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的直觉十分准确,身后的追捕者正快速追来。
从河流阻击战的那一刻起,山中就已经分布了几组人马。当他们和剑姬发生冲突的时,以“大熊”为首的埋伏组便突然杀出。虽然这个陷阱没能抓住他们,但以感知者为中心的数波队伍,却分散成一张巨大的网,在后方的山林展开强势围捕。
如今的形势十分严峻,圣天鹅堡的行动可谓是志在必得。倘若以潜行来瞒过这一次的包围,或许还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洛伊在心中盘算着可行的方法,随后将现状告诉了她们。两个女孩子睡醒以后,表情不自觉地严肃起来。当前的情况不允许长时间逗留,洛伊站起身以后,便将反感知长袍里有迷彩色的一面反了出来。艾尔雯见洛伊这么做,也披上了迷彩的一面。
这次的对手拼劲全力都无法战胜,也难怪他们会那么急促了。
“等下我们要往山下跑,看看绕一个弯能不能甩开他们。如果运气不好被发现的话,那就只有快点跑了。”
洛伊尝试用轻松的语气化解紧张,但如临大敌的感觉还是蔓延了开来。虽然她们的脸上十分平静,心底下还是很紧张的吧。
“没事的,你们不用怕。山里那么大,想找几个人很难的。”
开阔的景色里尽是绵延不绝的丘陵,视野内没有突然凸起的怪峰。山上很多绿色的云杉树,但树与树之间却留有不少空隙。要是仔细观察,能看见缺乏警惕野兽。
身为专业的猎人,蒂娅看出了行动的缺陷。她不明白洛伊的想法,于是便朝他问道:
“可是洛伊呀,山下好像不太适合隐藏哦?”
“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藏。”
洛伊一边背起艾尔雯与行李,一边回应道:
“我估计他们至少来了上千人,里面肯定有很多感知者。昨天我们的位置已经被锁定了,他们肯定离我们不远。到时候等他们散开了,别说是藏,连打猎都成问题。四张嘴巴一天要吃多少东西,我想你是知道的吧。”
洛伊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蒂娅,她马上便吹口哨似地避开了视线。不过洛伊也没空和她开玩笑,于是便继续说道:
“所以我们一开始不要运太多魔力,见到人就先躲起来,明白了吗?”
“那、那个……”
洛伊正准备迈开步子,听见了艾尔雯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嗯?”
“下山这种办法,会被他们猜到吧?”
洛伊没料到艾尔雯居然也会想到这步,于是有些吃惊地说道:
“不错啊你,这都给你想到了。其实这个我也考虑过,但不管我们怎么做都是有风险的。你想想看,山上地形够复杂了吧?但那里经常有魔兽出没,去了恐怕也呆不了多久。就算是藏起来吧,洞穴溶洞这种地方肯定是被人重点排查的。而且,我往山下走,还有一个原因。”
“要去婆婆家么?”
“没错。”
蒂娅果然理解洛伊的想法,看来也不需要解释太多了。洛伊背起艾尔雯,带着蒂娅和帕克往山下跑了起来。
“虽然不太想见她,不过情况太麻烦了,有必要修整一下。”
“噗……我也很久没去了呢,不知道婆婆会不会‘欢迎’我们呢?”
“最好不要……”
炼药师老太婆为人孤僻,除了蒂娅以外对谁都是一副臭脸。洛伊和她的关系不怎么好,“不堪回首”的记忆随之浮上水面。
“有什么关系嘛~婆婆肯定会做好吃的给我们的。”
“给你们的肯定是好吃的东西,给我的……就…………有点那个了……”
洛伊的表情有些畏缩,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呈现在记忆中。蒂娅明白这只是他们爱斗嘴的缘故,于是嗤嗤地笑了起来。
虽然能否逃脱还是个问题,不过紧张的气氛也消去了不少。洛伊带着大家在平缓的下坡路上奔跑起来,又一次潜入了树林当中。
自从他们与罗贝尔一战以后,便一直往高海拔的方向不断跋涉。枝繁叶茂的落叶松逐渐变成了瘦高的云杉树,一棵棵分散在宽阔的草丛上。
众人在高高的草丛间一路小跑,周围有不少散乱分布的石头。和煦的阳光洒向稀疏的树林,再加上时不时传来的鸟叫声,说实话一点也不像被追杀的场景,反而更像是郊游观光。队伍在这样的气氛下越过了几座山头,在一望无际的丘陵中往山下走。
虽然周边的环境看起来十分平和,但此时搜捕队也已经全面出动了吧。洛伊没心情去享受这周围的景色,但蒂娅却是一脸轻松的样子,洛伊便不禁好奇地问她:
“我说,蒂娅啊。”
“嗯?”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啊?”
