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也开始意识到自己最近是不是点子有点背。
前些天，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的休息日，原打算好好睡个懒觉，晚上再去经常光顾的酒店喝上两杯，顺带着看能不能机缘巧合下把悬而未决的终身大事给办了。
结果却在一些狐朋狗友的蛊惑下，去了家该死的占星店，找那个据说是整个北地城邦最强的占星师测了个劳什子姻缘。
其实想要测姻缘这个想法，很早他就有了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今年二十岁，相较于同龄人来说已经是晚婚晚育的年纪了，而他因为职业的关系现在仍旧单着。
看着过往没心没肺、一起嬉笑怒骂的兄弟一个个成家立业，肩膀上也扛起了名为家庭的重担，有了男人才有的那种厚重和隐忍的质感。而他还是个没有开启过封印、没有真正谈过恋爱的迟暮少年，就五味杂陈。喝下去的美酒也成了酒入愁肠，全是相思苦。
为了在有生之年完成解除封印、完整自己生命意义的伟大使命，卡尔在朋友的怂恿下，也是在自己深埋在心多年深思熟虑之下，决定尝试着迈出属于他的一小步——测个姻缘。
却没想到对于常人来说的一小步，对他来说可能还是太过急功近利，以至于扯到了裆。
整个故事还得从三天前的那个晚上说起。
那晚，酒过三巡的时候，他最终还是走进了那家充满了神秘质感的占星店，推开那张门之前他做了两个深呼吸，却被忽然上涌的酒气狠狠地呛了一下。
现在想起来，当时那个险些让他窒息的酒嗝已经是对那之后将要发生的一切作出的警告了。只是当时着了脱单魔障的自己又如何能敏锐的察觉这些？于是，强行咽下去已经到了嗓子眼里的酒气和饭食，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走进去的屋子意外的比较普通，唯一特别的是占星店内的帘子外边立了快告示牌，上头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单词，大致意思是谢绝与占卜无关的人员入内否则将受到诅咒。
他没放在心上，心里只以为是这家店主人故弄玄虚的噱头而已，就拨开了帘子走了进去。
是的，看到这里，细心、机智、聪明又美丽的您应该已经发现了，其实我们的主人公卡尔同学压根就不信什么占星、占卜之类的，他甚至都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他之所以要来只不过是找一些心里的慰藉，仅此而已，不会再有更多的含义了。
然而，等卡尔坐到了那个店家面前，他们隔着一张布满了各种杂物、工具和星宿模型的巨大桌子，遥相对望了足足一分钟之后，才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升官之后工资多到有些无处安放了，才来了这该死的地方，解决一些手头快要握不下的银子。
之所以忽然有了这样的念头，纯粹是因为对方的外表怎么看都向个乳臭未干、鼻子上还挂着鼻涕的小屁孩，字面意义上的那种，绝对没有诋毁的意思，也绝对不是因为对方在预测完『在不久的将来你会遇到命运中的她』之后，又多此一举的补充了一句『这将会是一场注定届不到的爱恋』——诸如此类的，而跟对方撕破了脸皮。
嗯，绝对不是。
卡尔从十岁开始就在贝洛斯这座城市里干着边防部队的苦差事，平生最擅长的事情除了打打杀杀就是动嘴皮子功夫，自然是让年纪且轻的占星师知道了何为一秒十喷的威力。
剧本相对的还是老一套——气急败坏、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的占星师对他下了恶毒的诅咒，诅咒他这一生注定要被噩梦缠身，祸必将至，福不再来。
卡尔面对这样的诅咒只是轻描淡写得在地上吐了口清清淡淡的口水，一分钱也没给，潇洒地走了。
于是之后的这三天，先是因为紧急任务中断了假期，再就是任务期间放跑了一个该死的旧人类被罚了半年俸禄，好不容易在今天清晨的时候，在熹微的晨光中遇到了那个英姿勃发的可人儿。
原因为自己的春天要来了，多年特殊工作加戍守边关的职业素养，让他得以把情绪小心翼翼地藏好，正所谓君子藏器在身只等待时而动，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来一次夕阳下的奔跑，画上青春的句点，走向一条现充的不归路。
