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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打箭川(1)

第二章 打箭川(1)

洛芙莉穿着宽大的风衣,若无其事地行走在打箭川小镇的河畔,身旁这条大河正好把打箭川分成两半。

沿途路过的人不断用鄙夷的眼色盯住她,同时还议论纷纷:

“快看,这小姑娘又出现了。真恶心!”

“这家伙每天的风衣都不一样,真恶心!”

说到底这小姑娘还是和我们不一样吧——洛芙莉盯住其中一位中年妇女,默默地自言自语。在等待10秒等中年妇女离自己越来越近后,她一惊一乍的面部表情异常地滑稽,台词也刚好是刚才洛芙莉自言自语的那几个字,分毫不差:

“说到底这小姑娘还是和我们不一样吧!”

洛芙莉叹口气,感觉自己快成了预言家,可以准确的命中路人的台词。她加快了步子,而越来越多发现她的人则惊恐万分地避之不及,如同被摩西劈开的红海海浪一样,争先恐后的给主人公让开道。

她的目的地是镇上的管理小屋。

小镇居住的人每天都要到这里领取定量的生活用品和食品。

“洛芙莉是吧?今天是你留在这里的倒数第七个日子,越到这个时候就越不要犯错哦!饭要好好吃,觉也要好好睡~”

“哦。”

一个很有大姐姐感觉的工作人员耐心的说着,只是嗓音越来越颤抖。洛芙莉在最近已经听她重复了23次这样几乎完全一致的话语,唯一的区别只是倒计数的天数。

这位大姐姐一只手递给她一个签到的表,一只手扶住后面房间的门把。她标志性的微笑持续着,身躯却渐渐地瑟瑟发抖。洛芙莉早就知道门后面的玄机:一成不变的一个报警器,以及一只手枪。

为了不增加自己的麻烦,洛芙莉通常一声不吭地填着这张签到表。她需要填写签名,并按下指印,完成签到。当月的签到表还有6天的空白,这六天也就是在这个小镇生活的最后时光。

“祝你……有,有美好的一天!”在洛芙莉离开之前,这通常是那位大姐姐和洛芙莉搭讪的最后一句话,她声音已经变得极度紧张。

洛芙莉转身就走,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

“洛芙!帮我领下餐包和几小袋花茶,还要两件瓶装饮用水。我和达瓦都要!”

这时远处的传来了招呼洛芙莉的声音。洛芙莉转身一瞧,扎着一小撮小辫,身着淡红色连衣裙的少女正大大咧咧的朝她招手,她身旁的小个子女孩仍旧裹着披肩和帽子,很淡定地望向这边。

达瓦和洛芙莉出现了。两人刚来时虽然被小镇管理人分配到其他街道的屋子里住下,但隔了不久,两人就搬到了洛芙莉的那个四层楼的大屋子里住下,达瓦还说服了对门面包店的店主,早上借她一块地方,每天都要和洛芙莉进行所谓“攻防演练”。

她们俩周围同样拥有摩西开海般的神力,周围的行人遇到她们都如同被硬生生劈在两旁的海水,避之不及。

“喂,萧雾,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迟到……”洛芙莉露出鄙夷的神态,“误了点你们没东西吃活该!”

“嘿嘿,洛芙,反正也没几天了就要回去了,没必要那么夸大问题嘛。”

“领完东西以后,我们得赶紧去火车站再实地勘察一遍。”

“洛芙真是的……过于严肃了。”

名叫萧雾的少女虽然嘴上那么说,但还是接过了洛芙莉给她的豆沙餐包,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就好像八辈子没吃过面包一样,夸张地调高了她含混不清的音调,来赞颂这美味。而她身旁的小个子女孩则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地和洛芙莉商量着:

“最近火车站旁加强了守卫,我们来试试这个方法越过守卫……”

她递给洛芙莉一个小纸条,上面罗列了很多断断续续的话语。

“关卡1:是一个临时派驻的门外汉,兼职哨兵而已。他生前是一个豆腐店老板,在这里住了一两年,也开了家店铺卖豆腐。只需承诺说待会儿买他的豆腐即可。”

“关卡2:是一个有武装的卫兵。他问我们什么话全都不要答,等他说完了,洛芙莉露出可怕的表情说一个‘滚’字即可。”

“关卡3……关卡7:最终关卡,是一个守门的大伯,只需要和他套近乎,说自己生前和他是邻居,他就会放我们进去。”

洛芙莉歪着眼看完整张小纸条的文字,马上把它揉掉,扔进垃圾桶。边往前走边抛下话:“达瓦,别把他们当傻瓜。”

“……信不信由你,反正这是我研究的成果。他们的思考模式和对话方式都是设定好了的。我们按照这样行事就能轻松应对。”

快步跟在洛芙莉身边的达瓦把嘴巴埋进她裹着的厚厚围巾里,含混不清地说着。

“咦?你们俩走那么快……很累的啊!呜呜,什么时候变成我专门负责抬饮用水了?”萧雾抬着两箱饮用水费劲地在后面走着,不断的自言自语,突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警觉地停下了脚步。

“警察!”

