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Bordeaux的郊外一年四季都有可看的东西，夏季也不例外——在这个炎热干燥的季节，成堆的鸟儿拥挤在长着茂密树叶的枝头，已经热的无力歌唱了。整齐的树干上伏着带灰黄色褶边的菌类。地上的草丛里随处可以看到兔子和鹿所留下的觅食的痕迹以及楔形足记，踏到一小片野草所留下的痕迹。炙热的阳光在灌木丛里投下无数斑点。星星点点的，却很养眼。
“这儿真热啊，不过景色倒是不错。这些法国贵族可真会挑地方。”
说话的人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此时束成一个大马尾，头上戴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华丽阔边帽，嘴里却和乡下牧羊的男人一样吊着一根草。
“唉，梅伊娜，你能不能把你嘴里的那个玩意吐了。”
丽丽白特对于自己好友不成礼仪的举止很是不满，尽管这里没有外人，但是出于教养她还是选择了制止这一行为。
“看来军队真的是把你身上最后一点淑女气质也洗掉了。”
“啊，哈哈，也没有那么夸张啦，至少待会还是能上的了台面的嘛，最基本的那些我还是记得的。”
“唉，梅伊娜，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丽丽白特忍不住叹气，她的记忆里，小时候的梅伊娜可不是这样的——相反，那时候的她是一个相当规矩，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出出格举动的，很容易害羞脸红的女孩。她不禁再次端详起眼前和其他姑娘大闹成一片的家伙：五官已经失去了以前那种妩媚，柔弱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英气，帅气的气质。脸上流露出一种放荡不羁而略显鲁莽的神情。不过总的来说，还算漂亮，苗条匀称，配合上那一身轻便的过膝黑色军外套居然显现出一种莫名的吸引其他年轻女性，尤其是那种涉世未深的贵族少女的神情，弥补了大大咧咧的缺点。
‘女人一旦看上了穿军装的，不管是本土人还是殖民地人，全都欢迎，不知道那些小姐们看到她以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即便是她也忍不住恶俗的意淫了一下自己的好友被一群贵族小姐所包围，不停被询问各种私人问题所困扰的场景，不过她却意外地觉得，有些——嫉妒？
“这里完全看不出任何打仗的样子，简直跟和平时候的田园一个样嘛。”
“噢，希希普丽丝，话可不能这么说，表面上看起来这里到处是一片平静气氛，但是要是你仔细看的话，你还是能发现一点端倪的。比方说飞涨的税率和军队的调动。”
“可是我只能看到表面上的那些呀。”希希普丽丝嘟着嘴，的确，以她的智商来说，想要透过表面的宁静看到景色底下所隐藏的负担，还是太难了。
克里门森的庄园终于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许多黑影在来来回回的忙碌着，那是侯爵的仆人们和侍卫们，他们依然在准备着迎接侯爵口中的“有史以来最重要的客人”。
“看起来还真是隆重，那家伙居然这样挖空心思来讨好我们。”
梅伊娜看着被刷成镶嵌着米字旗的白底红色条纹的围墙，不禁莞尔一笑——这个法国的贵族不惜把自己庄园的围墙刷成她们北美最喜欢用的旗帜，不过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呢？如果仅仅是献殷勤的话并不需要如此，她们看到这围墙的时候也只是一笑而过，甚至都不会留下什么印象。思考片刻以后，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轻声骂了一句：“老狐狸。”
克里门森·德·博普杜伊斯就站在大门前，脸上带着最和善的笑容，彬彬有礼地有如接待国王一样向她们行礼。他的卫队整齐地站在两侧，左手垂立在裤边上，右手握着剑，举在胸前，两眼平视前方，好像一群雕塑，一动不动。
克里门森就这样挂着笑容迎接着她们。他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言辞都堪称完美，毫无破绽，但是贝蒂娜和梅拉尼就是觉得他的笑容颇为阴险。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她们认为这样的人是不值得长久信任的，他的笑容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她们想的太入神了，以致于侯爵的整个欢迎仪式，包括欢迎辞，一个字也没听到。当声音戛然而止，庄园的主人开始带领她们进入会客室的时候，贝蒂娜才堪堪地抬头，发现梅拉尼褐色的眼睛里有着和她一样的疑惑，才放下心来——她不是一个在胡思乱想。
……
“哇，啊……”
从来就不会多想的希希普丽丝在饭后毫无顾忌，心满意足地躺在真皮椅子里，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就差没把脚搭在桌子上了。她肚子微微隆起，足以令所有人知道她晚餐到底一口气吃了多少，连侯爵本人都吓了一跳。
“那么诸位，晚餐还满意吗？”
克里门森依旧带着笑吟吟的表情的问道。贝蒂娜和梅拉尼再一次嗅出了阴谋的味道。她俩眯着眼睛，好像要把克里门森整个人都看透，一直看穿到心里去。察觉到她们警惕地视线，他回头报以微笑：
“贝蒂娜和梅拉尼两位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额……没有没有。”
两人连忙矢口否认自己盯着庄园主人的事实。
“如果晚餐后没有什么节目的话，阁下能否带领我们到客房进行休息，毕竟路途疏远，车马劳顿，一整天的赶路也让我们疲惫不堪了。”
克里门森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随即吩咐女仆们带着梅伊娜等人到房间去休息。临走前，丽丽百特皱着眉头——按照常理，侍者们会在用餐完毕以后立刻收拾桌子以便主人和客人们接下来可能的谈话云云，但是现在他们只是垂手而立，丝毫看不到任何准备收拾桌上残局的迹象。
‘他到底在想什么？’她实在是无法理解。
……
当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侍者们终于动了起来，他们小心翼翼地先是撤下了每个人所用的餐具——酒杯，刀叉，甚至是盘子，然后标上号，把每个人的都分开。
“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是克里门森的声音，他在询问他的副官，似乎在讨论另外一群即将造访庄园的人。
“他们已经到Lyons了，大概还有一天左右的时间才能到。”
“下去吧，做好准备。”
黑暗中看不见他们的神色，但是从侯爵严肃的语气中，我们依稀可以听出他对接下来这群人的态度。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或许只有到他们现身的时候才会知晓吧。
‘不知道有没有把握……’
克里门森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退入到书房，做着奇怪的法事，他用手在空气中不停地绕圈，似乎是毫无规律的绕着，但是他的手所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一小串迅速消失的金色轨迹。像是流星一样。然后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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