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二位在这混乱的道路上,默默对视。
道士负剑而立,微笑道:“请?”
少女在空中抬手,示意道:“君子当以天下先,请。”
“但现在,也有一言叫女士优先,请。”
双方都清楚,这种情况下,迎击要比进攻更容易,即为后发先至之理。
但这也是一种极其冒险之举,若攻势无法化解,便有可能一败涂地。
不过现在,徐大年看来,女鬼会吃亏些,那道索便是她的底牌,而他的王牌迟迟未亮出,又少了现世的肉体桎梏,之前虽然迟了些亏,但毕竟知道了她的些许斤两。
二位仍然如此僵持。但徐大年将手中的剑分开,一手一把,原来本就是两把七星剑,被右手并握,此刻看上去,是全力以赴了。
那一刹,凛冽的剑光与寒冷的链影同时扬起,一瞬便在空中交结。再看,道士站在插入地面的锁链之上,被几十条锁链层层下压,看样子是动弹不得!
道士双剑交握横在身前,应对这蛮力,突然眼底紫光一闪,矫健地抽脚卸力闪向一边,眼前白影一闪,女鬼已到了近前,长袖拂到他的面前,他心头一颤,却手起剑落,砍向女鬼的臂膀,眼疾手快!
砍上之时却是一声脆响,连华服都被打裂几分,她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一掌拍到道士面门,道士暗道不妙,两步跳开,赶紧检查自身异样,但又好像没什么大碍。
再看女鬼,却收回了所有锁链,在自己被砍中的伤口吹一口气,便再次复合,放着长袖的裂口不管,再次探出锁链,这次变成九条,就像九条危险的蛇,沙沙作响。
的确是作了效的,但是自己浪费了良机。终究是老了,要是年少之时说不定就这么拼了,哪管自己是如何。
她盯着面前的道士,突然钻入地下,留三根锁链从空中甩来,三根锁链从地中冲出绞住了道士的角,又是三根直接从身后插向身后,可以说直接锁死了道士所有退路。
道士不慌不忙,将左右剑一擦,左手往空中斩了一刀,劈掉空中的索:右手向地上一指,刚刚探头的尖锐链头被死死卡住。
接下来才是杀招!道士十分清楚,便催动脚底的符弹开脚上的锁链,坤脉一闪,脚底一冲,便几乎是飞到了半空中。
这样不是办法,这女鬼藏在这儿,他就绝对不能落地。
必须回到更有利于自己的地形,比如......
地下又是一道锁链穿出,道士撇开这道索,踩在脚底轻轻一踏,反身就冲向了一旁的大楼之中。
女鬼感知后,迅速出土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了这座大楼,想要从墙面直接进入——
幸好冲速不快,没有硬撞上去,无常冲到近前才发现,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墙,只能将索向墙上一甩,链头牢牢插入墙中,回身一扭将锁链缠在自身腰间,狠命一拉,整面墙都被生生扯下,露出的钢铁筋骨之间,隐隐发着蓝光。
无常飞身进入楼中,反手将钢筋用锁链尽数点了几下,这蓝光便消散了。
外面看着这幢楼似乎还在施工,楼里毛墙毛地,没有装修。
无常环视四周,之后再以冥界视线再次环视,这幢楼果真有些不一般。
尽管屏障只有外面这一层,但是可以“看”到内部密密麻麻的阵法,但是可能因为能力有限,只是画在地上,墙上或是使用特殊的阵眼拆散整个阵法,来分割保存。
看来这就是他的据点,也难怪他要在这里见面,这个齐岚可真是有够傻的。
无常默默想着,同时感知道士的灵魂的位置。
确定了位置,正在上方,翻整着什么东西。无常迅速越过楼层直线上冲,将沿途的阵法全部使用链条破坏。
那道士也不是等闲之辈,在楼内他也可以知晓那女鬼的位置。直接剔除了这防护系统的一部分脊柱,甚至导致了这大厦的守护被直接破除。
太强了,根本不是自己能够压制的。道士对目前形势做出了判断。
但是,还有最后一手。
“这简直是TM成精了。”徐大年苦笑一声,年少的脸上是莫名的阴霾。
自己闯荡二十来年,能轻易把一面墙卸下来的鬼还是第一次面对。
总是会在一天遇到这样的情况的,但是没想到是今天,而且还是在自己的阵地之中。
就在道士这么搜找的同时,下方的东西已经无法感测,可以说仅仅五六分钟,下层的阵术已经尽数瘫痪。
但是,这就够了。道士的手中是一个略微显旧的木盒。
你最后的归宿,就选这个吧。
突然,道士觉着头上一冷,随身一跳,脚底四条锁链抬起,卡在地上,将女鬼整个拉了上来!
女鬼探出十二道索,对依凭着高度密集的阳气浮在空中的徐大年之游魂展出利芒。
“最后的机会了。悔悟否?”女鬼的空灵之声在高层的大厅之中撞击回响。
道士也一点不慌,反而笑道:“替天行道,何罪之有?”
道士知道,这就是最后的机会,尽管实力上有着绝对的差距,但是——
“前!”道士扔出木盒,两手放在胸前,双手中间套出一环,重重咳了一口黑如墨色的“血”,洒在地上,刹那间这地上,就红光四射,一道五行之阵将女鬼笼在其中,盒子正是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中央!
无常眉毛一扬,伸出锁链就击向五个阵结,奈何被直接弹开,不起丝毫作用!
无常不禁开口:“咒术?”
