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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杺儿的母亲,在产下她不久,就去世了。

而这也是我最初,我这一生,最为强烈的记忆。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只记得某天,忽然有一个很美丽很美丽,恍若天仙般的年轻女子看着我。她的微笑很温柔,但却仿佛,又有着说不出的哀伤。

“这个孩子,交给你了。”

女人如此对我说道,另一只手,则在抚摸着身旁依偎的婴儿,

“你是谁。”自己有些迟疑地问。

“我是谁不重要。”

她说完,把我拉过来,然后轻轻触碰着我的额头,我的发丝。

“重要的是,这个孩子,你需要用你的一生,去照顾她,去养育她,这是你,唯一需要做到的。”她深情地凝视着我,“明白吗?”

“是这样吗?”我反问。

“嗯。”她点点头。

“哦......知道了。”我懵懵懂懂地回答。

在这段对话结束的夜里,女人就死去了。

而我,则有些茫然,毕竟,自己太年幼,实在太年幼了。

这是一间深山的破庙,也是我这辈子记忆起始的地方。

幼年的我,抱着一个初生的女婴。

在冷寂,春雨绵绵的大山里,茫然眺望着远方。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过了多久。当女人的身体慢慢在空气中升华,消失了。而我,自己这双无力的手,依然只会抱着这个女婴,一动不动,什么都不做。

我不晓得自己该何去何从,更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只明白,自己应该遵守对那个女人的承诺,仅此而已。

而这个女婴,也是十分地乖巧,她会哭,会闹,但是,只要我抱起她,用手拍拍她的背脊,安抚一会,她又会笑颜逐开,仿佛之前一切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真好啊,你长得真好看。

我发自内心这样觉得。

这样的日子,也许过了好几天,又也许,是一年,我记不清了,事到如今,什么都已经模糊了。

直到有一日,也是一个女人,在这座广袤的山林间,这个破败的山神庙前,遇到了我们。

她看到我们的一瞬间,我从她脸上见到了愕然、意外,许许多多的感情,再接着,有些失措的她立即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我们。

而这个人,就是后来养育我们成长,待我们如亲子的掌门师姐。

我与杺儿,至亲至爱的女人。秦琳。

秦琳,是这座大山的另一边,一个小小修仙门派的大弟子。

因此,她将我和杺儿带回了三剑门,在恳求之下,让师傅天木仙人收留了我们兄妹。

三剑门,从掌门师傅,亦是开山祖师的天木仙人在内,加上所有师兄弟,不过也才三十多号人。

我和杺儿,在师姐为我们起名之后,就正式磕头拜师,开始了新的生活。

一个修仙的门派,接受了两个来路不明的妖怪。

听起来似乎有些异样。

但,我们却也在此生活,我们在此接受教育,然后,慢慢地成长。秦琳师姐,她犹如我们的长姐,又如同我们的母亲。她,也是影响了我一生的女人

我的练气之道,我的修仙法门,都是她悉数传授。

不久,在师傅气数飘散,仙逝之后,便由资历最老的师姐接替,成了我们的新任掌门。

其实,这早已是个风雨飘摇的门派了。

三剑门并非处在灵脉之上,修炼原本便是困难之事,师傅走后,对于一心求仙的弟子们而言,更是雪上加霜了。

修仙之道,有三通六全,共三门。

前三通为开门,中三全为心门,后三全为渡门。

若达十全者,为圣人,为仙者,可欲劫,亦可为登天。

然而,修为最为高的掌门师姐,也不过心门四全。

因此没过多久,我们的门派,就只剩下了九个人了。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掌门师姐依然在苦苦坚持着。在维持着,我们这些在这里成长,在这里生活,也在这里依恋的师兄姐弟们。

可在我十二岁那年,上古魔妖,九婴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了。

九婴乱世,窥视龙女之肉。

我们所在的三剑门,在毫无准备的某天,遭到了大量妖物的袭击。

在血与火的混乱中,掌门师姐让我们从密道出逃,自己却替我们断后。

最后的结果,是三剑门连同掌门师姐在内,共七条人命,皆惨死于九婴之众。

那个夜晚,我永远也忘不了。

师姐对我们喊着,快跑,快跑......自己却拿着师傅留下来的青剑,迎了上去。

而当半月之后,得通天不灭之力的我弑杀九婴,和杺儿重返到三剑门时,那儿,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大家,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

......

“老哥,老哥啊!”

在杺儿推了我好几下后,自己终于从梦魇中睁开了疲惫的双眼。

“嗯......杺儿?”

“老哥,你怎么了啊。”她忧愁地看着我,“睡得好好的,你怎么哭了呢。”

“啊啊,这个呀。”自己立即擦干净,“什么来着,我刚刚梦见自己中彩票了,可是却不小心被煎饼炉给烧了,太可惜了,不知不觉就掉眼泪了。”

“你真是的。”杺儿松了口气,“都快吓死我了,再说你又不卖煎饼了,还哪来的炉子嘛。”

“别担心,别担心啦,嘿嘿。”我挠挠头,“哥哥乐极生悲了,对了,可以开饭了没啊。”

“早就做好啦。”杺儿解下围裙,“本来想等你醒来的,要不是你哭起来,我还不会来喊醒你呢。”

“那好那好,吃饭了,我也是饿坏了。”

坐到了客厅的位置上,就狼吞虎咽往嘴里扒饭了。

“你慢点!”

“饿了嘛。”

“真是的,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改都改不过来。”妹妹抱怨。

我呆了会,然后又吧嗒吧嗒地埋头对付自己碗里的饭菜了。

自己吃东西狼吞虎咽,以前也经常被掌门师姐教训,但怎么都改不过来,师姐拿我没办法,也就随我去了。

是啊,我在三剑门生活了整整八年多。

这个梦,再次令我仿佛置身到了当初的小院子里,和大家一起快乐地玩耍着。

只不过,秦杺,我的妹妹,如今的她,已经彻底失去了那段时期的记忆,被人为介入,有针对性的抹掉了。

三剑门惨遭灭门,从根本上讲,都是因为收留了龙女,也就是杺儿。

九岁的杺儿,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因此回到三剑门故地,伤心欲绝的杺儿,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在了自己的身上。

如果没有她,三剑门,秦琳师姐和师兄弟们也都不会死了。

而当时,杺儿从母亲处得到的毕生修为,都已经被废,凝聚一切精气的宝肉也不复存在了。所以我没办法,我害怕她会做出傻事,也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了刺激。

杺儿与我不同,她是从襁褓之中的婴儿,被师姐抚养长大的,是在师姐的怀抱之中,逐渐成长的。

对于她而言,龙母,只不过是个听我或者听其他人口中提到的一个概念而已。但秦琳师姐,在杺儿的心目中,就是她真正的生母。

自己的母亲,因自己而死,这样的事实,又有谁能够承受。

幼年的她,甚至为此而自残。

所以,别无他法之下,我只有带着昏迷的她,找到了曾经拜访过三剑门的一个高人,我们师傅天木仙人的故友,请求他将杺儿,将这段已经变得极度痛苦的记忆,抹去了。

是么。

我做梦了。

从小到大,我是个一个没有梦境的人。

时年多年,人生的第一个梦,就见到了曾经的掌门师姐,我与杺儿的亲人,赐予我们姓氏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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