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十八小时前,这一片海岸线战火纷飞。
这是一次出乎意料到几乎完美的偷袭,艾美利嘉的机甲和运兵艇从水中炸出时裹挟着大量海底的泥沙。布置在水中的术式没有发现到任何他们潜行的蛛丝马迹。因为他们挖开了近海的泥沙,从沙地之下突袭而来,躲开了所有只依靠水才能进行侦察的术式。
万幸的是,即使教廷在主战场上和艾美利嘉对峙之时,也没有分出半点其他地区的兵力来拆东补西。而为了保证速度和效率,艾美利嘉的突袭队人员也缩减到了最小,使得这场突袭就在这海岸边形成了艰难的拉锯战。
而洛里尔就是其中的这战线中的一员,是这一片战区的联络指挥。
前线的士兵这辈子也不会忘掉那些金属的恶魔从海底跳出时带来的恐惧。在最开始的五分钟,简直是一边倒的屠杀。
五米的机甲——第三代“Dolls”在艾美利嘉人开发的“投射”装置下,以人人都拥有的“精神”作为能源,又几乎将驾驶员的意识完美地与操作链接在了一起,成为为了屠戮的利器。
“魔法”?也许对于像洛里尔这样的总主教所掌握的五阶术式来说还有一战之力,但是,对于那些普通的神父以及十字军来说,他们所掌握的基础术式仅仅只能在那些机甲上印出无关痛痒的印子。
机甲行进的喧嚣,术阵发动的光辉,血,泪,还有凄嚎。在回忆里随着血水一同咬上了灵魂和现实。
“圣歌队呢?!立刻集合!”
“术式描绘完毕!需要!啊!!!!”
“躲开!是激!……”
巨大的光柱横扫战场,仿佛神话中巨龙那愤怒的吐息。两百多人的生命同时化作了蒸汽。刚刚集结的一个圣歌小队甚至还没开始他们的第一场集合术式吟唱就化为了飞灰。
“敌人登陆!!!!!”
不知是谁,发动了扩音的术式,将最紧急的消息传递到了角角落落。注意力转向那声嘶力竭的一处,却只能看到一道高高扬起的火光,警报也因此戛然而止。
但是,玉罗普隆的反击也因为这牺牲自我的提醒而拉开了序幕。
战线后方的营地里,斯卡特通过瞭望术式观察着战场的一切,并通过术式网络进行着指令的下达,他很冷静,尽管他很想去援助前线的战士,但他明白,自己在辅助“福音”方面的天赋使得他在援护上拥有更高的价值。
“总部!听得到吗?”一个通讯术式中传出了战士的声音,还有独属于前线的轰鸣,“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洛里尔看了看,这是来自于一处信息战的求救信号,不知是怎么被一个年轻战士切入通讯的。
他并没有接,因为那一处地点已经被放弃了,被作为了一处诱敌的口袋,但他也没有隔断术式,所有的通信部都听到了这几乎绝望的呼救声,恐怕连求救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正在这片麻木的指挥所可笑地回荡。
忽然一声巨大的震颤,这个通讯术式化为了碎片,但是这些联络员还在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为了教廷,为了玉罗普隆。
好像这句话能带来无上的光荣一般。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便开始习惯了这样的命令呢?铁血而无情。
洛里尔的神色出现了不应该的迷茫。
“洛里尔!洛里尔!”
天真纯净的话音响在记忆深处,那时他们还是孩童,坚定地行进在沐恩之路上。
女孩在那时一直是男孩的小尾巴,还要护着脖颈间纯银的十字架,那都是他们童年最美丽的信仰。
宏大的圣彼得大教堂,每周日都会在中门为众人祈福的教皇大人,排着队等面包的白鸽,还有帅气庄重的圣殿骑士们。
“我要成为最帅的骑士!在教皇大人的祝福下披满功勋!”幼时的豪言壮语藏在回忆的泥潭中,似乎还是那么高昂澎湃。
“那洛里尔一定会和哥哥一样帅气!”跟在身后的女孩曾经是如此的较弱苍白,一阵风似乎都能把她吹垮,但却有着整个梵蒂冈最纯美的笑容。
“哼!我会比斯雷塔还要厉害!你可要看好了!”
