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正如江一唯预料的那样,当莫嘉娜展现出自己魔法使的身份后,原本占据优势地位的强盗见情况不妙,立刻四散逃窜开来。
莫嘉娜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抓着似乎是领头的那一位追了上去,不稍片刻便消失在了江一唯的视野中;对此他也不怎么担心,只是呆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周围混乱不堪的局势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似的。
“莉博菈,你——”
江一唯刚转过身去,涌到嘴边的就再也说不出去了。
原先那位拄着刀打瞌睡的少女此刻已不知去向,他盯着身后那片空气看了一会儿,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莫嘉娜去追击强盗,莉博菈不知躲在哪儿偷懒,露茜正在治疗伤者,绫湘也在和商队的老板交谈,他一个人站在这里,竟像是变得透明了一样没人搭理,着实无聊的厉害。
没办法,他只好走向比较忙碌的露茜那边,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可他刚走到露茜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隐约感受到了一些震颤——但这震颤太过微弱,一时间他也很难判断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看了眼面色疑惑的露茜,而后迅速趴下身子,耳朵紧贴地面:
他在‘谛听’方面虽不及父亲手下那帮如狼似虎的军卒,但也远超寻常佣兵,不过数秒时间,他就确确实实感受到了那阵颤动。
不好的预感顿时从他心底扩散开来,让他不仅皱起了眉头。
见状,正在为一名昏厥过去的佣兵包扎伤口的露茜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的问道:
“江一唯先生,到底是怎么了?”
“情况……”江一唯稍稍支起上身,面色凝重的看向某处矮坡,“有点儿糟糕。”
露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随即发现远方那些异常清晰的怪异影子。
这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马、马匪?怎么会……”
帝国对马匹管控严格,马匪基本只存在于一些环境险恶的犄角旮旯,像是马尔默-洛法洛斯地区并不存在这种可怕的势力,不然地方行政厅早就被商会和老百姓一把火烧了。
但这些家伙分明……
“他们怎么会出现这里?!”
大概是为了防止自己的话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露茜轻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江一唯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底早已大声咒骂开来:
——玛德,早说不来帮忙、不来帮忙了,小嘉偏要来凑这个热闹!你看这趟车哪里是什么货车嘛,分明是灵车啊!
“露茜,你赶紧去找那个胖子!”时间紧迫,他不敢过多的抱怨,急忙起身做出安排,“记得跟他说受伤的人能带走就带走,带不走的就摆在地上之后再来救!”
“……是!”
露茜的回答有些迟疑,但声线依旧坚定:
因为她很清楚对方这些游骑不会轻易冲阵,只会用箭矢伤人,重伤员放在地上一般不会受到二次损伤,只是这样难免会耽搁最宝贵的救援时间,等击退这些骑兵之后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可惜,还没等露茜挪步,意外就发生了。
被露茜暂且放置的那个伤员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并且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那些身影。
丢掉了一只胳膊的他早已是心神不定,此刻更是瞬间被吓破了胆,直接捂着头吊起嗓子大声怪叫了起来:
“马匪、马匪杀过来了!我们完蛋了——!”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尖锐刺耳,以至于前一秒还无比嘈杂的环境立刻像是被施展了静音魔法似的,顿时安静了下来。
可这怪异的寂静只持续了一秒不到,便陷入了远胜于先前的喧闹之中,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让听着不由得汗毛倒竖。
——卧槽你特么是对面的人吧!?
心中顿时冒出一撮火焰的江一唯骂骂咧咧的小跑上去,抡起胳膊就赏了那个怪叫的二五仔一击重拳、将其打倒在地,而后娴熟的从对方的身上拔下了盾牌和直刃刀——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出力的他只拿了把短剑、穿上一身皮质护具,可现在面对马匪,这些就派不上用场了。
他这一系列无比流畅的动作,以至于满是震惊的露茜只差把‘你怎么这么熟练’的疑惑刻在脸上。
江一唯自然不会告诉对方这是他小时候在帝都打架时练就出来的本事——
再说,五好青年怎么可能会打架呢?那叫友好交流!
“没时间了露茜,别找那个胖子了,你快去把绫湘叫过来,我需要她!”
“是!”
露茜就像是害怕又会冒出什么幺蛾子似的,急忙跑开,去寻找游离于战场边缘的绫湘。
见露茜走远,江一唯才开始着手为即将爆发的战斗做准备:
对方敢于在夜晚对营地发动奔袭,就极有可能给马戴上了眼罩,用火攻惊吓马匹自然是行不通的方案,所以他很想赌上一次——赌对方猜不到自己魔法师的身份。
当江一唯绑上盾牌的时候,这些骑兵距离他们不足三百米的距离开始小幅度加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露茜和绫湘总算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他来不及对眼前两人讲明自己的对策,只能赶紧指示绫湘行动起来:
“绫湘,快开枪把他们吸引过来,打完这一枪你就赶紧跟着我跑,知道了吗!”
“跟你跑个鬼啊!”万幸,绫湘并没有对他这一突兀的命令表露出太多的质疑和抗拒,“再说这种情况,我也没机会开第二枪!”
她大声的抱怨着的同时,迅速半蹲下来、端直了手中的长枪——那些原本就注意着少女的骑兵们随即俯身趴在了马背上,而位置稍许靠后的几人则举起了轻弩或是短弓:
想当年火枪还没有普及开来的时候,私自持弩还是掉脑袋的重罪,不过现在相关律法已经没有那么严格了……
江一唯耐心的守护在绫湘的身边,同时抓住对方攻击之前的间隙,扭头冲注意力还放在身后的露茜大声吼道:
“露茜,别管他们了,准备战斗!”
