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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拾陸,沒有他的世界(二)

陸拾陸,沒有他的世界(二)

(一)

又是一天的清晨,刺眼的阳光从那个从没有关上过的窗户穿过,投射入那酒气熏天的房间里,这是她天然的起床闹钟。

不过,没有动,那个被满地酒瓶包围着的红色倩影依旧保持着昨夜入睡的动作,躺在地面上蜷缩的身子,一张苗志远为她该上的杯子,她双手双脚夹着那一个巨大猫布偶,有些粘稠的长发铺散在那张绝美的脸上。

社外的鸡鸣,前来参拜的嘈杂人声,还有屋内继续着的鼻鼾声。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少,直至那个躺在地上的身子,她的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饿了,对,饿了,有了肉体的神,自然有了人类的身体各种功能。

当然,她也可以不用吃任何东西,都是神力能解决的问题,只是她不愿意而已,她现在除了吃喝撒拉,她就没有事情做了,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坐在神像倾听人类的祷告,也不会像以前在做布偶了。

因为她的世界没有他了。

慵懒的身子像被别人拉起来一样的无力做了起来,小手扭了扭迷糊的双眼,眼皮从来不会抬起过瞳孔高光的死鱼眼,扫了一下门口。

——空荡荡的门口,只有她喝过的酒瓶。

——没有吃的。

“小志远,早餐呢?”

有气无力地叫喊却没有回应,只有开着的窗,被风吹起的窗帘与飘入点点的雪花。

呆坐在地上的她,眨了眨那对死鱼眼,纤细的小腿支撑起那瘦弱的身子,小脚丫一步一东倒西歪地走到衣柜边,拿起了那条她曾经为纳织的白色围巾围在了自己的白皙的脖子上。

意外地冷,对,现在还是初春呢,天气最变化多端的日子,昨天还蛮好天气的,今天却下雪了,毕竟距离纳的消失不过是一个多月而已,自然会下雪,只是好像过去了很久,似乎回到了只有自己的日子。

她的眼眶里有了意外的热量,只是轻轻地擦拭后就剩下了冰冷。

对,昨天小志远说他要回去燕平一趟,也就是说今天没有吃的了?那就出去觅食好了。

她望了一眼桌上久违没动过的杯子,还有那个马尾做的牙刷,和放在隔壁的杨柳枝。

一直拽在广袖里的小手,缓缓地伸了过去,又再一次缩了回去。

“假如,能再一次像以前那样遇到他呢会吗?”

平淡的语气回荡在了冰冷的房间里,死鱼眼里露出了少许的高光。

......

“砰!”

房门被用力地合上了,她常穿的红袍落在了地上,那件作为神的标志的红袍今天没穿了。

房间里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少了一套刷牙的套具......

(二)

清洗过一遍的秀发,藏在她头顶纯黑的绒帽里,只留下两条修长的发丝在脸颊的两边,还有额前少许的刘海遮住那对惹人瞩目的柳眉。她像洋人一样穿上了棕色长裤,还有那一件纯白马甲,松开拉链露出了那件宽松的长毛衣,刻意地隐藏那对傲人的东西。

只是,她没有穿鞋,因为洋人的鞋带她不会系,但是她爱上了另外一样东西,洋人的人字拖......

哪怕下雪了,小小的脚丫冻得有些发紫,慵懒的她依旧穿着人字拖。

而且,这一次她的刷牙之旅,再也没有像以往一样,会有猫鸣的响起。

只有冰冷的井水,来粗盐在小嘴里苦涩地回荡着。

右脸鼓着水的死鱼眼少女,右手拿着牙刷,机械地来回刷着她的牙。

“唰唰唰”的用力声,回荡在了神社无人的后山。

“哐当”是木杯摔下来的声音,地面一摊水迹,还有一只扔下的马尾牙刷。

.......

