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他整整一夜都没睡着，躺在床上，暴雨前的天空仿佛滴落了黝黑的风。
非要那惨白色的月光，穿过宽大的阳台，吊在上面的一盆兰草，一节翠竹被埋在绘上了郑板桥竹林的陶瓷瓶里，显得那么独特，独立。
点上蜡烛，关掉台灯，远处的堤坝上通明的路灯泛着昏黄的光。
海面都显得那么昏黄，海面上的倒影没有它竹林里独秀的背影。
堤坝离他的家，只有那么两三步的路，穿过斑马线，避开灌木丛，淡绿色和粉红色的砖块摸成的路啊，曲折的越过树林。
仰望海面上的光阴，却不敢去。
那昏黄的海面上啊，白炽灯老旧的颜色。
小小的四层小楼，对面是六层。
她住在第六层，他住在第一层，客厅的玻璃正对着她家阳台上凉着的粉色小裙子。
背着米老鼠和唐老鸭的书包，省下五毛钱，不吃了这根冰棍。
他们的家住在河边，黄河的边上。
没有书上写着的波澜壮阔，没有歌词里奔腾怒号。
安静的像正夏时落日后，圆的石桌，圆的石凳。
叫个不停的鸟儿，裸露电线的路灯。
他的一张可以粘的几毛钱一板的牌，她的挑了线洗的干干净净的白雪公主。
住在安静的黄昏后，两个小人的宫殿里。
两个小小的人牵着手，用石子和树枝搭建了一间属于他们的小房子，上面还有蚂蚁，还有去年秋天枯萎的野草，有他的鼻涕，她的一根从裙子上扯下来的腈纶线。
“啧......”
他想抽根烟。
总是梦见，她生了他的气，故意掐着他的耳朵，然后三分钟之内不理他。
只因为他有偷摸的抽了一根烟。
现在好了，她人没了，一只自由的小鸟被可恶的熊孩子用一把弹弓和石子从清亮的树荫里打落灼热的泥土地。
哭吧，什么都哭不出来，像个石膏像一样，**了双眼，任由他们雕刻。
苦吧，却再也离不开嘴，那种不是瘾，而是戒不掉的后悔和失落。
永远半醒的我谁都释放不了，除了我自己。
那根烟，燃着淡蓝的烟雾，染着他的味道。
一个漂浮的人，睡着之后总想抓紧，深深的，抓紧他最美好的几年，几月，几天。
到一秒钟。
即使指甲被撕裂，他会折断指骨，将手指紧紧的绑在上面。
怀念，撑着他的疼痛，倒塌的心。
那种记忆多么残酷。
醒不来，那种痛苦醒不来。
他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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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呢？
为什么要从浩荡的黄土高原，来到这烟雨纷飞的南方？
她去了南方的第一天，他会写信，然后看着鬓角微白的老邮差，骑着他那辆掉了漆的墨绿色自行车，大风将他洗到掉色的邮局工作服吹起。
然后逆着风走了，沿着黄沙缔造的天地。
再等待，他顺着风从天上的暗红山顶而下，递给他只有味道和线条的白色红格信纸，信纸上的温度消散了，只留下墨水的味道和汗水的味道。
她的父母去世了他很心痛，善良的一家人走了俩，好比他那个酒鬼老爹浑身散发着酒味，剩下的就是咒骂他逃走的母亲。
剩下的都是温暖，一个家的温暖，有火炉，有电扇，一台小小的，满屏雪花的电视机，一台站着土的，后壳裂开的收音机。
多了一双筷子，女孩的唇上还留着兔唇的缝合的痕迹。
她偷偷的打量着他的眼神，他偷偷的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小眼睛。
大人小小的嘲弄一下，孩子们脸上羞红，她胡乱的吃了几口，关上了自己屋子的们，将红透了的脸埋在装满了荞麦皮的枕头上，他矜持的板着一样红透了的小脸，费劲的将碗里每一粒米都吃光。
那时候真的感觉非常难熬，他的手不知道是放在桌上还是放在膝盖上，盯着桌子就会看到干净的桌面上她的倒映，抬起头又是大人们笑嘻嘻的眼神，窗外凉着属于她的小裙子。
那天他跑了，绕着楼下的花坛整整跑了十圈。
他快喘不上气了，他不感觉很累。
他流了好多汗，他还是感觉很热。
不渴。
“......”
