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初夏时分。
洛芙莉·瑞恩八点准时起床,在早上的钟声敲响九次后紧紧咬住最后的薄面包片,坐在自家门前的干草垛上,盯住对门未开张的蛋糕店,拉下脸一言不发。宽大的淡褐色风衣把她细小的身子裹住,就好像一片巨大而破落的枯叶赖在草垛上一动不动。
“她今天又换了件风衣……”
“小声点,别让她听到。”
行人们来来往往,偶尔有人在议论洛芙莉,也有人偷偷瞄了两眼洛芙莉,而后像遇到瘟疫一般快步从她身前离去。
眼见从她身边经过的路人越来越多,洛芙莉那对宽大的眉毛不时皱起。几个不知从哪儿跑出的小孩轻灵地跃进了她的视线,反复嬉闹着的身影把蛋糕店橱窗内松软的香草蛋糕给挡得严严实实,这令她嗓子里发出“呜~”一般不爽的声响,等这帮孩子干脆趴在玻璃橱窗前把所有蛋糕都挡住后,她攥紧了拳头终于忍无可忍,扎着双马尾的淡茶色蓬松头发里突然吓出一只雏鸟。
“下去!别冒出来!”
她扯高了嗓音命令着它,想把那只雏鸟按在头发内。却由于风衣袖子过长,最后只有无法露出右手的袖口在反复击打着头顶。
“哇,那个洛芙莉要来了,大家快跑!”
突然那帮孩子就一哄而散,把橱窗里一整排蛋糕的模样都还给了洛芙莉。
她见惯不惊地重新躺回草垛上,用力把鞋子甩掉,身体像精准钟塔里的驱动齿轮那样,双脚踢起,放回草垛,踢起,又放回草垛——这样做的结果自然是肚子里的饥饿感越发浓烈。她心头默念着倒计时,当从双数数到了单数,最后归零时,对面蛋糕屋的卷帘门发出了阵阵轰鸣。
“门开了……就趁现在!”
洛芙莉边自言自语说着,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向前,宽大的风衣随风当街飘落,她迎着卷帘门打开后的身影,挥起了拳头。
“……又是你。抢面包的强盗……”
当她听到对方用这样的话形容自己时,为时已晚。
身后飞来了平底锅,结结实实地把她砸个正着。而当她摔倒的一刹那,勾住了房檐下的绳子,霎时间一桶清水倾泻而下。
“……103:117,作为防守方的我已经大幅领先……”
在洛芙莉成了落汤鸡之后,对面少女用冷静而细小的声音念着。
少女身着少许萝莉塔服饰风格的白色上衣及天蓝色的及膝裙,袖口、衣角和裙底还带有些许蕾丝边。她的肩膀上披着一层镶有金色印花图案的灰黑色披肩,披肩上小巧的蝴蝶结置于胸前,将披肩扎得很紧实。和披肩上连为一体的帽子裹住她小巧的脑袋,一袭银白色的卷发下,少女脸上绽放着淡定从容的神色。
“居然从你这家伙身后飞出个平底锅,怎么做到的……不过达瓦,我们已经对抗了220次了?”
“……当然,最近都是每天一次。给!”