一看到有警察,达瓦下意识的缩到洛芙莉后面去。

在打箭川,时常有这样的巡逻者强行要路人停下来接受检查。

达瓦拉了拉洛芙莉的衣角,压低声音说道:

“……瞧,又遇到警察了吧。那个是编号32的警察,我们已经是第五次遇到他。他主要检查我们有没有带上相关的居住证件等等,经常还会刁难我们。不过我们已经5次战胜他了,再也不用怕什么了……要下手就赶快,目前只有他一个人,还没有他的同伙。”

洛芙莉叹一口气,回头望望萧雾,默默地伸出大拇指。

在萧雾歪着脑袋还在一脸不解地发呆之时,洛芙莉就拽住她的手,快步跑向前面那个正在盘问其他人的警察。当两人就要和警察迎面相撞时,洛芙莉一个急停,让箫武随着惯性扑向了警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箫武笨拙地将警察压在了身下,而那个警察就象遇到邪神压身,开始不停地抽搐,一阵大叫。

在箫武好不容易爬起来后,他面红耳赤的仓皇起身,象个逃犯一般仓皇逃窜。

“疼。又被你们当球拿去砸人。”箫武哭丧着脸,在地上缩成一团。

“别卖萌了,继续干活……”洛芙莉对着箫武的屁股踢上一脚。

“这警察叫了九个‘啊’,和以前相比分毫不差。”达瓦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个记事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记录。

刚才这个警察的特点是一碰到女孩的身体就过敏,巴不得尽快逃掉。

“这些木头人都一根筋,对同一个人永远说着相同的话……亏得我在这里待了三年还没崩溃。”洛芙莉皱着眉头,径直走开。

打箭川的所有居民,都像木头人一样严格遵循自己的会话方式和行为方式。

洛芙莉曾和达瓦一起推测,这个近乎天堂的小镇也需要一个法则来妥善运转,并协调各种资源调配,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把来这里的人全都变成木头人应该最简单。给他们什么指令,他们就照实去做。

但只有一点令两人不高兴,这些木头人每次在居住年限已满,需要乘坐列车回到下界时,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狂热。洛芙莉在头两年回下界的列车赶到时,亲眼看见平时严格遵守准则和规范的他们,却将整个火车站变成了混战的战场。

列车的座位有限,如果没有抢到座位,当列车开走后,这些木头人当即“超生”,就象突然断电的机器一样倒地,其后,白色雾状的谜之气体从口中脱出,并在半空中凝结成所谓麻糬状的“灵魂”,像神怪剧里的幽灵那样奔向天国。

“……洛芙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在想什么?”

“我?当然是平安登上回程列车的方法。这些木头人潜意识里仍旧有求生的欲望吧。但这样增加了我们登上列车的难度……”

——这样想着的时候,洛芙莉发现了前方的骚乱。

路上巡逻的警察们越来越多,簇拥着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突然,人群里爆发了巨大的欢呼声和口哨声。

“抓住你了,就是你这偷东西的家伙!你偷了别人的项链。”

“来吧,拖到路中央去,快就地解决掉他!”

“烦死了,就是听到有人报警说有小偷,我们这才出警的。”

几个警察骂骂咧咧将一位年轻的男子活捉,而后,他们给他五花大绑起来,把他扔到了路中央。

“我是冤枉的!冤枉的!真正的小偷已经跑掉了!”

年轻男子慌张的还想大声辩解什么,一个警察拔出手枪,不由分说的就对着地上的年轻男子身体来上了一枪。

闷响在天边久久回荡。洛芙莉看到,他中枪的部位除了有血迹慢慢浸出之外,白色雾状气体也徐徐从身体中泄出,这些雾状气体在半空中重新凝结成幽灵状的灵魂,缓缓升天。

警察们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收班,静悄悄的走掉。

围观的木头人们则面无表情的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有人还从花店捧了一束鲜花过来,放在年轻男子躯体旁。

放完鲜花后这个木头人的和洛芙莉擦肩而过,洛芙莉一惊,只感觉自己掌心里多出了一条项链。

就在洛芙莉攥紧拳头回望过去的时候,那个拥有“盗窃”技能的木头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忠实地炫耀了一把自己的盗窃技能。

“……说不定在下界,他就是专门小偷小摸的那类人呢。”

身边的达瓦压低了声音解释着,稍后,她也面无表情的跟着众人一样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一个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顺利回到下界。

洛芙莉望着天边,只剩下来回游荡的浮游岛依稀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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