(三)

还真是脱下了红袍,穿着像以前外来贸易的洋人的服装,哪怕如此瞩目的她行走在大街上,除了几个调戏和羡慕的家伙,就没人认出她了。

也对,以前那个端庄文雅的红袍少女,如今慵懒的死鱼眼少女,大半张脸都藏在了拉高的衣领和绒毛里,还有那走路咵咵声作响的人字拖。

哪里会有人想到这货是神社里万人敬仰的女神。

脚踢着地面薄薄的雪,高抬起的秀腿,她百无聊赖地走着在那废墟临时建起的集市。

至于路过调戏的一拳打飞,羡慕地随她花痴,认出的就赶紧跑路,直至慢悠悠的走到那家小摊,旁边放着的是曾经挂在酒楼上面的“翠香楼”招牌。

肥胖的老板当场拿着铁锅在炒着粉,而且后面一条长龙。

“啧!”

站在一边的她咋了咂嘴,没有去排队,只是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蜷缩在一起,抬起的头仰望着这个世界,等待着排队的人散去。

只是稍稍有点意外,她眼中的世界似乎和以前变了许多。

繁华的城市,依旧繁华,哪怕如今一片废墟,放眼望去,没有了高楼,没有了马车,只有坍塌的旧址,破碎的瓦砾,漫天飞舞的雪花。

都没有变,不过以前高楼上的人下来了,坐在了小摊边摆着竹椅竹凳,拿着豆浆杯吃着油条谈笑风生着,叫卖的人不过是从商铺里走了出来继续着他们的生意,之前还在她保护下的羸弱人类,如今却能在欢声笑语中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集市还真是热闹啊......

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只有身边的人没有离去,无论身在何处,都能振作起来,好厉害。

坐在阶梯旁的她,开始将双脚缩了上来,她开始围起自己的城墙,蜷缩起来的少女,任由着雪花的飘落在她的绒帽上积起来,只有那对没有高光的无神死鱼眼在来来去去的欢笑人群中游荡着。

她的肚子一直在响着.....

(四)

“姑娘,不对,How are you?Are you hugry?The meal is free. I had paid for your !Come om!Don’t be shy!”

完蛋了,被当做洋人了......

蜷缩在一起,只露出一对眼睛的少女,被当做了滞留在汴梁废墟里,没钱吃饭的洋人姑娘了。

而早饭时间结束的胖子老板也没有多少生意,就拿着一条油炸鬼走到少女面前玩起了投食play。

“老板,自家人......别说你那蹩脚的洋文了。”

松开了环抱着双腿的手臂,露出了那张绝美的俏脸,她的拇指微微顶起绒帽的帽檐露出那对诱人的秀媚,死鱼眼里透着无奈看着那个嘴巴有多大张得多大的胖子老板,有气无力的苦笑。

“噢!啊!.......孽!不!女神大人!”

“嘘!我等你这么久就不是想被人发现,难道你想我白挨饿这么久嘛!”

“噢噢噢噢哦哦哦!是是是,你等等!小人会做的了!让你受委屈了,只要一会就好!”

急忙跑出去的胖子老板先是神奇的左脚拌右脚,摔倒了在雪地上磕了狗吃屎,然后笑嘻嘻地爬起来,尴尬地回眸一眼,摸了摸后脑勺又跑出去了小摊。

不得不说,人类真的很厉害,少女再一次发出这样的感叹。

之前还笨手笨脚的老板,一拿到那个铁锅竟然手脚极为利索地炒着菜,只是片刻,胖手就拿着荷叶包起的红烧鱼和一瓶烧酒,老板屁颠颠地跑过来笑呵呵地跟她说。

“女神大人做好了!来,不收钱!”

只是递来的饭菜,和望着地上蹲在的胖子老板那张笑嘻嘻的脸,她却没有立刻手下的意思。

从马甲的兜兜里拿出一个金元宝,那是她以前为了和纳生活自己偷偷出去打工挣下来的积蓄,将金元宝放在了再一次目瞪口呆的老板手里。

“钱,不用找,当然不会白给的,回答我一两个问题就行。”

“这!我老胖是很喜欢钱,但是救命恩人,不!救命恩神的钱,我不收!女神大人你就收回去吧!”

“少废话!要你拿着就拿着,因为我现在要这钱也没用!你家店不是毁了嘛!给你资金!我可不想以后来了像今天一样吃西北风!”

死鱼眼一个月来少有的瞪眼,吓得胖子老板坐在了地上,急忙将金元宝收进口袋里。

“是是是是,听你女神的就是了,别生气,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老胖我只要知道的就一定会回答你!”