名叫达瓦的少女将毛巾递给了洛芙莉,洛芙莉毫不客气地接过来擦了擦头,又大大咧咧的掷回给达瓦。
“……不快点换衣服,会感冒的。”达瓦面无表情的压低了声音说着。
“没关系,反正我体质挺好,就算成了落汤鸡,待会儿多喝点水就行了。喂,萧雾那家伙九点半回屋吧?我倒是真得赶快换身衣服才好。”
一听“萧雾”这个人名,达瓦静静地点点头,见洛芙莉递还毛巾,她飞快地扯过来,警觉地扶住卷帘门往后退了一步。
洛芙莉见状,一阵叹息:
“好啦,别再一脸警惕的样子,我哪次输掉后抢你蛋糕了?我现在是很饿,但规矩始终是规矩吧:没能侵入蛋糕店的话就得挨饿。”
“……”
洛芙莉并未等达瓦有所答复,一脸严肃地转过身去朝对面自己的大房子走去,就象一辆卡车横扫马路,周围凑热闹的人避之不及,几只趟在路中间看热闹的鸽子也是一哄而散,直飞云霄。
她进屋后赶紧闭上厚实的铁门,任铁门碰撞后一阵嘶吼,把路上的喧闹彻底吓到了门外。
“真麻烦……又要换洗衣服。”
她自言自语的说着,把门前的开关打开,等大厅亮堂起来,视线也就变得广阔起来:这个屋子足有四层楼高,高高在上的天花板悬着一顶巨大而明亮的吊灯,将整个屋子点亮。一楼客厅的家具陈设一应俱全。沿着古朴却考究的木质楼梯望过去,每层楼都有两三间屋子可住,再辅以储藏间,做个小型旅店都绰绰有余。
屋子的陈设全都是前人留下的,她并未做什么改动。要说什么个性化的布置,那就只有在客厅木桌旁冰箱上的贴纸。贴纸足有A4纸那么大,上面歪歪扭扭地用钢笔写上了什么。
她像个士官一般检阅着冰箱贴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半晌,若有所思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橙味汽水。正欲甩掉身上湿漉漉的风衣上楼时,屋子上方突然窜出了些许噪音和麦克风的响动。突然间,空阔的屋顶下回荡着中年女性的声音:“请新来的居民赶紧到打箭川小镇管理处登记,领取生活用品和小镇指南!”
由于人声过于突然且音量太大,她一惊,猛烈地打了三个喷嚏。
因过敏性鼻炎的缘故,她常常把打喷嚏和感冒联系在一起。不幸的是,在她窜进顶楼自己的房间时,挂在卧室墙壁上的喇叭也再一次不失时机地重复播着镇上的最新消息:
“请新来的居民赶紧到打箭川小镇管理处登记,领取生活用品和小镇指南!”
——这也是迄今为止只有她一个人住在这屋子的原因之一:屋子的设计人不知为何特别热衷扩音器和喇叭,楼上楼下被他安上很多。一到小镇的广播时间,突然爆发的巨型声浪足可将屋子里睡成死猪的人吓得心脏飞起来,又可让醒着的人被活生生地被吞没,晚上接着做噩梦。
“真是麻烦,又到了‘打箭川’吸纳新人的时候了……”
洛芙莉忍受着巨大音量的折磨,打开衣橱把衣服统统扔到床上供自己挑选。等两分钟地狱般的广播结束后,她舒了口气,打开自己寝室通向阳台的门,从阳台上远眺过去,一条湍急的大河刚好把小镇分成两半。
在大河的岸边,汹涌的人潮像群居的蚂蚁一样涌动着,涌向唯一的六层高楼——那里就是小镇的管理处,从今天开始,这些人将会成小镇的居民。
而隔几天以后,又会有一部分人离开小镇,因为小镇提供的住房有限。
“……所以快点过来吧,快饿死了。”
洛芙莉、达瓦和萧雾三个人都将在几天后失去居住权,而小镇遣送他们离开的方式很单一,仅仅只会发送一列列车过来接走她们。由于每次需要送走的人远远多于列车的实际载人数,她们近来聚在一起的时间很多,一直在制定对策,研究怎样才能更好的抢到那一班小镇列车的座位。
“真是的,太慢了……”
洛芙莉披上另一件过长的风衣,饿扁的肚子时刻给脑海提供着名叫“CAUTION”的脉冲信号。到了每天例行的功课时间,她忍受着饿肚的烦恼,把自己的父母,以及哥哥的相框放到桌上挨个儿排开,一个人趴在桌上喃喃自语:
“等我回来,很快我就会回来了……回家后一定要让我饱餐一顿才好!”
一说到“饱餐一顿”,窗外飘来了蛋炒饭的香味,邻居家晚起的孩子开始用餐。她终于按捺不住,冲着天台下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出了怒吼:
“萧雾,你在哪儿?快滚出来!”
自己一声怒吼之后,楼下的行人望着自己,竟开始像看到恶人一样抱头鼠窜。同时夹杂着议论纷纷的声音:
“妈呀,看!”