先前那个射爆哥还算有些眼力劲儿,第一时间就开始收拢人手挪动马车,准备结阵御敌,只可惜他们的弓箭不多,如果没有江一唯等人帮忙,恐怕很难守住。
了解到这一点的露茜随即神情坚定的拿起武器,看向江一唯:
“是——!”
江一唯缓缓点头,同时深吸一口气,等待少女开枪。
虽说他还是个连下级魔法都用不出来的半吊子学徒,短时间内只能借着微薄的魔力点点火、吹吹风什么的,但迅速把地上的雨水冻起来这种看似困难的事情,他自信能在元素石的辅助下勉强完成。
以绫湘为诱饵把骑兵吸引过来,然后自己再用冰面拦截对方,尽可能将这六骑全部摔下马来——这就是他在‘对方并不知道自己魔法使’的前提下拟定的计划。
毕竟,目前暴露了身份的莫嘉娜已经远去追捕那些逃走的盗匪了,剩下这些骑兵就算之前有视野优势,也不会太过在意只是挥了挥剑的他——对此,江一唯有八成的把握能够得手。
迅速格挡住对方射出的第一支弩箭,江一唯瞥了眼从盾牌后面探出些许锋芒的箭尖,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与此同时,绫湘也扣动了扳机——
从枪口喷出的烟尘随即被风吹散,只见一匹正在快速飞奔的骏马头部爆出一阵猩红的血肉碎块,两只健壮的前蹄失了力道、迅速被马匹本身的体重压倒,一头栽进了泥泞之中;那名马术娴熟的马匪显然有所准备,纵身飞离马背,狼狈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
“好枪法!”
一记马屁拍出,江一唯立刻拉着绫湘向后跑,同时不忘冲着露茜喊上一声‘快跑’。
露茜个头稍矮,那些马匪基本不会拿她作为首要攻击目标;同时她身上铠甲比起另外两人更为厚重,不方便奔跑,只好向远离两人的方向跑开些许距离,等之后再上去支援。
江一唯看了眼露茜的背影,暗自点头,顺带也不忘留意身后那些马匪的动向。
待他再一次回头时,愕然发现最前方的那名悍匪已经端起填装好箭矢的轻弩。
他稍稍判断了一下,就从对方阴冷的眼神中判断出了那人选择的目标——他急忙瞥向身旁,却发现绫湘还在跟她手中那杆卡了壳的火枪较劲,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陷入危机之中。
“绫湘快让开!”
江一唯大吼一声,同时伸出手来猛地推了一下绫湘的后背:
“——呀!?”
发出尖细惊叫的少女脚下一乱、不由自主的向右侧偏移了几步,堪堪躲开那名骑兵射出的弩箭……
但来不及缩回手来的江一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那抹本该落在绫湘背后的黑芒径直贯穿了他的右姐姐,余下的劲道甚至还划破了绫湘的衣衫——
“嘶——该死的三棱箭!”
江一唯咬着牙死命按住自己的右手手腕好让自己不至于叫出声来,但伤口周围传来的灼热剧痛愈发猛烈,不过半秒时间便让他爆出了一头的细汗。
而且更让江一唯觉得恼火的是,他先前带上的护手甲的甲片残渣似乎也嵌进了他的皮肉中,随着他的奔跑时产生的摆动一点点撕扯着伤口……
可他现在根本没法停下去处理这些烦人的东西,他和绫湘距离能够凝结出厚实冰面的水洼还有数十步步之多:
——数十步,我们能及时赶到吗……
身后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江一唯甚至隐约听到了方才射出弩箭的那个男人发出的低沉、嘶哑的笑声。
江一唯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前几天被狼群追逐的那段经历……那一次,他逃无可逃。
但这一次不同,他江一唯不仅有完全的计划、值得信赖的队友,跟有活下去的信念以及对力量的渴望——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沉浸在‘无法保护妹妹’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的可怜虫。
他想要变得更强、想保护自己珍视的每一个人,所以……
——不,我绝不会失败……绝不会失败!
……他还不能死。
江一唯在心底无声的呐喊着,同时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冲刺——他奋力跃起一步,在半空中飞速的扭身、捏着元素石的左手顺势摆了出去:
“干死黄旭东!”
江一唯胸口中淤积着的愤怒和郁闷全随着他这一声怒吼发泄了出来,元素石裂解后余下的点点亮光趁着风吹向了不远处的骑兵;那些蓄积在草皮上的浅水洼一接触到少年挥出的这股劲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起来,并迅速扩大到一个相当夸张的面积:
“弟兄们小心!”
为首的那骑最先发出了警告,但他根本就来不及收紧缰绳制止看不见前方变动的马匹停下脚步。
实际上,他身后余下的几骑同样没办法止住坐骑……
他们四人一开始追得实在是太快、太凶,根本来不及应对眼前的突**况。
至于另外一部分马匪,他们早已瞄着车阵那边飞驰而去,似乎不将商队的那些人杀光便不轻易罢休的样子。
眼角瞥见这一幕的江一唯心生疑惑,却来不得多想:
他身前那名长着一张大哥脸、嘴边留有两撇小胡子的男人,显然是个好手。
面对这好似无解的局面,立刻明确了现状的男人毫不犹豫的丢弃掉手中的轻弩,顺着马匹侧倒的方向一扑、一滚便化解了坠马带来的危机,并在起身的同时抽出弯刀、愤怒的看向刚好站稳身子的江一唯:
“——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狗东西——”
骑兵头子的质问和江一唯的怒骂一前一后衔接的无比完美,而江一唯这一尴尬的停顿,则让他们之间本无联系的对骂变得格外微妙了起来%
还好一旁露茜和绫湘都已经投身于对付另外三名落马盗匪的战斗中,没有注意到这怪异的一幕。
江一唯再次深吸一口气,待面色正常了一些才大声吼道:
“狗东西吃我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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