女孩连话都不说，递给他一根牛奶冰棍。
然后坐在他身边，背靠青绿色的草地和只有花骨朵的红串。
她的淡黄色小裙子的裙角，碰到了他灰色长裤的裤兜。
两个人坐在路灯下，肩靠肩。
她有兔唇，刚刚缝合好的兔唇，不能太大的张开嘴，所以只好一点一点的舔着冰棍。
他三下五除二，两三口就吃光了仅有的那点冰棍。
然后偷偷摸摸的瞅了一眼她手里的还有大半截的冰棍，再瞅瞅她的双眼。
两个人不经意的对视了一秒钟，目光错开的好像在比谁更快。
他俩谁都没有说话，她将剩下的冰棍递给了他。
假装抬着头，看着天空里凝视着他俩的弯月。
他慢慢的吃光她递过来的冰棍，她仰望白色月光上的倒映。
女孩的母亲推开阳台上的窗户，缓缓的呼唤她的名字。
该走了，分别了，家家户户的阳台上亮起灯来了。
天黑了，很晚了，他还有一本练习册空下来了。
一百个理由，孩子们都会很快很快的离开，那吸引人的，跟着自己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还坐在那里，看着女孩沾上土的淡黄色裙子一摆一摆的，穿过单元门口的铁门，走在白炽灯光下的楼梯上。
他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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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不行吗？”
跟着人学会了抽烟之后，她就真的很讨厌他这种样子。
早上又没洗脸，硬梆梆的胡茬又长长了一大截。
不知道哪来的狐朋狗友，把他弄成了这个模样。
她无法太多了斥责他，劝解他太多，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叛逆的，就连她自己也是，之前很讨厌他劝告她不要太熬夜，而如今呢，想来他也很厌恶她总也说他那些朋友们吧。
但是抽烟这种事真的忍不了，真的，她肺不好，遗传的病。
这次不想说他，一点都不想，也说不出口。
“我供你啊，你要上大学我供你上，你学习那么好，说不定考上什么清华北大的.....”
“你身体又不好....干不了什么重活，还紫外线过敏.....”
“我出去找个活干，反正我学习也不好，整天被老师训还不如.....”
“不用，真的。”
一个拥抱，打断了他絮絮叨叨的话。
从来都没觉得他这个细心过，大大咧咧的居然真的和关心她。
“你为什么这么....”
“这么犟啊？”
话都说不出来，烟灰一直蔓延到两指间。
还以为是心底的疼痛，灼热感，从心底里穿透了肌肤。
“我能养活你的，真的.....”
“没事的，我又不是去干什么重活，只是去支教罢了，还能挣点钱，你要是真的不想在学校念书还能去学个技术什么的....这不都要学费的吗？”
她又不高，头顶刚到他的鼻尖。
她发间带着点茉莉花的味道，那种感觉也许才是真的心痛。
他丢掉了烟头，紧紧的抱住了她。
她那么独立，从小到大都是。
小时候因为兔唇，他护着她不受别的孩子们的欺负，长大了他一个男子汉居然让她这么操心。
心痛是种什么味道？
茉莉花味的吧，好迪牌的？
不疼，真的，感觉不到一点疼。
没有针扎的感觉，没有火烧的感觉。
只是很痛罢了。
“以后，我走了之后，少抽点烟啊。”
她窝在他脏兮兮的校服里，小声的说道。
“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少抽点烟，按时睡觉，把自己整理的立立整整的。”
放心吧....