“快走快走,那是个有病的家伙,不要被她传染上了。”
每次路人们看到洛芙莉,都主动离她远远的,洛芙莉已经见怪不怪。
她忿忿地回到里屋,烦闷地关上门,坐在沙发上猛罐一口温水,藉以消除一些饥饿感。她无能为力地瘫倒在沙发上,懒散地拿住遥控器打开电视,早上9点多的时段惯例播放着低幼的动画,下方的滚动字幕条则介绍着小镇的新闻:除了美食指南,天气情况以外,最浓墨重彩的莫过于河道沿岸的某户人家的一只母猫产仔,生了4只小家伙。
——她无精打采地看着这样的新闻。
楼下喧嚣声四起,从窗边飘来的香味顺着飘散到了屋子里,她警觉地挺直了身板自言自语的说:
“的确是萧雾的味道来着……”
这是“萧雾来了”的预感。当她发现了楼下的行人全都惊恐万分的四下而去之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观点。
有传言说洛芙莉、萧雾和达瓦三人的气味和其他在小镇里的人不一样,一想到这里,洛芙莉一边顺着楼道跑下去,一边再次习惯性嗅了嗅自己的外衣,却只闻到昨天洗好衣服上的茉莉花清香。
她打开大门,一个穿着浅红色的长裙,外面套着浅色棉麻轻薄外衣的女孩映入眼帘。女孩头发不长,后脑勺还绑了一条小辫,看上去人显得挺清爽。
女孩兴高采烈地张开双臂,一笑起来嘴角就出现了一个小酒窝。她一看见洛芙莉的身影出现,就迫不及待地冲过来把她抱在怀里。
“HELLO,洛芙!瞧小五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这是今天的见面礼!”女孩兴高采烈的自称为“小五”。
“别那么兴高采烈好不好……我的早饭在哪儿!”洛芙莉嫌恶地推开她。
“嘿嘿,你不是说让我带个大份的鸡腿堡嘛,于是小五想了想,还是给你个大号的惊喜算了。”
鸡腿堡完全没有踪影,萧雾手上空空如也,而惊喜源泉全来自她身旁的男性——洛芙莉才发觉她身边有个男的一直在发呆。他180CM左右的身材,身形有些魁梧,面相却并非善主。脑袋上被扣上了至少三块炸鸡排,上面又扣了一层面包,还有两个还没煎熟、尚存液态的鸡蛋。
“请慢用……”
“用个屁啊。”
“啊,不合你口味么?”
“我想把你的智商拿来喂猫……跟你说了给我带饭来,不是让你搞什么行为艺术!”
洛芙莉不再搭理一脸疑惑的萧雾,而是咽了咽口水踮起脚尖,眯着眼睛作出手势瞄准男子的头顶,肚子里的饥荒警报接二连三的鸣响,驱使她本能的后退了两步,像学校运动会时准备攻克跳远项目那样,想来个蓄势待发的冲刺助跑。
男子头顶上的鸡腿堡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他哀怨的神色下却镶嵌着透澄的浅蓝色眼睛,似乎一直在等着洛芙莉作出举动。
——就在这突然爆发的刹那。
洛芙莉刚一作出饿虎扑食的模样,连双腿都还没有腾空跃起,男子却突然打出一个“暂停”的手势。这一举动让洛芙莉始料未及,差点一个跟头栽到男子怀里。
“我说……你到底想干嘛。”
男子后退两步勉强维持着头顶炸鸡块和面包的平衡后,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灰黑毛色的小猫,把它放到地上后,顺手把脑袋上的面包撕成小块,全让猫给吞下。
“喂,不能这么糟蹋食物啊!”
洛芙莉不自觉的就狠狠踢了过去,男子侧过身去,无论迁怒于人的洛芙莉踢得有多带劲,始终像坚盾一般保护着小猫,直到这只猫轻轻叫唤一声,一阵快跑消失在了人流中。
稍后,他瞅准时机,抓住了洛芙莉踢过来的脚尖,只顺势一甩,就让洛芙莉在空中仓皇地转了一圈,狼狈地倒地。
“你个混蛋……每次都这样碍事!”
