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围墙高大厚实的建筑内,车马穿行其中,手执长兵的士卒,整齐地排列在院子四周,建筑内腰佩短兵的人来来往往。
穿着皮甲斜背着一把剑,束着一个偏左斜发髻的男子,牵着一匹骏马慢悠悠地走到马棚。
拴好了马又洗了把脸,他才勉强打起精神,走向楼顶旗帜飘扬的建筑。
一间宽敞的房间里,家具简洁,灯光明亮,显得舒适温馨。
“司马季淳,虽然现在国内没有战事,但是你也不能松懈。从明晚开始,你上山去锻炼夜间的行动力,必须完好无损的回来!期间不许打瞌睡,听见了没有?”
发话的中年男人,声音中气十足,神情十分严肃。
被唤作司马季淳的青年,低着头视线对着地板,应道:“听见了。”
“那你还不去准备?”说话人背对着门,摆了摆手,他听见一声“是”,紧接着是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
一直站在一旁不出声,同样披着皮甲的中年妇人,气急道:“司马林立——你别忘了他前面几个兄长是怎么夭折的!”
“就是因为你时常袒护他,他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们年轻时又有谁体谅过我们?当时比他现在要艰难好几倍,还不是一样过来了。”
早已习惯了妻子的抱怨,语气平和如一般解答。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书柜前。
“可我们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亲生儿子了!你非得把他推进火坑才安心吗?”
司马林立默不作声,眼神专注于手上的书籍。
那个刚走出门外,并没有走远的青年,听到了父母的对话,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家猎妖的传统,只有活到二十岁的人,才有资格继承祖业。可是,我不想猎妖!
※ ※ ※
夜晚,走在漆黑的山路上,没有明火,只能靠星光照明。
也没有同行者,只有沿途的虫鸣声作伴。
暗夜中树枝与风的舞蹈并不迷人,那黑影犹如张牙舞爪的妖怪,恐吓夜行上山的人。
每前进一步总让人感到不安,加上树叶时而急促的簌簌作响,以及远处传来响彻山岭的动物哀嚎声,无不令人心生寒意。
司马季淳越往前走越觉得冷,他按照父亲昨日的命令,独自一人夜行上山。
原因他自己知道,父母认为他有嗜睡的毛病,而他此刻也完全能够感受到,如此夜行令人困意全无。
“如何熬到五更?漫无目的地瞎打转?我才不会傻到像孙毅行那样,对长辈的话言听计从,一根筋想问题不懂变通。”
在本能的促使下,司马季淳作出了决定,他找了个“安全地带”捡了些干树枝生了堆火。
看着眼前跳动的火焰,司马季淳的眼皮有些松懈,他紧抱着解下的长剑,盘坐在火堆旁。
在炽热的火光围绕中,望着望着:“我只是合一下眼……”
倦意渐浓,司马季淳眼睑轻闭。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努力挣开了双眼,明显感觉到非正常醒来时的心跳加速。
眼前的火堆已快熄灭,周围却不见有野兽垂涎。
他立刻往火里加了些干树枝,想尽快让火旺起来,眼睛还一直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砍枝声忽然停了下来,似有谁迈着沉重的脚步,朝着火光走来。
司马季淳吞了一口唾沫,霎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呀呀呀呀呀!”
“喂,你没事吧?怎么那么不小心,连烧到自己的手都没注意到。”
司马季淳见到的,是个方形大脸,啰哩啰嗦的大个子。
一边往自己烫红的手上敷泥土,一边瞪着眼前这个背着一大捆树枝的方脸男,司马季淳心里暗骂:还不是你害的!天这么黑连个火把也不点,你还真够勇的,难道你的眼睛会夜视啊?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一移,集中在方脸男背后闪闪发光的斧头上:“这种时候上山砍柴,有偷伐松树的嫌疑!”
柴盛不慌不忙坐下:“樵夫只是我的副业,家里人多,缺柴火用,白天忙没空,如果晚上不来,不仅副业没了,平时烧水做饭也成问题。”
见火势变弱了,柴盛从背后那捆树枝里扯出一把,大方地丢进火堆里。
“松树是迷松国的灵树,国家立法保护,咱一介良民可不敢乱砍!说来也怪,只有我们国家立法保护灵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司马季淳无意间说了这样一句,表情转怒为忧。反应过来时只见对面的人,一脸怀疑地用打量的眼神瞧着他。
司马季淳没有斥责别人用如此无礼的眼神看他,反而脸上浮现出一丝自豪感,他身上穿的戴的,可不是山野莽夫想穿就穿得到的。
柴盛托着下巴点了点头:“你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不用自责!有些人当了几十年的兵,连将军夫人叫什么名字也未必知道呢。”
司马季淳愣了一下,没有生气,垂下头道:“你这是在安慰我么?我看上去就那么差?”
柴盛又看了他一眼,表示同情地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你为何这么晚还在这儿?”
“我…我是来锻炼…夜间行动力的。”司马季淳吞吞吐吐地说。
看着他那两个黑眼圈,柴盛同情道:“估计你是未老先衰反应迟钝,经常被人嫌弃被人罚吧?”
司马季淳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想了一下,“不知道……我觉得心里总是有两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人在吵架,经常听他们吵架我觉得非常累。”
原来他是因为这样而走神,所以被人罚啊!柴盛的眼神依然表示同情。
“换成是我听人吵架,听多了也会觉得烦的。以前我家对面有两户关系不错的邻居,某日,两家人同时在两间屋相隔的小巷里,发现了一大包不知从哪儿来的腊肉。
两家人都很想占为己有,互不相让,最后被一只流浪犬给叼走了。但事情并未因此而结束,此后两家人互相埋怨,有时因一点琐碎的事就大吵大闹,弄得街坊邻居人人不得安宁,最后只能告上官府,因而被勒令搬迁。”
柴盛感慨总结道:“好好的两家人却为了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弄得鸡犬不宁各奔东西。可是对我们而言,只有让他们分开,才能让事件平息。你也不要回想太多过去,今后做好本分内的事就行!”
听到方脸樵夫最后那句话,司马季淳傻了眼:“什…什么意思?”
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的泥土,柴盛故作深沉没有回答:“缺乏自信的人,就会有内心矛盾的表现。看样子,你的情况已经相当严重!”
“你这就要走啦?路黑难行,点支火把再走吧!”
柴盛朗声笑道:“哈哈哈!习惯后就好了,适应后就清晰了,熟悉后就不成问题了。火把,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转身准备起程,暗暗自喜:哈哈,我今晚真是太像一个游侠了!
司马季淳睁亮了眼睛,看着樵夫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夜中。
他打了个哈欠,右手支着脑袋侧身躺下,紧握了一下刚才被烧伤的左手,泥土如干枯的树皮般脱落。
“都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唉,跟人聊天真累呀!”
回想了一遍方脸樵夫讲的故事,司马季淳感叹:“那两户人家的情况还真是和我有点相似,若是没有出现那包腊肉,就不用为选择而烦心了。”
这一夜,司马季淳再也没有合眼,担心再有人突然冒出,所以一直守着火堆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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