这三个字憋了半天，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不想让她走啊。
他怕当晚，梦见又气到她了，她掐着他的耳朵，骂他又不听话。
“答应我啊。”
她说道。
“我答应你....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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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着相拥的笑意，那时是春天，他攒了两周的钱，给她买了第一个塑料戒指。
这个戒指碎了吧，摔的。
摔碎的还有他倒塌的心。
没有亲人，她的通讯录里，亲人只有他的电话号码。
“你们把他抓了啊！！！”
他像疯了一样，扯着警察的衣领大吼。
警察也很无奈，面对一家像无赖一样的人，一个丢掉了女朋友的大男孩，一个只能进少管所关个两三年的孩子。
他能怎么办？
“一枪毙了他！”
孩子的两个无赖家长整天举个大大的“冤”字往门口一蹲，闹的满城风雨，最后市委都被惊动了。
他现在几乎是顶着刀子，左右不是人。
“你要是想报仇你就去当警察把他一枪毙了！我又什么办法！我里外不是人！”
他大闹一番，最后只得认定了罪魁祸首只能从少管所关到成年就放出来这种结局。
警察气的摔了帽子，砸了一个茶杯。
像他一样把自己心里要命的酸楚和愤怒都吼了出来，在关紧了门的办公室里。
“葬在这里吧。”
老校长当天气的脑血栓发作，他只能躺在病床上，含糊不清的说道。
老校长拉着他的手：“我对不起她....将她葬在这里吧，这是我唯一能弥补她的了....”
然后她就葬在这里了，葬在小山上，那里绿树环绕，还有她学生给她栽上的几束串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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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亭哥，还不睡觉呢？”
女人修长的手指搭上了姚山亭**的后背。
“你怎么醒了？”
姚山亭转过身，搂住女人柔软的身躯，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
“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睡得着呢？”
温热的呼吸，温柔的声音，女人的声音那么温暖，在这个没有月光的，天空半醒的晨曦。
姚山亭轻轻的吻了吻女人鲜红的唇，将手里的子弹头放到窗台上，然后弯身，将女人压在身下。
女人轻轻的呻吟了一声，她朦胧的双眼微闭，呼吸稍微加重了一分。
“沈哥那里怎么说的。”
就好像诗人的诗意被粗俗的醉汉煞了风景一样，女人不满的哼了一声。
“都天亮了，还想怎样？”
姚山亭看着女人有些失落的样子，调笑着问道。
“好几天了，哥你都没有好好抱过我一下。”
女人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她娇俏的说道。
“......”
“茉莉花味的洗发水？”
“好闻吗？”
女人笑了。
姚山亭眯上了眼睛。
“今晚回来好好抱抱你。”
姚山亭顶着女人的额头。
“那你一定要说话算数哦。”
女人说。
“放心吧。”
“沈爷说了，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差你了。”
女人柔媚的样子散了几分，多了点风的感觉。
“告诉他，我准备好了。”
姚山亭说道。
说完，他站起身，望着窗外刚刚升起的太阳。
然后将白色的衬衣穿好，女人站起身，替他打好领带。
他推开门，女人却从他身后牵住他的手。
“哥。”
女人说。
“带我走吗？”
女人小心的问道。
姚山亭眨了眨眼睛。
他好像看到了他推开门，女孩偷偷的牵住他的小手指尖。
刚做完手术的她说不清话。
她模糊的说道。
“带我一起去玩吗？”
“好啊。带你走啊，肯定的。”
姚山亭说道，他是微笑着说的。
女人笑了，轻轻的吻了吻他的额头。
女孩笑了，微笑，她重重的点点头。
姚山亭突然心里有些暖，他想起一句话：
失去最真心的甜蜜，曾经拥有就更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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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子弹头，他将它放到火车站前的柜台上。
他要走了，他很明白这意味什么。
侯局长跟他说的话，是希望他再想一想。
他想了一晚上，想了太多。
他闭上眼睛。
然后醒了。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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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我终于清剿了屋子里的所有的蚊子，除了会瞬移的那个...
这章应该是我这个月写的最好的一章了吧，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
也不知道为啥，这卷该很快结束，但是我觉得还他妈的早着，越写越长....
结束还得一年....
我勒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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