“好啦好啦,你们俩不要一见面就打架好不好?早饭早就给你们留了的。”
就在洛芙莉咬牙切齿,准备反击的时候,萧雾笑眯眯的不知从哪儿掏出两份才烤好的面包,放在男子和洛芙莉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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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芙莉屋子的客厅内,茶具都已摆放好。鲜榨的果汁和新鲜的水果也已经端上了桌。
“好啦,小五我宣布,今天的作战研讨会开始!”萧雾一脸愉悦的抬起双臂宣布着,顺手将桌子上的“主持人”牌子拿到跟前。
“话虽这么说,但刚才是怎么回事。你今天发什么神经?”洛芙莉一脸不爽地靠在座椅上,随性地把脚搭在桌子上。
“……这表示小五的状态比较好吧。”达瓦拉了拉衣领蜷缩住自己的身体,用帽沿遮住自己的嘴巴。她也习惯性的把“萧雾”念成“小五”。
达瓦习惯于在说话时压低了声音,起初给人感觉就好像有难言之隐似的,久而久之洛芙莉也已习惯,如果把和她的对话写成书面语,就好像在每句的开头都加一个省略号。
相较于达瓦,笑眯眯的萧雾倒是声音高亢许多:
“没错!今天的我状态挺不错的。一大早就做出了这个作品。最近看了本‘形体构造’,我就觉得桑尼保准是个很好的模特!”
话不等她说完,洛芙莉迫不及待的劈到她的脑门上:
“别蒙混过关!不是说好了我们三个人开个研讨会吗?你把这家伙带来干嘛。”
“洛芙你真绝情……他可是你以前的同班同学。”
“让他立即从我眼皮底下消失掉!说了很多次了!立即!”洛芙莉看都不想看桑尼一眼,来回在客厅里转着圈,气冲冲地腔调。
“可是……他块头也比较大,挺可靠的。而且绝对很守时!”
“我看却像个呆瓜脑袋。”
洛芙莉站起来凑到桑尼跟前,眯着眼端详了半天,把自己杯子里的温水倒在他的头上。
桑尼湛蓝色的眼睛里泛出了忧郁的神色,只对她浅浅一笑。洛芙莉烦闷地跺了跺脚,朝他头上淋下第二杯水。
就象是旧型号的计算机响应速度过慢一样,隔了足足两分钟后,桑尼才简单地说了两个字:“好——烫!”
“我还以为这家伙是个哑巴。”洛芙莉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坐回了自己的原位。
“……打住!洛芙和小五,不要无谓的耽误时间,我们赶紧进入正题。唔,桑尼要听的话也随意,我不会干涉。”
达瓦抱住热饮杯子取暖,低沉而缓慢的嗓音强制将三个人的话题转入正题:怎样在正式离开小镇的日子里顺利登上唯一一趟列车。
“我们今天需要去实地考察一番。依靠前两年的情况,那些人会在列车出发前5小时就把车站围个水泄不通。是强行冲进去,还是选择其他方式突击到正门,要看各位的选择……”
“那么我的选择,你们当然知道。”
洛芙莉一只脚踏在座椅上,顺势把桌子上的“主持人”牌子抓过来,冷笑着捏紧了拳头。
达瓦咳嗽一声,无视了洛芙莉的举动,说了很多注意事项,洛芙莉不满地继续提出了想强袭的方针,萧雾时不时地也插两句嘴。几个人有时吵得不可开交,有时候全是达瓦和洛芙莉的一言堂。当达瓦讲解站内的各种陈设时,这些听得萧雾直打呵欠:
“哎……我们真的必须离开这座小镇么?我还挺喜欢这里。”
“那你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达瓦沉默半晌,确认她不是开玩笑后,接着问道。
“为什么不行呢……这里吃的东西又不错,而且每天都能活蹦乱跳。”
“……这也由不得你。再等两三天,你的居住权限就要到期,到时候什么都失去了。”达瓦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说着。
简单的说,讨饭,没人要,没地方住,像个社会的渣滓一样在下水道里生活。再也没人理你,只能做臭水沟的老鼠,吃着别人的剩饭勉强生存下去。
一见萧雾吓的脸都绿了,达瓦便不动声色地往盛水的玻璃管里倒进蜂蜜、切好的柠檬和热水,冲调了半天后,她往三个人的小杯子里各倒上半杯。仿佛屋子的主人不由自主的就换成了她,她需尽义务招待好来客。
“来,最后续杯的柠檬蜂蜜水,请用!”
