灭了。”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被制服……运来亚斯格特的？”我不敢相信。
“这是一场实验，让人类进化成神的实验……”楚凌垂下头，不再多说了。
我想走上前一步，继续问清楚，楚凌马上又从枪套中掏出另一把手枪对准了我。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但这些并没有可信度，不要受到蛊惑了！”我大声说。
“你迟早会相信的。”楚凌看着我，没有多余的神色了，“拿起枪，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
“你从没想过杀了我，不然今天就不会喊我去约会了，如果我没有坐车，走这条近路……”我低声说：“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会是这样……”
“是啊，谁都是谁的小秘密。”楚凌笑了笑，“我本来还打算，让你在约会的地方多等等我，然后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再过去找你。我还给你准备了小礼物，想给你道歉。”
“真是准备周到啊。”我赞叹。
楚凌凑从衣服内兜里面掏出了一块手表，扔给在了地上，“送你的，以后记得要守时。”
“我们能再见吗？”
“恐怕不能了。”
我默默捡起来了地上扔过来的手表，这是一块军表，有点古旧的感觉，她大概挑选了很久才买的吧。我擦了擦放在了胸口的前兜里，一同捡起了刚才扔下的手枪，按照军校里学得姿势，抵在手腕上，对准了她。久久的沉默，互相对峙，可谁也没有开枪。
“不开枪吗？你的手下就要回来了。”我看着她，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就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今天我没有被将军紧急叫走，没有坐上那辆出租，也许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楚凌还是我的女朋友，我对她还是一无所知。
是我自己不明白？还是我从不明白她？
“他们是克隆人，只会单纯的听我的命令而已。只要你杀了我，他们就会自动撤退了。”楚凌像是在诱惑我先开枪。
我握着手枪的，却还是忍不住在抖，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友，心脏像是被挤压了一般，一股难言的酸痛涌了出来，眼睛一涩，过往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瞄准她的目光也呆滞了。
楚凌的衣装毫无防备可言，只是一身漆黑的风衣，宽松庞大挡住了她的身材，她还摘下了唯一可以防护的头盔，脸上有淡淡的绯红，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一头整齐而漆黑的长发，在探照灯的光耀下反射出星点一样的银光。
在这个距离内，即使以我军校射击课B级的水准，也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命中。
只是……我能开枪吗？
她能误解我，我却不能去伤害她。
不被互相理解，就要互相伤害吗……
“我再给一次机会，你不打算开枪的话……”楚凌的语气中，杀意猛地出来了，“我会先杀了你。”
“你就不能好好的，听我说明白吗……”我想，大概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就是狠不下来这个心。
“你还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楚凌闭上了眼睛，再缓缓睁开，“从今以后，我也不再是楚凌，就这样做个了断吧。”
“是想说分手么。”我看不清她的眼神，但心里的酸楚被打翻了。
很委屈，但说不出口。
我还能回想起，她总是没事的时候，给我发各种短信，你在干什么呢？怎么不理我了？为什么不哄哄我？最近和谁出去了吗？你总是傻乎乎的……
这些话在我心里起起落落。
“你总不想要一个感染者做女朋友吧，我随时可能会吃了你哦。”楚凌咯咯地笑着，“天敌可以靠吞噬进化，人类却不能进化成完美的天敌，但依然可以加强天敌基因，只要天敌基因不超过百分之五十，我依然是人类的形态。但超过百分之五十，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难看的怪物。所以我需要不断摄取人类基因来减少天敌基因稳定状态，就是吃人哦。”
“人类的血液就可以了。”我淡淡地说，“我是天敌基因学专业毕业的，现在人造血液，也是可以代替人类基因。”
