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此人,以直言敢谏闻名,光是与皇帝陛下面陈谏议就有五十次,呈送给奏疏十一件,一生的谏诤多达“数十余万言”。其次数之多,言辞之激切,态度之坚定,于贞观盛唐中独一无二。
更让皇帝有一语评价,“尽心于我,献纳忠谠,安国利人,成我今日功业,为天下所称者,惟魏征而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
封郑国公,位极人臣,入凌烟阁,并于二十四功臣排名第四,铁骨铮铮之谏臣,举世无双。
魏征在朝堂上是否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我不知道,不过坐下来一起谈天说地时倒是个和颜悦色的老人,健谈,喜欢笑,没有架子。
李老鬼在听说魏征这个名字之后立马变得大方正直,力骂三教九流中种种不平之事,什么嫖娼、什么拐卖孩童、什么算卦骗人,痛批社会黑暗起来言辞愤懑,犹如生死大敌,可特么你平时不也上青楼、算卦骗人?不过想傍大腿前请你先把嘴边的酥油擦一擦好吗,别以为对着我口水乱喷,就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报复啊。
小喵终于腻味了,第二十四个胡饼不舍地拿在手里,嘴唇一张一合,思想斗争剧烈异常。
吃完饭,我微侧身子,避开李老鬼的口水乱喷,奇怪道:“老鬼,你今天不是去西边的开远门帮人算卦吗?怎么还不去?”
李老鬼气势一颓,忧愁道:“揽不到生意啊,听说最近金光门那边开了家卖卦的铺子,唤作什么神课先生,每卦必中,卦卦必准,比起街边的无名道士,还是有店面有名声的先生比较可信。”
魏征点头,“神课先生袁守城,在朝中亦有流传,说是袁天罡的叔父,借着关系倒是不少官员去他那算命卜卦,前阵子算中礼部郎中家有黄雀飞撞门墙,说是以符法为其避了一祸,也不知真假,可笑朝中竟有官员打算荐举他入钦天监,国事如何能与鬼神事相提并论?”
我笑道:“莫非老人家不信命数卜算?”
魏征挑眉一乐:“心诚则灵,我大抵是个心口不一的老家伙。”
“哈,你魏夫子心口不一?那全天下都没一个磊落君子了。”
“我观莫道长气态非凡,可是对命数卜算一事略有心得?不若给老夫占上一卦?”
伸着懒腰,我随口说道:“魏征,谥文贞,入凌烟阁,有扶龙之功,亦有斩龙之业。”
老人见我连生辰八字都不问,甚至掐指都没有,本以为是满口胡诌的玩笑话,可听完后,他转头望着皇宫方向,怔怔出神。
当年长孙皇后去世,陛下在宫中建层观,终日缅怀。
老人亲手逼着皇帝拆掉层观,亲耳闻陛下大哭。
可面对这样不通人情的老家伙,他仍愿以礼相待啊。
李老鬼悚然低头,脸色发白,谥号、扶龙、斩龙?有些事可说不得。
魏征摇头苦笑,“你以后万不可在他人面前妄言不讳。”
旋即还是抱拳道:“不过,承你吉言了。”
老人神情中怀念、痛苦、欣慰、惋惜百味俱有,离开时默然不语。
我望着老人在侍从护卫下离开,指着他的背影说:“他是个好人。”
李老鬼愤怒低啸道:“莫轻玄!你要找死别扯上别人!若不是遇上的郑国公,你一句话就足以让我们几人万劫不复!”
刚才某些字眼一出,巷道阴影处传来惊人杀气,那些个有着强悍业艺的侍从将老道吓出一身冷汗,现在还惊惧不止。
我掐指,趴在桌上,低声道:“所以怎能没有善终呢?”
老道敛了怒容,暗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小喵终于战胜手里的胡饼,幸福地打了个饱嗝。
李老鬼突然说道:“老道接下来要去挑战袁守城,莫小子你若无事,过来掠阵如何?”
“好,我过去等你被人打得躺在地上时抬你回来。”
“呸......记得要讹一笔汤药费。”
“讹是什么意思喵?”
“小孩子不要问。”
“哦。”
......
成叔过来收拾杂物,竟发现桌上磊着三十三文钱,相较几人的吃食,分文不少。
“爹爹,你愣着干嘛?”
女儿的稚嫩童音让他回过神,这憨厚汉子笑说:“人那么好的道士不多了啊。”
成芸叉腰挺胸,骄傲道:“轻玄哥哥可说了喔,以后芸儿遇上危险,他会来救我的!”
“嘿,爹爹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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