在客厅时钟的分针还差5分钟指向最顶端时,她不动声色的将桌上“主持人”的牌子摆在了自己跟前。
“还有5分钟哦,我们的会谈就必须得结束了。接下来我还有自己的事。”
“达瓦你做事情都像钟表一样守时呢……成天这样不烦么?”
萧雾接过杯子懒散地问着。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陷入了新的烦恼:
“在下水道生活,在下水道生活……在下水道生活……全是老鼠,苍蝇和蚊子……啊,好像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买个睡袋好像比较好……还需要买个帐篷,超浓度空气清新剂!好吧,下水道里生存的话,就包在我身上了!”
萧雾沉醉似的自言自语起来,眼睛冒出了星星。却被达瓦和洛芙莉集体无视掉。
“那么接下来,会议该结束了吧。接下来是例行的仪式……” 洛芙莉站起来,理了理风衣,依旧是袖口过长,手埋在袖口内比划。
“诶?又不听我把话说完……”萧雾拖长了声音抗议。
“这仪式都做了三年了吧。”达瓦慢吞吞地说着。
“不过所谓‘善始善终’就是这个意思吧!”
洛芙莉招呼着两人,三个人对着冰箱上的贴纸双手合十,默默念着:
“三人结盟法则:1、既然承诺过别人,那说话就要算话!2、三个人要坐在一起吃晚饭。3、有什么事都好好商量。”
而后,大家陆续拿出自己家人的照片,把它们在木桌上围成了一个圈。洛芙莉拿出的是一张连带自己哥哥的四人合照,萧雾和达瓦则分别拿出自己和父母合影的照片,一旁发呆的桑尼也犹豫着把他的四人之家照片放在了这个圈的圆心处。
“我们就要回来咯!想不想我们啊!呵呵,这就象古代的魔法仪式一般。”
萧雾搓着手一惊一乍的说着,朝桑尼做个鬼脸。一旁默默看着的桑尼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也拿出了自己家人的相片,放到桌上。
镇上的广播再次响彻整个屋子,洛芙莉循着声音,顺势奔上了二楼,打开走廊上的窗户向外张望。
“——这里是小镇报时,现在是上午11点,本年度浮游的岛屿将在2分钟后离小镇最近!”
窗户外,一个浮在空中广袤物体慢悠悠地移动着,旁边还有数架直升机护卫着。根据运行周期,这个物体在今天将离这栋楼最近——至少可以大致看清它的本来面目。
确切的说,这是一个浮空而倒置的岛屿,地基在上,各种植物朝下生长,一切就像沉默的蝙蝠一样倒挂在岛屿的基石上。等它再走近点,洛芙莉可以看清楚,上面依附的除了植物以外,全是倒悬的十字架、下垂的墓碑,以及倒置的坟墓。
“这个叫打箭川的小镇,是一个中转站啊……都在这里待了三年了,真是好像一瞬间就过去了一样。”
下界的我还躺在病床上,一直还没被唤醒。都已经快三年了,如今只要我抢到回程列车的座位,回到下界,就可以苏醒过来。
所以,感谢这座收纳我们的小镇啦!正因为这座小镇,下界的我们都还活着,等上了那趟回去的列车,就重新回到正常生活中去了哦。
萧雾涌到洛芙莉身边,兴奋地握着拳头说着。洛芙莉虽然不爱听下去,但也正对着那堆倒悬的坟墓闭了眼,跟着萧雾的模样拍一拍手,拖长了嗓音应付了事:
“感谢——没有死掉真是太好了。虽然我看不清楚刻着我名字的墓碑在哪里……”
洛芙莉和她的哥哥胡安从西班牙远赴中国西部的山区旅行时,车子坠到了山谷。同车的人里有达瓦和桑尼。
而萧雾的状况则和他们不大一样。
她因为医疗事故而无法被唤醒,躺在下界病床上已经快三年。
她额外拿出两条稻穗,像敬献贡品一样把它置于窗边,双手合十。
“我在病房里认识的两个朋友,都已经转世了吧……我希望她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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