“那么,你们为什么家被毁了,还能这么开心的生活啊?”

“哈?这个…… 呃,女神大人,我们现在很开心的样子吗?”

“嗯,是的,无论是你还是街上的任何一个人,虽然你们的表情不一样,但是我能感觉到你们内心是开心的。”

“唔.....应该是大家都在吧,啊,对,这也都是托神上大人的福!”

“少谄媚!我不听废话!”

“哈哈,不是啦!女神大人,这不是谄媚的话,虽有是有那么一点,但是你应该能感觉到老胖我还是真心诚意地感谢你,毕竟是你救下了大家,这么大的一场灾难,我们汴梁城一个百姓都没有死,真是天大的奇迹,家虽然没有了,但是家没有散啊!我的妻子,我的儿子,他们都没有事!”

“所以这些都是托神上大人的福,保护了我们所爱的人,家没了,但是家人还在,只要时间的过去,家总能重建不是吗?但是家人还在,爱着的人还在,一切都不是还拥有吗?钱财身外物,家人最重要嘛!你说对不对?”

没有回答,只有老板一个人尴尬地大笑着,而坐在阶梯上的少女却放下了缩上去的腿,死鱼眼也离开了那个肥胖的身子上,拿起了酒和烧鱼。

“假如时间不够呢?家人找不到了呢?老板。”

“嘿!神上大人,你贵为神怎么这么喜欢拷问我们凡人啊,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吗?找不到,那就等到他出现啊!只要你心怀希望,他就一直活着不是吗?活在你的心里!假如连你都放弃了他,那么还在挣扎着的他不是更可怜,连挂念他,想他的人都没有了,那么那才是真的死了.....那才是真正地找不到他哦,神上大人,我的回答,可以吗?”

“嗯,可以,满分,这一块金元宝,是我再赏你的。”

她从兜里再掏出了一块金元宝,放在了顶礼膜拜的胖子老板里,只是某人相当得不识风趣。

“吖!神上大人,眼睛进沙了吗?你等等!我给你手巾擦擦!”

“滚啊!我饿了!老板!”

少女的娇喝吓得老板差一点又摔倒了。

不过,某人还真是死缠烂打,似乎还想捞到一点油水,跑到小摊那里,从小摊车的夹板里拿出一晚热气腾腾的肉汤,扭动着大屁股追上前方那个带着黑色绒帽,却穿人字拖的身影。

“女神大人!拖了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还让你送了我两个金元宝,老胖我没有什么谢礼,只好把这碗从个怪人里拿来的圣汤送给你!这汤老神奇了!放多久都不会冷,喝了整个人都精神百倍,我老胖今天特早去领得,现在我不要了!当做给神上大人的赔礼,希望你以后还来咱们翠香楼!”

她微微侧着的身子,死鱼眼的余光,望着那胖乎乎地手拿着那一碗肉汤,却意外地有了几分久违的惊讶。

只有一小块的肉片飘荡在这小碗里,平淡无奇的清汤,冒着热气,作为神的她却能感觉到了这一碗汤里有着强大的灵魂力!而且这一小块肉连她作为神都不知道是什么肉,既然能有此如大的功效。

对了,她才想起昨天小志远给她交代的东西。

——城里出现了个全身缠着布的怪人,在给城里的人免费派着肉汤。

......

呆滞,她的双眼里只剩下了呆滞,死鱼眼是久违地睁大,露出了泛着泪光的瞳孔,小嘴上的樱唇微微颤抖着.....

“老板,我不喝了,你能告诉我,给你派肉汤的那个人在哪里吗?”

“哦,她就在叶天士大夫的家里附近的那片森林,他整人被灰布包着,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坏人,而且很风趣的说,他每天都准时在清晨给大家派肉汤,免费的!而且超好喝!你去了就能认到的了,那是一个小推车,上面插着旗子,上面写着超漂亮的毛笔字,上面写着的是‘最魂肉汤,免费’,女神大人你去到就知道了!”

胖子老板还在安利着,只是他扯完的那一刻,他的眼前就剩下了一个无人的街道,积雪的地面上是掉下里摔烂了酒瓶和烧鱼。

——还有一袋子的金元宝。

而且前方的雪地没有任何的脚印。

——女神在他的面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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