而且绝对不是普通的术,是已准备多时,用于封印彼世之物的“术”。
道士已经不管这些,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共睹,日月同辉。忤神之徒,恶哉煞哉。罪孽万种,罄竹难书,囚者自辱,孽者自灭,急急如律令!!!!”
顿时五行之中央横起赤色的光芒,穿透了木盒以及道士的“身躯”,道士面露苦色,但嘴里仍然在咏唱着,几乎是拼了命了!
无常一下被一股庞然吸力拽倒,急忙伸出十六道锁链,将自己死死抓在地上,但不过如泥牛入海,甚至已经无法保持自己的身形,已然残破的衣摆间,细弱的手掌被缓缓侵蚀,之后是胳膊,一点点正在消失......
“呜额。”无常已经失去了半条臂膊,左脚也正在被地侵蚀,即便如此她也仅仅是像感到不大舒服一样,紧抿着嘴唇,剩余的右手也死死抓着锁链,尽管连锁链也在慢慢地消亡......
道士双手已经渗出了血一般的液体,在空气中一刻便散发殆尽,他仍然在一刻不停地吟唱咒文,以五行的不同特性,疯狂地削弱着面前的女鬼。
你又能坚持多久?没有一个妖孽如此坚持了三分钟以上。
来啊,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怎样的“原形”......道士不禁这么好奇着,无数的鬼怪以灵气结成新的面貌,在他看来,面前的这一位,不外乎也是画皮罢了。
你的面具下又是什么?
但他对上的是,无常那寒意凌冽、杀意凛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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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年身子一重,眼前的闪光消失,眼前的阵法,女鬼都已经消失不见,自己正站在一个潮湿的小巷之中。
“哪里......”
道士伸出双手,还是自己的年轻模样,但是他明显可以感觉到,这是真正的肉体。很久没有过的感觉。
不行,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是天卦过载,将自身给......
道士心头一惊,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引动天道的极少部分力量是会对自身产生极大伤害的。稍一不慎就会——
前面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
不行,不能过去。道士这么想着,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
道士突然知道了,这就是改变了他一辈子的那一天。
头顶一轮盈月,雀鸟呀呀,水声蝉鸣。江南小镇,美啊,就像是名家的水墨画。
过去的就过去吧,不要再想这样的事了!
道士紧紧咬着牙关,脚下的脚步却进一步加快。
近了。更近了。过了这道弯儿,就是那里——
大片大片的咒文刻在涨满苔藓的小巷之中。
大把大把的黄纸撒在满是鲜血的青石砖上。
浑身尽是伤口的女人被一杆七星剑插在地面之中,一身道袍染得血红。
徐大年跪倒在地,鲜亮的道袍染了一身尘土。
“双儿......”
无数次在嘴上喊的名字,过了整整二十三年,才再次喊了出来。
女人似乎听到了这声有气无力的呼唤,紧闭的双眼微微眯起,混沌的眼里流了一点点泪水。
“阿年,走......走啊......”
徐大年跪在地上,已经全然忘了,
他刚刚仍然在与另一个女鬼斗争,恐惧感已经完全将他侵蚀。
他太怕失去她,无论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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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他妈住手!”
道士终于从迷迷糊糊的状态醒了过来,一睁开双眼,透过朦朦胧胧的双眼,看到的就是已经插到眉心之前的链尖。
齐岚几乎三个字一喘气:“你真要!杀了他!不成啊!!!不是,你胳膊呢!?”
无常死死地捆住道士,转头去回答齐岚:“被他给卸掉了。”
“不要用这,么平常的、语气说这么、可怕的话好吗!你就不疼吗?”
“疼。我想要拿回我的胳膊。”
“那你不要杀了他啊!咳咳咳,额咳呼啊”
“杀了这妖道,算小功一件,我便可以回冥界要一条新的。”
“我的妈呀......”齐岚暴走式挠头,“坐了这么多层电梯还爬了三层上来我不是跟你斗嘴的,先克服一下疼痛,问问他什么来头再说!把他弄死了我拿什么跟你去办差呀!”
道士还没有从刚刚的幻觉中完全回过神来:"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无常轻轻地把道士放在了地上,开始一点点松开他身上的锁链。“我仅仅勾动了你惧怕的记忆。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齐岚靠在大厅的旁边,警告说:“道士啊我警告你,别再轻举妄动了,无常大人现在心情很不好,我也不咋地。”
“......”道士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手里的剑仍然死死抓着。
自己再次输了。这次终究是大意了,被她拂了脑门,紧紧稍微自查一番便完事,没有再做防范,导致自己被乘虚而入,中了幻术。
齐岚一看道士不答应,有点着急:“不是我说你怎么这样呢你,你要是敢再动无常一下哈,”他从门边拖出道士的身体,拿出带套的弹簧刀:“我螚(neng四声)死你。”
“无常你也别乱动,好好谈就不成......真是。要是你敢再动他哈,”齐岚把弹簧刀的套拔了,刀驾到自己脖子上:“我螚死我自己。”
道士轻叹一口气,放下了剑,落在地上也没有响动,就那么消散了。
无常也放开了所有锁链,但是都没有收回,仍然指着道士,一瞬就能刺穿他。
齐岚一看,连忙背着道士上去劝导:“哈呵,你说说你,人家都收兵了你为啥不收啊?不好好谈了?”
“疼。”无常猛地头摆了一百二十度看着齐岚。
“......”齐岚一愣。
“疼。”好像是错觉,无常冰蓝色的眼里有点点泪花。
“那啥,道士有办法赶紧把她胳膊还给她不?”
“好疼。”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给你想办法呢么......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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