蒂娅没有立即回应,楞了一会以后才装傻地问道:
“什么事啊?”
“你跟了我们这么久,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的吧。”
蒂娅身为共犯,想必早已被圣天鹅堡盯上。既然对方那么急着想要除掉洛伊,那么蒂娅的下场肯定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她看起来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实际上身为狼人族后裔的她根本不傻。被教会当局排挤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会不考虑生存的问题?
一开始以为她只是享受刺激的生活,现在看来她似乎也有自己的想法。蒂娅似乎被问到了关键的问题,于是欲言又止地沉默了一会。
“以后能有什么不好过的,大不了回家收拾一下,搬去别的地方呗。”
“你忘了那次我们就是在你家被袭击的?”
“……”
“怎么了?”
“我的家……”
“……?”
“我的家!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拿走!我的包包!!我的刀!!我的收藏!!我的钱!!”
“你到现在才发现吗……”
“还有我的小伙伴……”
蒂娅高亢地说着,被洛伊吐槽完以后便跌到了可怜兮兮的样子。这种后知后觉的精神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让洛伊不禁扶额。
“你现在回去也没用了,可能早就被查封了吧。”
“我怎么知道嘛!”
蒂娅呜呜地诉说着其他宝贝,这样一来她也不得不跟着流浪了。只是她虽然失去了很多东西,但诉说的语气却又不像是责怪。洛伊听她一件件地罗列以后,有些惋惜地说道:
“你说的那些我会赔给你的,要多少尽管说。”
“哼,那可是无价之宝,你赔得起嘛!”
“几枚金币还是拿得出手的。”
“才不稀罕呢,金币我自己能赚。”
“送给你都不要?”
“不要。”
“是谁说东西都漏在家里的?”
蒂娅一下子没听懂洛伊的话,愣了一会才明白工具漏在家里是没法赚钱的。
“……你、你欺负我!”
虽然她平时就像个小恶魔的样子,实际上也有可爱的时候。蒂娅摆出一副“哼”的脸色,随后便没有说话。开玩笑的气氛慢慢消失不见,当脸上的笑容也逐渐褪去的时候,蒂娅才以少见的语气缓缓说道:
“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有时候一个人嘛,在山里面挺闷的,也没人肯陪我玩。家什么的,没有就没有了呀。”
洛伊回想起第一次遇见蒂娅,她还是个半大的小毛孩。明明处在天真活泼的年纪,却被山下的孩子当成异类。
虽然对她的过去知之甚少,不过狼人族的身份肯定让她吃了不少苦吧。洛伊对此沉默不语,蒂娅便继续说道:
“反正我待在那里,也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出去走走呢。”
“还能去哪啊?我记得你的族人已经不多了。”
“是呀,我也没地方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蒂娅刻意给了他一个眼神,想说什么早已呼之欲出。若不是洛伊察觉到自己仍背负着许多麻烦,他真的会邀请她一同旅行。
“走一步看一步吧,能逃出去就算不错的了。”
“哼,等逃出去了,我要你请我吃肉。”
“吃吃吃,大鱼大肉随你吃。”
“说好了哦?”
“嗯。”
能让她开心的果然还是吃的,逃出去以后洛伊也想大快朵颐一番。只是自从他们离开埃维尔以后,圣天鹅堡的搜查官就跟长了眼睛似地紧追不放,就算在哪个村镇落脚了也会被马上找到。按理说他和蒂娅的关系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难道这其中有熟人作梗?
洛伊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马利的样子,只有在埃维尔经营驿站的他才是最可疑的。毕竟他从以前开始就很势利,很有可能会为了两百枚金币而出卖朋友。考虑到通缉令可能会传播到“三河城帕绍”,或许离开了“圣席尔林公爵领”也不能马上放松。再加上如今并没有逃出生天,许诺给蒂娅的美食或需要推迟很久了。
洛伊带着大家来到了另一个视野开阔的丘陵,随后跑进了同样稀疏的树林里。要是在山上眺望的话,可以看见一片接一片的丘陵绵延至远方。
仿佛是应验了那个不好的预感,在视野最开阔的山头上,飞快地掠过了两个身影。而还在前方的洛伊,却对此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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