“呵呵。”女孩扭过头去,好像不想理他,却又离他很近很近。
“哥哥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鸽子们像海洋一样环绕着他们,争抢着撒下的面包屑,听到她的话,都抬起了头,转向她。
她掰面包的手停了下来,世界好像突然失去了声音。
“不知道……”男孩小声地说。
沉闷的钟声响起,鸽子们都飞了起来,羽毛布满了空气,像是最为壮丽的大雪,飞扬之中,响起了教皇祈福时庄严沧桑的念诵。
大教堂的钟声从春夏响过秋冬,从孩童响为少年。
十四岁是美好的年纪,青春开始了它的绽放,最美的时光从这一刻开始。
但这并不是女孩的青春。
或者说不可能有如此美好的时光。
十四岁的少年推着轮椅,走在圣彼得大教堂前的广场上。
鸽子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多,那么肥,但人却早已变化。
看了眼轮椅上苍白的少女,少年眼中满是疼惜。
他在向着圣殿骑士的路上稳步迈进,修长,匀称而有力的肌肉逐步成型,似乎能看到一个优秀骑士的雏形。
可是少女却一天天地病弱,憔悴,主教说是太过于优异的“精神”逐步摧毁着她孱弱的身体,枢机院曾建议她接受手术,帮助她更好的适应自己的天赋,但被她拒绝了。
如果那个时候哥哥回来了,是不是没办法第一时间见到他了呢?
就是这样简单甚至可以称之为幼稚可笑的想法让她坚持了五年,也虚弱了五年。
少年伸出手,为那双苍白若纸的小手掰碎那块面包。她现在甚至没有掰碎面包的力气。
“洛里尔,哥哥的信……来了吗?”
仿佛游丝一般的细语,让少年不得不凑下身去听。
五年了,被送往前线的哥哥总会周周寄信回来,信很长,讲述着外面的世界:大海,天空,森林,奇怪的飞禽走兽,潜鱼豪鲸,还有士兵们是不是发生的有趣日常,平淡地好像不是去参加战争,而是去郊游了一般。
少女的信也是这样,描述着一天的晚饭,喜欢的花卉鸟语,今天新买的帽子,绝不会提一点点自己那虚弱的身体。
少年愣了愣,像是在犹豫,然后摇了摇头。
果然,换来了很轻的叹息。
“又没来吗……已经两周了。”
“大概是太忙了吧,据说前线的战线……有些吃紧。”
“这样啊,回去吧,洛里尔,今天该写信了。”
“了解。那……”
“哼,肯定要监督你,不准写我身体不好,不然会让哥哥分心的。”
“是是是……”
“还有三个月,再有三个月哥哥就可以回来了。”少女这样说着,细微的声音染上了快乐的明黄,这让少年自己也不由得扬起了微笑。
哥哥回来了,不是三个月后,仅仅只是过了三天,回来的只有他的名字,写在一长串的阵亡名单上。
少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自己的步子僵硬地仿若木头,大脑杂乱无比,满脑子都是怎么办。该怎么告诉她?
谎言?不,她太敏感了。
家门自己被从里面推开了,几个穿着紫色的神父走了出来,看到了他,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看到了少女坐在轮椅上的背影,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般,光照在她身上2,好像能穿过她的身体,就好像她随时会消散在空中一般。
他有些不敢靠近,但仍旧跑了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哭声,一点点响起,从她僵硬的身体里榨取着每一丝力气,这是五年来她发出过的最大的声音,以最为痛苦的哭号宣泄。她的手里紧紧抓着带血的、残破的军袍,指甲深深地嵌在衣料里。
第二天,他找不到她了。
阴暗的天空倾泻着暴雨,少年独自在街道上奔跑,呼喊着少女的名字。
“希拉!”
“希拉!”
“希拉!”
可回答他的只有挂在街坊间的紫色旗带,所有人都在家里悼念着逝去的人。
他忽然在大教堂前的广场上看到了翻倒的轮椅,暴雨像是帘子,遮蔽了世界,狂乱地扑在他眼前。
但他还是看到了。那个趴在阶梯上,一点一点向上爬的苍白身影。
几十步的距离,却是那么遥远,那么痛。
他再一次抱住了她,在这片冰冷的雨里,感到的是如同霜冰一般的寒冷,好像她已经失去了体温,但她的手依然探了出去,她的眼睛依旧死死地钉在大教堂那宏伟的圣门。
对了,还有那无力的心跳。
“够了,够了,够了希拉……”少年的声音开始了呜咽,开始了哀求,“我们回去吧,回家吧,求求你了……”
她没有听,或者说根本不想听,细微的力量从她身体里透出,好像想挣开他。
圣门忽然响了,宏伟的青铜门慢慢打开,穿着白金色圣袍的老人走了出来,站在檐下,看着雨中的二人。
“教皇大人!”她喊道,微弱却在这片狂雨中清晰地如同惊雷。
“恳请您治好我!不论用什么办法!求求您!只要能治好我!让我前往战场!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少年愣住了,他看向怀中的她,还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纤细,但是那双眼睛里不再是纯真和美好,而是一片漆黑的复仇之火。
教皇站在雨帘前,还是那样的威严,但那双眼睛却冰冷地仿佛手术刀。
在空无一人的家里,书桌上摆着打开的信,只有短短一行字,墨迹早已干涸褪色,好像写下了很久很久。
——“照顾好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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