“人造血液？克隆人的血？”楚凌冷冷地笑着说，“人类真的很自私，不是么？”
“有些事是事实，我不能反驳。”我知道自己的软弱，但无能为力：“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的自私只想为了你……”
“嘭……”她忽然开枪了。
这声枪响，打断了我话。
而我的手指，在军校的训练下，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我被子弹的冲击力，高高地击飞，摔落在地上又翻了两圈，满身都是隧道里的泥灰。
但我没有死，这枪的确击中我了，正面打中。她这一枪恰好是打中了我的胸口的前兜，那里装着她送给我的手表……她刻意瞄准好的，那个手表从我兜里飞了出去，摔落个粉碎。碎玻璃和各种齿轮散落在尘土里。
而我的一枪，打中了她的胸膛。
鲜血一下子喷涌了出来，子弹穿透了她的胸膛，这把手枪的威力惊人，最新式的重型手枪，如果再近一些的距离直接射击，可能会轰掉整只手臂。
“很好……”楚凌捂住了伤口，以免全身的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但血依然透过她的手指是慢慢渗透，“这样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不！”我想跑到她身边。
其他黑衣的克隆人手下听到枪声后，迅速地跑了回来，用冲锋枪对准了我。
我握紧手枪，对着其他黑衣人，虽然没什么用，但好歹能装些胆色。
楚凌松口了捂住伤口的手，奇迹般的，她的胸口也就止血了。然后，被枪弹打中的地方，正在缓缓地愈合。
天敌的再生能力！
只要不死，就能以超强的自愈能力恢复伤口。
我已经完全确定，楚凌确实是天敌感染者。
她的基因已经在偏向天敌，继承了天敌的再生能力，那是怪物的能力啊！每使用一次这种能力，基因就越偏向天敌一分，直到完全成为天敌的样子……
天敌就是人类的敌人，天生的敌人。
人类必须要杀死和面对的怪物……
楚凌还有一半人类的基因，不是完全的天敌，但天敌基因会逐渐蚕食人类的理智、人性，这终究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找到了吗？”楚凌问手下。
那些人以一样的频率摇头，似乎并不会说话吗？
楚凌仰着头，皱起了眉头：“难道它已经逃了么……不可能的……它明明已经被磁场束缚了……”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我忍不住问。
“我刚才已经说了，天敌的进化是通过互相吞噬，只要吞噬了LV7的天敌，不论是真正的天敌还是感染者都能进化成为LV7的超级天敌。”楚凌不再看我，扭过头，面无表情，“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下次再见，我会杀了你的。”
“不！”我猛地往前踏了一步，用枪对着她：“你现在还有自首的机会，我会救你的……”
“救？”楚凌背对我着我，看不到她此刻的神色：“没有人可以救得了我，你也不行。”
“那我就不能让你走了，我会开枪的。”我是个军人，她是天敌。
早晚都要面对，不论你死我活的场面。
她说得对，我们再无相欠了。
那就是敌人。
“嘭！”我开枪了。
楚凌猛地回过头，一个手刀斩断了子弹。
她的脸上，泪痕满面。
“很好，你终于让我刮目相看了，不再逃避了。”楚凌反手给我一枪，“谢谢你，让我进化的更为坚强。”
她的防御能力进化了，从此不再畏惧枪弹。天敌更为可怕的能力，超乎极致的进化速度，只要一次杀不死，第二次同样的方法就再也难以杀死天敌了。
可我不是天敌，也没有第二个手表挡在我的面前，子弹打进了我的心脏，炸裂开来，血如泉涌。
我的意识逝去了……最后一眼，是看到她离去的背影。
仿佛有晶莹的泪水溅落下来。
然后，我闭上了眼睛，世界一片黑暗。
但黑暗中，有隐约的光，七彩的颜色。
“汝可愿与吾缔结契约？”
银发少女的身影从七色的光彩中，走了出来。
“我都要死了……不管是谁……能救救我吗……”这是我的心声，没有触动嘴唇，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汝将与吾同生，吾将与汝同死。汝将不得背叛吾，汝亦不得抛弃吾。”少女轻笑，“契约成立。”
她走到我面前，彷如交颈缠绵般地咬住了我的脖子。
像是古老传说中血族的初拥，她给我留下了印记。我能感受到，通过她的牙齿，她的血液在传给我，像是血的盟约，融为一体，不可毁灭。
与之同来的，是伤口和心脏高速地愈合，和血液中隐藏的魔力，人类与天敌基因的融合，少年、少女精神层面的交汇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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