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是…”我看着坐在板凳边，低着头看自己伤口的女孩，大概二十出头，因为做了很多粗活的样子，可能会比看上去还要年轻一些。
“是…是凯瑟琳姐姐…”安蕾芙妮娅坐在她对面，轻轻地说着，“原来…我和薇薇安的朋友…”
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可是那个女孩还是盯着自己的伤口，为了逃避我的目光。
“需要让你们叙叙旧吗？”我问着安蕾。
不是她，是那个凯瑟琳摇了摇头，并且发出一声抽泣。
她的伤口还不算处理好，可是这个家里，别说酒精了，她连盐都不许我动用…可以说是穷的一贫如洗。
“安蕾…这位先生是…？”
“是亚特兰，从美国来的医生哦！”安蕾立刻解释着。
“我付不起医药费…对不起…”她轻声说。
“你以为那捆布料是谁付的钱啊…”我叹了口气。
“抱歉，我失言了。”那种口气小心翼翼，唯唯诺诺。
没有人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话。
“嗯…你们这里…也是裁缝铺啊？”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为什么还要去别人家做女工呢？”
“因为…现在没有富人买这样的衣服，穷人…也渐渐变得连衣服都买不起了…”她摇了摇头，“缝缝补补的，将就着穿，谁也不肯用吃饭的钱去买一件新衣服…”
沉寂，一个话题的结束往往意味着更深重的沉寂。
“哇！哇！”地，房间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啊…”凯瑟琳缓缓地站起来，走进房间里抱起了襁褓，里面的啼哭声并不是很有力。
“那是…那是你的孩子吗？”安蕾凑了上去，看着那里面。
凯瑟琳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我知道了。我走到角落，似乎对那些已经落了灰的衣服产生了兴趣，我背了过去，然后听见了婴儿**着乳汁的声音。还有婴儿轻微的哼哼声。
“啊…啊…好可爱…”安蕾芙妮娅发出有些幸福的声音，“我也想有个小小的宝宝呢！”
“安蕾…”凯瑟琳似乎想说什么，“…没事。”
穷的连饭都吃不起的家庭，想要供养一个孩子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为了生存，我可是见识过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喂下有毒食物的人啊…安蕾…
门外有人，胡乱地敲着木头门。
“喂！凯瑟琳！凯瑟琳！”外面的人在大喊，很明显是喝醉了的口气。
“等等…等…”
“啊！真烦人！”门被推开了。
是个男人，醉醺醺的，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颓废的醉鬼气味，那股味道还是最熟悉不过的纯酒精的味道。
“还有什么东西么？！”男人大声乱叫着。
“什么？”
“酒啊！我的酒喝光了啊！”男人斥责道。
也顾不得合不合礼仪了，我转过去看着那个男人，也许是因为我在角落里的原因，他暂时没有注意到我。
“可是，哪还有东西给你换钱…”
“你…你不是去人家家做工了吗？！怎么！？人家…人家不要你了？！”他质问道，“我都说了，你还不如去黑街…”
“这里还有…还有人在听着…你…你怎么能…”凯瑟琳几乎要哭出声。
黑街，偶尔赢了一两笔钱的赌徒们和码头工人们最爱光顾的地方。这话说的真是让人恶心得…
凯瑟琳死活落魄地退了好几步，婴儿嘴里含着的东西一下跳了出来，婴儿大声哭了起来。
“喂！你！”我向前迈了一步，大声斥责着那个男人，他眯着眼睛借着光打量了我一番。
“啊…请问您…”他一下子用着敬畏的口气问道。
“我是来找个裁缝的。”我说，“所以，如果我在和凯瑟琳小姐没有谈妥的情况下…请！不要！这样做！好吗？！”
“先生…可她是我的夫人…我…想…”他立刻用着可怜巴巴的声音请求道。
我重重地把几枚金币拍在桌子上。
“凯瑟琳，下次集日的时候我来取衣服。”我说。
我看着布料上那块黑红色的血迹:“洗不干净的话，就彻底染成红色。”
“做给安蕾芙妮娅穿的，来的时候我会付清另一半。”我简短地说，我不想再在这个房间里呆下去了。
[另一半]？我拍在桌子上的钱足够买下这里所有的衣服。那个男人眼睛里都在放光，嘴角压抑不住笑容，唾沫也在不断地向下吞咽。
“好好！没问题！”男人大声说，“保证您满意！大人！我的夫人可是这条街最好的裁缝了！您听我说，原先她…”
“闭嘴！并且给我听好了。”我用着极度愤怒的口气说道，“你要是敢在衣服做好之前把定金花了…”
“我会让人打得你直接去见阎王，知道了吗？”
他用着遗憾的眼神看了一眼桌上的钱，然后陪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您放心吧。”
我原以为凯瑟琳的眼睛里多少会出现稍微有些高兴的神色，可是她并没有，眼睛里什么也没有，麻木了一般地看着桌上的钱。
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对于我帮了她这件事并不感谢。
我不愿追究，不愿追究裁衣服的钝剪刀是如何在手腕上划出那么大的伤口的。既然你还想反悔，不想去死的话，还想祈求别人救你得话，如果我能救你，我就会做。
“走了，安蕾。”
“是…是！列克星…亚特兰！”我似乎吓到安蕾了，可是也没办法，刚才的口气是真的因为我太生气了。
家里不是已经没有钱了吗？为什么要去喝酒？为什么还要卖掉家里的东西去喝酒？！为什么还要让女人养活自己？
这样的男人，还不如真的去雇打手把他给打死。
安蕾芙妮娅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家店，凯瑟琳正抱着孩子，胸部还裸露在外，她如同一个怨妇那样，目送我们远去。
“我们去集市吧。”我说道，“得给你买一件衣服先对付对付这两天的天气才行。”
“嗯…嗯…”看得出来，安蕾芙妮娅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要去看看吉普赛人吗？”
“嗯，要看。”
“要去占卜吗？”
“嗯，要去。”
“安蕾？”
“嗯？”
“总感觉…你不是很专心的样子？”
她咬着嘴唇，眉毛耷拉着，心情很差，看来的确是这样。
“啊，对不起…亚特兰…你刚才说什么？”她抱歉地说，似乎害怕我发脾气似的，有些小心。
“……没事的，你不会那样的。”我说，“你的丈夫不会是那样的家伙的。”
“诶…？我的…丈夫…？”
“嗯，如果你的丈夫也那么混账的话，我会亲手揍死他！”我冲着她摆了摆拳头。
“我觉得…我丈夫不会的啦…”她微微笑着，空气里突然开始有种甜甜的味道开始弥漫。
“虽然…我觉得…我将来的丈夫…也是个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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