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人只剩下小琼和儿子了。
再也没有另外的人,再也没有更多的理由。
沈先生抽完了他刚买的一包烟,而烟瘾却好像一点都不满足一样,翻来覆去的往上涌。
嘴里没滋味,心尖瘙痒难忍,这种感觉的确难受。
沈先生掐着腮帮子,紧闭双眼。
他已经有足足一下午窝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一直都在抽烟,弹烟灰,用指肚磨灭烟头,然后再点烟,抽烟。
即使开着窗户,他的办公室还显得云山雾绕的,与窗外刚刚下过雨后清澈的空气没了缘分。
昨夜是一场暴雨,暴雨淹没了好几条临近大海的低洼公路,甚至有的地方还没过了大坝。
暴雨后的狂风也吹倒了不知道多少棵小树老树,吹掉了多少家挂在窗外忘了收回的胸罩裤衩。
昨夜他站在高架桥上,摔碎了一个老式手机,指骨过度用力将高架桥旁钢制的栏杆捏出了几个坑,整只手也抖了一个晚上。
那些年他开着大货车,带着余小琼,从陕肃的黄土高原上不知道跑了几宿,才算是跑出了一条命。
当然,他再也不是那个整天嬉笑,将头发染的五颜六色,车里音响全是暴躁冲击的重金属音乐。
沈先生有时候会做噩梦,他梦见自己穿着雪白的大衣,站在大雪纷飞的夜里,背后的BGM是周杰伦的《夜曲》。
周杰伦说唱伴着他天才的配乐,沈先生有时候觉得他是《夜曲》里的那只乌鸦,远处银装素裹的祁连山是他脚下的大树。
乌鸦穿着深黑的皮袄,大雪为他点缀最鲜艳的对比色。
乌鸦很安静,漫天飞舞的大雪也很安静,甚至那呼啸的西北风也静悄悄的,仿佛在凝视着这片天地。
小事,比起那些浩瀚的星海,辽阔的时间长河,这里只不过是一刹那的水花。
但对于蚂蚁来说,乌鸦静悄悄的,是因为害怕。
害怕那里度日如年的夜晚,害怕那里将雪染成猩红的鲜血。
害怕被撕裂成残渣的骨髓,害怕那顶钢盔上,是被鲜血染红国徽五角星。
有时候沈先生觉得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了,不管是怎样的死亡。
他还怕什么呢?他已经见过地狱了,他从地狱的回眸下活着逃了出来,狼狈至极,可是他活下来了。
恶鬼和饿鬼离他远去,它们的双翼绽开,暗色深沉的天空下,淡黄冰冷的雪地上,猎物和恶鬼的鲜血混成一团。
都远去了,化作一阵风,化作一场梦。
如今他躲在烟港一躲躲了好些年。
他心惊胆战的,谨小慎微的,将他手下的势力在不被任何一个人察觉到的情况下做了最大限度的扩张。
他也尽量使自己变的透明,就好像没有沈立忍这么一个友善的中年人,一个圈内颇有口碑的商人一样。
真的,没有这个人,沈立忍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很多,但是想起了的人却很少,政府机关的企业家名单里没有他,黑帮们道上各大势力扛把子里没有他,就连小区门口工作了好长时间的保安有时候也认不出他来。
有时候看到他和余小琼走到一起,才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您就是余女士的丈夫!”
沈立忍在找一个人,他利用手下和商业上的渠道一直都在找一个叫王传虎的人。
一个五六十岁的人。
他的姐夫,也是他父亲曾经的左膀右臂之一。
他也是唯一一个,可谓是轻轻松松的从警察手里逃出来的人。
警察不可能让一条大鱼就好像是走出自家小区一样轻松的从陕肃这个已经万分清澈的鱼塘窜了出来,窜到一旁的大江里。
警察一点也不傻,要不然老爹也不会栽在他们手里。
所以要么是这条鱼被警察养熟了,要么这条鱼就是警察的人。
不管怎样,他王传虎,他姐夫,带着他姐姐消失了,连根头发都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两个人一样,真他妈的扯淡。
沈先生掐了掐发痒的嗓子,他好像是有点感冒了,昨晚被雨淋了个透彻,今天一起来就鼻子发堵。
哒哒哒.....哒哒哒.....
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进。”
沈先生说道。
门被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大哥,我回来了。”
男人随手插上门。
“怎么说的。”
“六爷说了,他绝对不会插手。”
“呵....成吧.....这点钱给你,你先花着。”
沈先生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卷厚厚的钱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钱,冲着沈先生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老不死的。”
男人走了,他走的时候带出了一身的烟味。
沈先生依旧窝在老板椅上,他只是不再掐着腮帮子,而是睁开了他那双不算是很大的双眼。
他脱口骂道,骂那个该死的老男人。
为什么他居然从陕肃跑了出来?为什么他一点事都没有?
为什么他那种烂人现在居然理直气壮的敢管他?
仗着他势力大?仗着他在此地手下多?
不对....他那种性子,此刻肯定忙着收拾他仅剩下的家底,怎么可能有精力来插手他的私事?
