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朝着沈国华问一句，你还把她当闺女吗？
沈国华怕是都不知该怎么来回答。
怎么过，也不过一辈子，怎么活，也只活一百年。
一百年后人就死了，有道是死了两手空空，死后一身轻松，地里的麦子不需要你来担心缺水蝗虫，客厅里的垃圾桶不需要你来想着尽快倒掉，今天还能不能抢上刚出锅的热馒头也不会要了你的钱。
所以你死了，就不用管那个让你还算是有点愧对的女儿了，不管她是死是活，不管她是好是坏，你们都不会再黄泉路上再见一面了是吗？
当初我没有问明白你的问题，等到了你死后却再也没机会问了。
还是说，当你想起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的时候.....你会笑吗？
当你给我一支装满了子弹的手枪的时候，你的手指疼吗？
我可疼的很呢，第一枪打出去的时候，就伤了指骨，现在每到冬天，我的指骨总会隐隐作痛。
然后想起那些白花花的脑浆和他们求饶时可笑的样子.....
我是枪....不是持枪人......
我只管子弹能不能打出去，能不能打碎人的脑袋，我才不会管脑浆是什么味道的......
就像太阳是我爸，月亮是我妈。
我妈死在月亮下面，我爸将会在太阳下面死去。
她死的那一晚，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她答应给我买我一直都想要的会发光的魔法棒，就像电视里那些穿着漂亮小裙子，手中挥舞的魔法棒一样。
我一直在想着，哪一天当我从夜里醒过来的时候，我会看见一位英俊的王子，他说他是魔法国的王子，来到我面前是想请我成为他的魔法少女.......
也许我会答应他？然后穿上粉嫩的小裙子，成为一名粉嫩的魔法少女。
然后再帮丢了钥匙的老人找到钥匙，走失了主人的狗找到主人。
他们认不出我来，因为我画了淡淡的妆。
我画了淡淡的妆.....画的连我都将不会认识我自己了.....
我将自己的脸换上了一张没有骨肉的皮囊，然后穿上最美最软的裙子，还有我最喜欢的那双小皮靴。
小皮靴走过河边石板铺成的小路，声音好像一只路过河边的小鹿。
然后再河边......遇见让我脸红心跳的男男女女。
只怪那输得起的，没有遇见看得起的。
你又不会跟我说对不起，父亲。
今天是你的忌日，我请你喝杯酒。
然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等到明天，我睡醒了那一刻，也许我会坐上飞往国外的飞机......
不过你说得对，我没有坐牢的胆子，也没有赎罪的念头。
罪不是我的，是你给我的，当你死在黄土高原上，我的罪就与你一起死在了黄土高原上。
所以就当我饶了你了，就当我突发善心，饶恕了你的灵魂，我自己将会很潇洒的活完我自己剩下的命。
让我这么说好吗，反正......反正你也不能说话。
都死了，就埋了吧，把我的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儿都埋了吧。
就当这个世界上没有沈丽娟这个人，就当那年你的女儿也死在了她的母亲手里，死在了她母亲眼中那个绝望的世界里。
也许我还能活的更有价值些......虽然说可能没有现在有钱。
也可能请不起你和茅台。
我反正是不讲究那些。
“侯主任，咱们什么时候见一面？”
沈丽娟很少喝酒，也可以说是她根本不会喝酒。
所以此刻她正端着一杯酒，然后一点一点的洒在地上。
就算是祭奠一下她那个生父的祭日了。
“要不你来找我吧，我现在越来越懒得动了，就算是出门走两个路口买个西瓜都要开车去。”
“西瓜那点钱当然不值磨损费了，西瓜才多少钱一斤？”
“你也不值那点钱.......”
“......我？”
“你就当我没说过之前的话还不成吗？我收回！我收回！”
“........侯主任，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没有我给你打点关系......你还能在公安部混到现在吗？十多年前你就该被撸下去了.......”
“.....好！好！我值这些钱行了吧！”
“你还真是一天好日子都不让我过好啊....”
“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动手，我好有个准备。”
“这两天一直在下雨...我值不得什么时候再下大了，这又没什么准......天气预报能信啊？”
“嘿，我信不信我都出门带伞，好到是花了好几万买的用防弹面料做的伞，我可是很怕死的。”
“.......为什么是明天？”
沈丽娟将满满一杯酒全都倒在了脚下光洁的大理石板上，然后用脚踩着抹布直接抹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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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夫妻这么多年，给你丈夫最后一点快活的时候不好吗？”
侯局笑着说。
“反正我倒是不急于这么一个晚上。”
“成吧，你都不急我还急什么.....生死不都捏在你手里吗？”
“我的命也捏在你手里啊，王夫人。”
“滚。”
手机里传来沈丽娟清脆的骂声，然后就被挂断了电话。
“这个女人啊.......”
侯局闷闷的说道，他将衣领再拉紧了些，还在一连下了好几天雨的烟港此刻又多了好些凉意。
侯局拎着包，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他走到侧门口，看到了门前来接他的几个市局里的领导。
“都来了？”
侯局笑着说。
“嘿呦，你侯大主任多大的面子。”
苗局一把拍在侯局的肩膀上：
“你来我这儿烟港肯定没有好事，事先说好了，我把我下面所有的地区对与派出所的队长所长们都叫过来了，就要你当着我的面给我一声承诺，别把我扯进去。”
“这么怂？连我来干嘛你都不知道，就跟我划清界限了？”
“没办法，你每到一个地方当地的公安绝对要出事儿，我才当上这个局长不到三个月，我他妈才不想丢了乌纱帽！”
“........”
侯局看着他的眼神变了又变，却一句话都没接。
“嘿！给你开玩笑呢！”
苗局见状连忙说道。
“就是来了几个同事，请你吃点饭，走吧！安顿好了请你吃烧烤去！”
“我得让你尝尝我们烟港这儿的大虾和螃蟹！不必别的地方的差！”
“那好！那我今儿赏你脸，我今天吃穷了你！”
侯局原来有些严肃的脸当时就笑了出来，他也拍了拍苗局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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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倒台了，手下的烂摊子却越来越烂，烂到沈国华都不敢再跟洪老板见太多次面。
警察肯定已经盯上了他俩，而洪老板则是最大的目标.....
年轻人怀里抱着一个箱子，但是箱子看起来空空的，年轻人的手像是抬着那个箱子一般抬在胸口前。
也有可能......盯着洪老板的这些警察都收了洪老板的钱.....可是收了钱他们没办法交差.....
所以洪老板就在开门的那一刻故意大声说话，包间里是隔音的.....而楼道里绝对有窃听.....
闺女.....就这么卷进去了....不管她在警察那里是不是无辜的，她的名字现在是到了警察的耳朵里面.....
“大哥.....至于吗？”
沈丽娟站在楼梯口，她双手插兜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
“........”沈国华静静的走到沈丽娟身旁，他和沈丽娟并排站在楼梯口，却没有说什么话。
他静静的看着他的闺女，愣愣的站在他面前。
他第一次发现，他的闺女鼻子非常像他，还有嘴.....还有眉毛和眼睛.......
哪儿都像。
“爸....”
沈丽娟猛地抬头。
“走吧，咱们回家吃饭去。”
“嗯。”
说完，沈国华先一步推开夜总会的大门，而此刻天还没有完全黑透。
“想吃什么？”
“泡馍吧，吃点暖和的.....”
“有些冷吗？”
“有点冷。”
沈丽娟缩了缩脖子，尽量笑着说出这几个字。
“好啊，那咱们就去吃泡馍。”
“......其实我也有点冷.....”
沈国华揉着双眼，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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