然而剧情却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急转直下，这场还没开始的爱情几乎是才萌芽就被宣判了死刑——他被组织告知，对方极有可能是组织当下死对头派出的探子。
这些零零总总的事加起来逐渐动摇了他对宿命论坚定不移的反对态度。但最后一丝人定胜天的念头让他争取来了审问那可人儿的机会。
原本是打算以软为主以硬为辅看能不能教化对方改邪归正，顺道也算是培养感情上演一出军情虐恋最后在曲曲折折中圆满收场，也算一段佳话。
结果又是无疾而终也就算了。审问过程还一度被对方冷硬坚定的态度和飒爽神骏的少女风采弄得少年之心不断烦恼悸动，话题总归是要提及她的同伴，却被她用恨之入骨、只想生啖其肉的目光凝视了一个小时，终于顶不住，败下阵来。
遂转换阵地，想从小一些的女孩嘴里套出些有用的消息，以为情场失意职场得意这古训应该是不会骗人的，却没想到落了个如今的局面。
他开始对占星师的诅咒有了些敬畏。
至于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呢？
他此刻浑身的肌肉都传来撕心裂肺的疼，许是那些疼已经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总是有一阵没一阵的。他的脖子上有一个血红色的手掌印，要不是自己的骨骼实在比一般人硬朗许多，恐怕这脖颈就要被那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给捏碎了。
他回想起前一会儿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他清楚得记得才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按自己的计划进行的，那十三四岁的少女已经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只差最后那点稻草眼见着就压垮那只可爱又年幼的骆驼了。
于是他换上了此生做过的最下贱的表情，嘴里说着些往常自己都有些听不太下去的话。然后满脸带着抖S愉悦的笑容，昂起了头从眼底撒了些目光观察少女的反应。
少女的确是有些情绪失控了的——她垂着头，双手死死地抓着牢房冰冷又厚实的铁栏，双肩和手臂有了些轻微的抖动，像是啜泣开始的前序。
准确的说，卡尔以为少女的那个情态应该是快哭出来了，虽然他承认自己是有些恶趣味，但弄哭一个立场还不能确定敌对的少女绝不是其中之一，所以良心稍许还有所不安。
他叹了口气，想着是不是压力给得有点过火了，正准备说点安慰的话，套出些有用的消息就不再折腾的时候。那个少女却抬起了原本深埋的头。
卡尔发誓，即便他今天发过的誓比这几年加起来都多，他还是要发誓——他看到的那一双眼睛，绝对绝对不应该是从一个正常人类的身体里看到的眼睛。
就是算上不是人类的那些。
他所见过的各种稀奇古怪、生性残忍的怪物绝对不算少数，里头也没有一个，有那样一双眼睛的。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也不能那么说吧，但那双眼睛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地方已经是如墨一般的黑了，那双眼睛原本是该黑或棕色的地方现在更是比黑暗更黑。
那种黑如同死去的旷宇，代表天地之间某种绝对甚至于接近秩序本身的存在。
单凭卡尔这俗世凡胎的一双肉眼，往那黑暗中不怀敬畏的一望，便如同置身于没有穷尽的死亡之中。
那种近似于死亡的状态只维持了一瞬，但卡尔的感官之中竟似乎历经了永恒。
等他从那种可怕的状态中缓过来，那个原本还在牢房中的少女已经到了他跟前，单手抓住了他的脖子。
他意识最后一个片段的最后一个画面依旧是少女的那双眼眸，明明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即便愤怒全擎在那眼眸之中也以然是一双惹人怜爱的眼睛。
仿佛上一秒所看到的体会到的死亡全是虚无幻境。
可真的是幻境么？
躺在伤员床上看着木纹天花板的卡尔，沉默中陷入了沉思。
# 嘛，剧情发展速度的确不算快，但是十章左右大概就能再见我们的苏然同学了，大家不要急嗷 =w=
# 寒假这段时间努力码字，看能不能写点存稿以备不时之需，有个三四章存稿的话，状态好应该会有加更，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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