说是私事,却不知道为什么本应该挡枪的人活的好好的,而他沈立忍的爹却死了。
妈的。
沈先生觉得他一通胡思乱想弄的太阳穴发痛,被想道怎么弄死仇人,自己却弄出了一身的病,真他妈的丢人。
所以他走出了办公室,顺手锁上了门。
“老板。”
女孩从楼梯拐角处突然冒出头来。
这个小丫头上个月才毕业,回到老家找工作,正好让沈先生撞见了。
听话懂事,除了有些毛愣之外,挺好一个孩子。
他需要一个特别明白事,没有心思的人帮他来维持公司这个包装。
“老板,前台说这是有人给你的信。”
女孩将信塞给沈先生之后,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老板,现在算是下班了吗?”
“嗯?哦,下班了。”
沈先生也没看表,他也不知道现在多事是几点钟。
“喂喂喂?我下班啦!你来接我!”
至于吗?下班这么乐?我有压榨过你吗?
看到秘书一脸兴奋的模样,应该是给男朋友打电话呢吧。
于是沈先生看了看表。
“我艹....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沈先生心里暗骂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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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叼着一根烟,走到大门前将它点燃。
他抽了一口烟,说实话,下过雨后城里的气温好像下降了点,男人总觉得有点冷。
他缩着脖子,走到一边的花坛旁。
“弄完了?”
姚山亭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小声说道。
“废话。”
男人吸了一口烟,慢慢的说道。
“怎么着,兄弟我帮你了个忙,你是不是也得帮衬兄弟一下?”
“怎么帮衬你啊?跟你接头的同志都殉职了,我现在属于潜伏阶段,根本不能去找上边的人。”
“我跟谁接头都一样,必须有人证明我是卧底,否则我就得不到钱,还得进大狱。”
男人像个流氓一样叼着烟,坐在花坛上。
“你的意思是,让我当你的证明,证明你还是污点证人和卧底。”
“不是污点证人,只是卧底,但是钱一分都不能少。”
“艹....你他妈要求还挺高的,怎么之前没和我说。”
“说了怕你怂啊!”
男人好像明白一切样子感慨道。
“你就不怕我给你卖了啊?”
“艹.....你知道,为什么六爷弄死了我之前接头的人,而我现在还站在这里吗?”
姚山亭抹了一把眼睛。
“得,你牛逼。”
姚山亭说道。
“走吧,请你吃顿饭去。”
姚山亭说着,站起身朝着他那辆车走去。
“请我吃饭?”
男人笑着站了起来。
“你这个警察可不对劲啊?请我一个流氓吃饭?”
“你是不是狗眼睛?我哪里像警察了?”
姚山亭将副驾驶的门打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也是,你他妈这种逼样能是个狗屁警察。”
男人笑着走了进去。
姚山亭觉得,他右手在衣兜里攥着枪柄的手有些湿了。
大街上热热闹闹的,孩子们拿着冰糖葫芦和棉花糖,爱美的女孩子根本不怕冷,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酷小伙们穿着帅气的牛仔服。
谁会在意一个有些响亮的屁声和不小心撒了一玻璃番茄酱而忙的手忙脚乱的车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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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头上带着这顶镶着银白色警徽的警帽时,你该明白,有些时候,你将会失去某些权力。
不如说,报私仇,尤其是一些不死不休的大仇。
你能做的,只能是逮捕他,然后等待法院审判。
也许不经意间他跑了,从看守所或者监狱越狱跑了。
而法律又不能做到尽如人意,法律毕竟只是几条不会动的文字,又不是个人。
是人可能就出大事了。
而有些时候最气的,就是你连报仇的对象是谁你都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一瞬间就没了,没人了,没影了。
侯局长你说你找谁报仇去吧。
一场荒诞纯白的惨剧,数十个小伙子们惨烈猩红的悲剧。
谁干的都不他妈的知道。
“我们是一滴水,一滴滴落大海里的水。”
确实,可能他老侯死了,最悲伤的不过他老伴,他的战友,他的朋友,而这些人满打满算不过十多人,茫茫十多亿人海里,连水都不如。
“侯局。”
侯局长穿着一身便服,他看起来更像邻居家那个整天半个马扎,坐在楼下下象棋的老爷子。
“哎。”
侯局长答应道。
“咱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好啊。”
“.......”
“有事我顶着,亏不到你们。”
“艹....侯局你这话说的。”
男人摇摇头。
“我会在乎这个?”
“但是总是有人在乎的啊。”
侯局长微笑着说。
“你又不能代表别人。”
“可是我能代表我哥。”
男人闷声说道。
“......那确实。”
侯局长拍拍他的肩膀。
“这事成了,收获多,输了,我顶着。你告诉他们。”
“嗯。”
男人点点头。
“那....侯局。那你的那个卧底呢?”
“......卧底?我哪里有卧底。”
“就是.....”
侯局长制止了他剩下的话。
“我不要活的。”
侯局长说道。
“....是,我明白。”
“对了局长,这个是电话记录,还有录音。”
男人说着,将一个U盘放到侯局长面前。
“不要活的,我记得了。”
说完,男人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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